第91章 娇仙大人
再说那暗红色身影消失后,顺着深林处,向更高的地方轻盈踏飞而去,很快,就来到了寐山的最高处,也就是这乞丐城最为特殊的地方——骨窟。
骨窟并不是像它的名字一般可怕,但也的确有些可怕,至少这里偶尔走过的人,一个个都是冒着黑气,怨气冲天,可能走着走着就有蓝火烧起来,以及带着诡异的笑脸,说不上究竟哪个更丑一点。
这些人都是被炼成的傀体,当然整个骨窟存在的傀体不算多,守卫也都比较松闲,甚至可以说,压根没什么守卫。唯一守卫多的地方,不在这里。
因为这里的主宰——娇仙大人,她狂妄嚣张,不需要守卫,任何想杀她的人都可以来挑战她。当然无一例外,都成了她的花肥。
所以她更多时候需要的是花匠,这里的花茂密繁多,缠绕整个骨窟碉楼。这里的每一朵花都比她更需要照顾,这是她的原话。
花匠这个职务在骨窟比较吃香,可惜没工资。
那暗红身影,在婆娑光影下显出面貌,是宋初寒两次冒犯的那个红衣女子,她目光凌寒,借着红艳花朵的遮挡,很是轻易就进入了里面。
只见她轻车熟路在里面穿行,七拐八绕地藏到了一房间角落,屏息凝气地隐藏自己。
房间华贵非常,布置豪气又不失格调,带着黑金丝的纱帘飘飞,一摆一弧度,正中是绣着凤凰浴火的屏风遮挡,在屏风后面几米宽的榻上,睡着一个美人。
那美人着暗红色纱衣,白皙的肩和极致的红对比。她外面松垮垮套着一深黑色外衫,衣尾处金丝花纹生熠,像是黑暗笼着什么,又或者是将什么踩在脚底,肆意张狂。
吱呀——
门开了,一黑气缠绕的仆从进来。
“大人,知言大人醒了。”那仆从弓着身,声音沙哑难听,没什么语气在里面,脸上戴着诡异的笑。
暗中红衣女子眼皮微抬,听到名字似乎想到什么,但也只是一瞬间的松动。
而床上的娇仙,自始至终闭着眼睛,但红衣女子知道,她是醒着的。
果不其然,她幽幽睁开眸子,里面漆黑深邃,十分清明;而后又转成玩味,嘴角勾笑,不紧不慢道:“顺便把她,也一并带来。”
说罢,再次闭上眸子,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是。”仆从很快出去。
说起“她”,红衣女子眯起眼睛,垂下的手不自觉曲起,暗暗等待。
不一会,那仆从口中的知言大人走进来,红衣女子视线里出现一个小孩,虽然生的唇红齿白,但却是显得格外矮小,说他十岁都有人信。
但红衣女子知道,这小孩十三岁,因为谢知言告诉过她,他是十三岁那年死的。
“姐姐。”谢知言乖巧对着娇仙喊了句,这是别人教他的。
他眼神中是清澈的茫然,他每一次醒来,都是这副迷茫的样子,每醒一次都要来这里喊娇仙一句姐姐。
明明他们连姓氏都不同。
可惜这里的仆从成了傀体,连八卦主子三二事的资格都被夺走了。
刚刚还躺在榻上的娇仙,在谢知言的声音落下,瞬间来到他跟前,收拢了衣衫,风带起一旁的纱帘微动。
谢知言抬眸看这位素不相识的“姐姐”。
她容颜算不上姣好,却胜在很白,眼尾处有一颗极黑的痣,睫毛眉尾上挑,带着点疯的意味,是属于一眼难忘的范畴。大概是身上的气势带着谜,明明看到她的眼睛,却看不透她心中所想。
“花无皖。”她盯着谢知言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在乞丐城这是莫大的殊荣,因为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让她如此介绍自己,“你的姐姐,记住了吗?”
“嗯。”谢知言点头。
谢知言每次醒来都不记得,可每次见到花无皖,宿命中都带着亲切,也就丝毫不怕她。
“大人。”一黑衣女子跨步进入,打破了这一幕诡异的姐弟相认。
暗中的红衣攥起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进入的黑衣女子,如果宋初寒在此,他大概还记得——那是黎词。
黎词模样虽然未变,可一眼就可看出她也被炼成了傀体,只是她同其他的傀体都不一样,她没有冲天的怨气,连身上的黑气都少得可怜。
她的眼睛,不同于其他傀体的怨恨不甘,而是和谢知言一样的茫然清澈,只不过谢知言的茫然是灵动的,而她却是呆滞的。最重要的是,她脸上没有那诡异的笑,起码看着还是好看的。
花无皖被打断,眼神闪过不爽,视线落过去时,黎词已经跪在地上。
她眼睛倪着黎词,眼神从幽深逐渐捉摸玩味,她轻轻拿起旁边谢知言的手,勾笑道,“知道她是谁吗?”
谢知言不怕花无皖,可手被她攥住时,还是莫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认识。”
谢知言实话实说,确切点是这里的一切他都不认识,只有骨子里的熟悉。
“她嘛。”花无皖拽着谢知言一步步靠近,最后一起蹲在黎词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也大概是一位你的姐姐。”
娇仙说这话莫名带着一丝病态,看着黎词的眼神愈发深重。
谢知言未曾听出,但也察觉到这诡异的氛围,比花无皖的介绍更为诡谲。听她如此说,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喊了句,“姐姐。”
暗中的红衣眼神一变,从娇仙说黎词是谢知言姐姐就已经不对劲了。
果然,只见娇仙眼神突变残忍,漫不经心的残忍。
她抓黎词下巴的手突然用力,将她往自己这边猛地一掼,于此同时攥着谢知言的手,狠狠地,硬生生捅进了黎词的心窝,徒手捏住了她的心脏。
“扑哧。”溅了三人一脸血。
黎词脸上的痛苦满满溢出来,一呼一吸都是在挣扎。
谢知言则是瞳孔震缩,微微张嘴,被血包裹的手都是麻的。
“这是你的这位好姐姐,欠-你-的呢。”花无皖看着黎词丰富的表情,勾笑着,眉眼处都是疯,那一点痣都带着残忍。
暗中的红衣女子手都在抖,又硬生生忍住。
花无皖攥着谢知言的手,一个用力,黎词死在当场。
她盯着那无生机的脸,随手一扔,紧接着拽出谢知言的手,黎词被随意丢在了地上,血染一片。
花无皖命人端来了水,仔细地给谢知言洗手,又用湿帕子给他擦脸,途中随性打发了句地上的尸体,“带下去,重新炼一炼吧。”
说话间,她那沾血的容颜是越发轻慢了。
“是。”笑脸仆从扛了尸体,关门而出。
暗中那身影听此深深看了花无皖一眼,悄无声息消失了。
谢知言从出来,就一直处在一种全麻的状态中,哪怕他少年老成,哪怕他总觉得自己这么小,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还是在娇仙的残忍中败下阵来,神情恍惚,腿肚子都是软的。
他转转悠悠在诺大的骨窟里游荡,总觉得这个地方不曾属于他,他莫名地想要逃离,明明这里美轮美奂恍若童话,明明这里花香纷飞。
可不知是刚才的原因还是什么,他闻着花香逐渐恶寒,觉得里面带着腐烂的深深恶臭。
“知言大人,小公子找你过去。”一笑脸仆从走上前。
谢知言茫然抬眸,不知所措,小公子是谁?
而不等他去问,最高处的钟声响起。
钟声悠荡,连绵不绝,让那些麻木绝望的眼睛动了动,然后依旧麻木着,却让谢知言这个茫然的眼睛一震,恍然清明,紧接着是命运的继续。
他猛地推开那个笑脸仆从,飞速向山下奔去。
……
最后,他拉住其中一个陌生人的衣角,问:“你们是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