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互为依靠
金韵儿身着破旧的红衣,头上的珠钗也乱作一团,除了头上固定发饰的一个,她都给扔了,她一路从那偏远的酒窖,跌跌撞撞躲避着魔疫,居然十分顺利地回到了家中,回去的第一件事她就是找一本书。
按照那书上说的,找了一房间画了个阵法,她又一个人神神叨叨地似乎在和谁说话,到了晚上,她拿了一把匕首,攥着手中灰扑扑的铜铃铛。
心中想着她的阿凌,心一横,对着心口就是一刀,“噗嗤”鲜血顺着匕首延涌出来,滴在她怀里的铃铛上,她秀眉拧起,娇弱的脸上是一片决绝,冷汗打湿了她的额角,只有那眉眼是一片坚韧,她嘴里念念有词,法诀不停。
随着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金韵儿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就在法诀念完的一刹那,她身下的法阵暗红色光芒大亮,她怀里染血的铃铛也渐渐发光,那破旧的铃铛经过鲜血的浸染,渐渐恢复出原先的模样。
那铜铃铛变了模样,成了一蓝色花状铃,镂空复杂,玉体澈蓝,中间是一簇蓝色幽火,忽明忽灭。
夜色浓重,枝头轻颤。
外面是魔疫者的天下,人间繁华不再,黑色乌鸦袭飞,在雕梁画栋的金家,从那镂空阁窗外看,一少女痛苦呻吟,她仰起头,那四处不知是什么缠绕的暗线拉扯着她,还有无声燃烧的火焰,随着她痛苦的喊声,那线生生扯出她身体的残像,一点一点拉进那法阵中。
这样的痛苦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最后那少女再也坚持不下去,倒在了地上,而就在这时,那地上发光的铃铛飘至半空,幽幽作响,在一片蓝光乍现中,勾勒出一挺拔少年的影子。
那少年轻落地后单膝跪下,抬指替少女整理冷汗打湿凌乱的发丝,随后手掌虚虚置于少女胸口之上给她输送灵力疗伤。
蓝色铃声幽幽,只见那灵力所过之处,鲜血停下蔓延,伤口渐渐愈合连伤疤都不曾留下,少年灵力没停,直到见她唇色不再黯淡,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才打横轻轻将少女抱起。
门“轰”地一声被灵力波动震开来,那位眉目清隽的铃铛少年抱着红衣少女一步步走入深夜,带动铃声清澈。
晨早,阳光透过窗棂打进屋里。
金光勾勒的少年将脸色苍白的金韵儿放在农户的床上,给她盖上被子,来到酒窖找到了凌楚。
“絮语见过主人。”少年单膝跪在凌楚面前。
凌楚有一瞬的惊措,眼睛无神,直到絮语手在他面前一晃,他的眼睛便奇迹般地好了。看着面前少年装扮的那一身铃铛和他说的话凌楚登时明白,他没来得及五味杂陈,只抓着他急切问,“韵儿呢?韵儿在哪?”
“主人莫慌,韵儿姑娘没事。”
至此尘埃落定。
凌楚看着虚弱的金韵儿,一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眼泪差点没掉下来,韵儿何时受过这样的苦,他……没能好好保护她。
是他的错,他就是个混账!要一个女子去做什么牺牲。
“她为何还不醒?”凌楚看向絮语。
絮语皱了皱眉,上前检查,须臾,他面上一紧,他探查韵儿姑娘的灵魄,在里面看见了一颗魔的种子。
凌楚看絮语神色渐重,他的心紧跟着七上八下起来。
“主人,韵儿姑娘她……中了魔疫。”絮语开口,“不过幸好那魔疫才开始成长,虽然韵儿灵魄大不如前,但我目前还是可以压制一二的。”
凌楚在听到那句“中了魔疫”面上就已经崩溃,“什么?”
中了魔疫,韵儿……
凌楚一把抓住絮语的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救她,现在就救她!”
“我一定救她。”絮语上前运灵压制她体内的魔疫。
凌楚在一旁看着,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和疲倦,人也不如之前的温润平和了;他视线渐移到絮语身上,心中沉重,不知是好是坏。
他记得他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来的医师都说救不活,父母心急如焚,后来不知从哪请来一修士,拿一铃铛让他签契约,自此他的病就不治而愈;从那以后,他就不时听到铃铛里传出声响和他说话,而和他说话的就是絮语。
他之前眼睛伤了,也是因为絮语能感受到周围一切,也意外算是瞎子中感觉敏锐的。
他不敢告知父母絮语的存在,当作一个秘密藏了起来,可他告诉了小时候最好的玩伴金韵儿,他记得那一天他俩坐在桥边,看着桥下的溪水哗啦啦地流,他把那铃铛拿给韵儿,让絮语和金韵儿认识,可絮语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灵魄好香,能不能把你一半的灵魂献祭给我。”
那时候的金韵儿比现在还要胆小爱哭,当即就被吓哭了,他看着满脸泪痕的金韵儿,听着这铃铛居然想害她,一气之下把铃铛丢进了河里,可丢进河里后,他就整个人如同枯萎的花朵,仿佛溺水一般倒在地上喘不过气来。
韵儿看到他这副模样,连忙眼泪不流了,恐惧也丢了,下桥淌水忍着害怕把铃铛捡了回来,因为她一直听阿凌的阿娘念叨,这铃铛是阿凌的命,没了铃铛,阿凌的命也就没了。
后来经此一事后,凌楚再也不理絮语,也不想让絮语和金韵儿做朋友了,也自那以后絮语很少再说话。
直到后面俩人长大,絮语说不再想要韵儿的灵魄,这事才就此作罢,后面韵儿知晓絮语无害人想法,才渐渐和絮语认识起来。
只是小时候的一句“我要你一半灵魄”金韵儿记了很久,后面常和絮语当玩笑打趣他,没想到如今竟是作了真。
金韵儿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几天后了,她看着凌楚为了哄她不知从哪弄来的蜜枣,摇着头说自己一点也不疼,献祭什么的就是那毛毛雨,算不得什么,一双大眼睛笑得可人,“阿凌,这枣好甜!你也吃!”
凌楚看着,心疼得也只能笑,“韵儿吃就好了。”
江燃的伤拖了太久,难以治疗,为人,他活不了,絮语只能强制让江燃成魔,然后让江燃的灵魂和魔共存。
魔不迫害江燃,共存这件事做来很是艰难且微妙,絮语只能压制魔,只是与此同时也把江燃的灵魂一起压制,目前江燃只能神智不清晰、呆愣地跟着凌楚,也只认识凌楚了。
而一旦压制失衡,魔反扑江燃,那后果可想而知,只是如今的凌楚别无选择。
他有私心,他不想江燃死,他想他的爱人活着,哪怕江燃这个杀魔疫的将士可能内心深处并不想与魔共存,他也要这么做。
在每次他视线碰触到江燃,凌楚就忍不住想问,“江燃,以这样的方式活下去,你会怪我吗?”
可他每次想要开口,就成了个无力的哑巴,他不敢,他怕一开口,江燃的回答,他会绷不住。
这些时日金韵儿一直默默看着,她看着凌楚的神经渐渐成了一张绷紧的弓,她生怕一个不小心这张弓就断了,所以她尽量看上去轻松一点,不给凌楚任何负担。
她看着江燃成魔后呆愣的模样没有像之前一样同他玩笑,只是默默看着,陪着;她哪怕是身体虚弱,也要一步一喘地跟着凌楚,看着他。
因为在凌楚的背后,还有一个孱弱的她可以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