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红梅
白猫本是一路大步去追宋初寒，行路走至一半停下来，缓缓平息那股莫名的不甘和阴暗。
他居然生出“把他抢过来”的想法。
白猫苦涩笑了笑，深谙的眸子垂下，原地念了一遍清心诀这才无目地漫游回了房间。
门闩抵住门，房间门窗关闭，只有隐隐绰绰的日光漏进来，他找了一干净墙角坐下，似乎这样才能让狭窄的心有所安放。
他太贪心，师尊如今待他很好，
嗯，待他很好，他就已经知足了……
白猫眼神明明暗暗，拿出之前宋初寒送他的那个收纳珠，上面覆了一层蓝色禁忌，他捏诀划了几道才打开。
收纳珠里放着这些年师尊给他的全部东西：灵药、《习功影集》、方盒、未还的鞋子、各种各样的小玩意……
他视线落在一包油纸上，勾指取来，一折折小心翼翼打开，这是今日白猫晨间练剑回来发现的，是师尊答应要给他的一方糕点。
厚厚的油纸包裹着那小小的一块白色，白猫看得出赠主的珍视。点心打开透着清甜，他瞬间觉得自己的命被这一方糕点续上了。
他暗沉的目光亮了亮，仿佛拨云见日，他双手捧着，没有吃。明明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是如此虔诚和悲凉。
他只是眼神淡淡看着。
看着而已。
四年前，他偷偷藏下了宋初寒哄他的一块糕点。
在这四年麻木的煎熬里，每次罚得遍体鳞伤，危及生命；每次恨师尊入骨，想他成狂；每次在沉思塔，在暗室，亦或是跪在石门前，坚持不下；他都要拿出那块糕点。小心翼翼打开，划下一小块，尝一点点那珍藏的甜，来赎去他所有的苦。
点心的每次拿出，都是救赎。
后来他看着那块糕点一点点变少，一点点变得不那么甜…
直到那日落在雪地里，被宋初寒捡到。
也让他有了再一次的渴望——“师尊，可以再给我一块糕点吗？”
……
白猫沉静看着那点心……师尊，您以后会成亲生子吗？
那我…又该怎么办。
宋初寒绷着脸出了饭堂，并没有第一时间回清冷殿，他贿赂师兄不工作倒不是懒，而是有些私事，要出去一趟。
而这一出去就是大半天，白猫等到夜深，才见一身冬日寒气的宋初寒推开门，略显疲倦地走进来。
“师尊。”白猫关心上前，第一时间去摸他的手，迎面是淡淡的酒香。
手好冰。
他稍微蹙眉，手炉已经用灵力召出，递过去。
宋初寒有些惊讶，心虚地攥紧手中的红腊梅枝，冲他温柔笑笑，错开他的迎接，忙去找盆栽。
夜半偷了一枝腊梅花，需用灵力好好温养，不能枯了才是。
递过去的手停滞，那手炉留在半空不知所措，白猫仿佛被刺骨的凉水浇了个透心凉，从稍微的困倦中一下子惊醒，眼睛看向那支红梅。
他猛然想起那个女子头上的就是这花。
等白猫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眼睛漆黑地攥住师尊的胳膊。
“我……”宋初寒轻笑，“回得晚些了，等生气了？”
他没挣开白猫的手，拿着花枝，端着盆栽。
“没…”白猫反应过来，松了手，抿唇明显情绪不太好。
宋初寒见他神色心下暗叫“不妙！”，手上快速将那梅枝在盆栽里安顿好，灌注灵力放下，要哄自家徒弟。
“夜深了，师尊好生歇息。”白猫见他十分爱惜那红梅，怔怔说完，放下手炉快步离去。
“砰！”门在白猫出去之前猛地关闭。
白猫脚步顿住。
房间里紧接着是渐近的脚步，白猫能闻见那淡淡的风雪味以及梅花的冷香，朝他靠拢，温温沉沉的嗓音在耳边，“糕点喜欢吗？”
宋初寒端拿着白猫放下的那个手炉，走到他面前。
“嗯。”白猫嗓音闷沉，按捺心底疯长的阴暗，垂目道。
“有事很重要？”宋初寒又问。
白猫缓缓抬眸看他，眼神恢复澄澈，未言。
“等我到半夜，没有要说的事情？”
白猫眨了下眼睛。
“那就是关心为师？”宋初寒看出直言道，狭长的眼眸弯弯，“近来有事，回来得都比较晚，也可能就不回了，我的错，忘记告诉你。”
白猫脸上明显紧绷别扭，张嘴要反驳。
“被猜中心思，就要耍赖了。”宋初寒嘴皮子很快，一阵见血，是小徒儿耳朵上的珍珠血，“好好好，不逗你了。”
说完搂了白猫的胳膊，拽着他走向自己的大床，“晚上冷，凑一块暖和，是不是团子？”
床上鼓着几个小包，被宋初寒这么一喊，动了动，白团被直接吵醒，从被窝眯着豆眼钻出。
结果眼前一片黑，两股寒气袭来，将它瞬间炸醒，毛都竖了。
“睡觉。”宋初寒大手搂住，安抚拍拍它，又攥住白猫不让走，闭上眼睛疲倦道，“困，再不睡，早上你念之师叔来堵门怕是跑不掉。”
他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最后只剩下轻缓的呼吸声。
白猫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眼神幽暗不知在想什么，在他周围是凝绕不散的梅花冷香。
这个点，他们再睡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纪念之自然没来堵什么门，宋初寒也是随口说来哄人，一早白猫就感受到自家师尊蹑手蹑脚起来怕扰了他，去议事殿商议比赛事宜。
还有一个月，布置以及其他安排就让他这个“偷懒耍滑”人员焦头烂额，更惶论宗主和纪念之，那更是脚不沾地。
宋初寒除去每日上午会在各种商议忙碌，正午时间就一头钻进了暗室里。白猫默默看着，从未干扰，他猜测这次重大比赛师尊要做些什么……阴谋。
毕竟宋初寒有前科。
白猫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也不好奇，所以也就没注意到宋初寒每次出来，脚步一次比一次虚浮。因为他每次出暗室前都会用灵力掩盖苍白脸色，但脚步虚浮却是掩盖不了。
接着就是他晚上出去频繁，如此形迹可疑，半夜才归。白猫一边心疼，一边悲凉，猜测师尊何时准备利用他。
他相信师尊待他的好，同时也相信师尊能毫不犹豫地继续利用他，因为他们师徒很像，一旦决定，执拗到底。
白猫还一边看着那个凤长老在师尊身边纠缠，盯着那红梅生机勃勃，无可奈何。
直到楚云熙历练晚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