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师弟
梅自清的衣诀掠掠，发丝凌飞，渡了金光的面容虔诚而冷漠，他猛地睁开眼睛，眼白和瞳孔已成一片金色，他手中法诀掐得更快了，嘴里念念有词，接着那浩大的枝干金光大盛，耀眼无比。
金亮的枝干几乎更是加速了生长，它不停从主枝干向外延伸生长出无数枝条，几乎密如发丝，触手一般有生命地灵活生长，从上掠至下紧贴地面，有的甚至扎入土地，没入泥土生长而去。
成长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那金色枝条有目标地从离它最近的魔疫者入手，尖端枝条没入那魔的体内，整条贯穿身体，只见那死去的魔渐渐变化，身体缓缓散发出金光，金光从心脏开始，渐渐助那魔疫褪去了魔的特征，一点点恢复人的特征。
宋初寒皱着的眉一直未曾舒展，正当他想猜测下一秒会不会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奇迹时，那恢复了人特征一部分的身体开始枯萎腐烂。
待那金光所至魔疫的全部，他就彻底恢复了人的样子，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健壮有力，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希望顶梁柱；就在恢复原先容貌的那一刻，他同时也在彻底腐烂，不消一会，腐成了一副骷髅骨头，再过一会，就连那骨头都不见了，灰飞烟灭什么都不曾剩下。
那之前没入他体内的金枝黯淡了些，又继续寻找下一个魔疫者如法炮制。
宋初寒看向梅自清，此刻他又闭上了眼睛，那副年轻容颜几乎在宋初寒看来是如此的陌生。
方相百枝，世间奇宝……形似枝头，传闻可治世间百疫。
纪念之的话犹在眼前。
所以汐云十三城的魔疫消失，和梅自清有关，原主的昏睡，怕就是他干的。
方相百枝也当真在道成宗，在他手里。
原主和楚狼的计谋，估计也是为了这东西；宋初寒有些头疼，他只是想简单做个任务，并不想和一群狐狸玩聊斋，至于那些什么秘密，他也没这么多的好奇心。
不过现实摆在他面前，他也只能被迫接受，被迫玩计谋。
宋初寒怔愣间又拿出酒来喝，轻叹：师兄啊，恐怕瞒着我这位师弟的，还不止这一件事，怕是有些原主也不知，怪不得人家要和你翻脸呢。
他再次转身看向那些金枝，走到那正在被金枝贯穿身体的魔疫面前，看那些恢复人形后，在腐烂的伤口，若有所思。
无数金枝自梅自清为中心，不断向四面八方贯穿而去，宋初寒一路信步跟着，那些死了的魔在金枝下灰飞湮灭，他还观察到，离梅自清越近的尸体消散得就越快，当然这一点区分也可以忽略不计。
他再次沿着之前来的道路又走了一边，金枝过境，那些活着异化成魔的也不能幸免，他们被迫在金光下褪回成人，活着生生被腐烂见骨，直至消散。
而那些半异化成魔的，金枝贯穿后，金光自心脏流淌过，褪回了人，居然恢复正常，宋初寒看着猜测，应该是身体里的魔还没有真正将原主的灵魄吃掉，那方相百枝灭掉体内的魔后，原主再次掌控身体，所以才幸免遇难。
只是大概是活不了多久的。
至于那些被魔完全吃掉灵魄的，更是回天乏力。
可惜了这汐云十三城，宋初寒一城一城走过，金枝也无数地缠绕而来，半异化成魔的只占一部分，得以救活，大部分的都异化成功为魔，只能生生腐烂消散。
不久前这里就曾血流成河，如今更是尸骨无存了。
死亡在这十三座城里停留了很久，宋初寒也在这里看了很久，死亡过境，再是人间繁华，也终究不复。
他走遍又再次回到梅自清的身边，长时间的灵力奉献，梅自清的脸上已经苍白至极，毫无血色，那耸入云宵的方相百枝的金光也是黯淡非常，照不亮这灰暗的天了，只余些许金色烘染在梅自清线条分明的脸上，把他烘托成了一座无悲无喜的佛。
宋初寒走近单膝跪在那佛像前，长时间的看遍死亡，让他已经很是疲倦，可看着这样的师兄，他不知为何心脏抽痛，就好像这个时候他似乎需要想起什么，可他什么都没想起来。
宋初寒把这一切归结于原主的身体情感保留，他未细想，手掌已经抬起给梅自清灌输灵力。
虽然他知道，梅自清接收不到，可宋初寒并未停下。
在之前的魔族大战里，他有幸见过梅自清出手，几乎像煞神一样收割着魔族的生命，杀人如麻也不过如此，那样的煞神，人人看着都觉得他似乎过分冷情冷血。
明明救了整宗人的命，可最后，大家再次遇到他，对他害怕多过敬佩。
原来在很早之前，师兄就已经不得不去抉择生命了吗。
宋初寒跪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直到那方相百枝黯淡到快要消散，直到那金枝逐渐收回，直到那魔疫彻底在汐云十三城里消失不见，梅自清的脸色不再继续惨白冷硬，宋初寒才收回了灵力输送。
他看着这一切结束，眼睛轻眨，不自觉沙哑轻叹一句，“师兄…”
也许他什么都没想说，只是想叫上一句。
而就是这一句，对面的梅自清若有所觉般，僵硬的睫毛动了动，带动他耳朵的坠子轻晃。
宋初寒眨眼，紧接着看见梅自清睁开了深重的眸子，好像看见了他一般，哑然开口，“师弟……”
宋初寒一愣。
这句话喊完，黯淡金光的方相百枝瞬间溃散消散，连带着梅自清的身体也在变得透明下去，眨眼间，就在宋初寒眼前化作星星点点了。
宋初寒下意识伸手去抓，可跪了太久，身体僵硬，他扑倒在了地上，没抓住梅自清那最后的碎片。
他抬头去看，手心接到了一滴水，他眨了眨眼，怔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