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求见的雪人
说着他打横将白猫抱起,只是还未出刑室就被戒律堂执掌者阻拦住——宗主梅自清。
“师弟,私自放人,违反宗规。”梅自清面色肃然,行动不容忽视,阻挡在宋初寒面前,手紧握腰间的剑柄。
“一切后果,我自会承担。”宋初寒凝出重生剑虚空中剑指梅自清,语气也是不遑多让的冰冷,“宗主,请让开。”
梅自清听着那“宗主”二字,神色中似乎有痛楚一闪而过,他看着虚空的重生剑,神情凝滞得几近冰寒,对峙良久,最后他深深看了宋初寒一眼,甩袖背过身去。
见梅自清不再阻拦,宋初寒松了口气,重生剑也随风消散,“多谢师兄。”
说完身影掠过朝清冷殿而去。
他小心地把白猫放在床上,尽量不去碰他的伤,手发颤地去探白猫的脉搏,好一会才摸准了探出脉来。
再挨上几鞭,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宋初寒不记得自己为何这么糊涂,指罪于白猫,他现在已经后悔得不知所措了。忙去找药,他先前没有向梅自清求药,求了也知梅自清大概不会给,他记得之前似乎有一点那药。
白猫是在一个月后醒来的,他看着屋里的装饰还有些恍如隔世,这里不是刑室,是他的房间?
“师弟!你醒了!”萧铁看见惊讶道,“我这就去禀告师尊!”
说完哒哒跑出去了。
白猫眨眼,最后轻垂眸子,他心中荒凉暗叹,梦还是醒了呢。
在梦里,师尊一直照顾他,会给他喂红枣小米粥,会自言自语地和他说话,会搂着他一起睡,会握着他的手指,梦为何一定要醒呢?
师尊,你要抛弃我吗?
白猫趴在床上起不来,水光顺着眼尾掉落,听见赶来的脚步声,他连忙扭头蹭了蹭身下的枕头,侧过头去。
“师弟。”萧铁走过来,坐到床边,略有些紧张地笑道:“师尊知道你醒过来高兴坏了,他叮嘱我说,让你好好养伤,他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白猫一愣,心沉了下去,师尊不来看他吗?
他嘴唇哆嗦了下,几次想要开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他怕问出的,是他不想听的。
“多谢师兄照顾。”他呆滞地扯了扯嘴角。
“没事,我们是师兄弟嘛,什么照顾不照顾的,你饿了吧,我这就给你准备饭菜去,你等着啊。”萧铁忙跑出去,到了外面抬手掩面擦了擦,叹了口气。
白猫一直没等到宋初寒来看他,一个月后他已经能下地活动了,他就想偷偷去看宋初寒,却被告知师尊闭关,出来期限未定,让他好好休养。
师尊。
白猫偷偷出来,立于宋初寒的窗前站了一夜,冷风扯着他的思绪,乱而杂。
寒冬将至,师尊,您说过要陪我下山,去寺庙祈福的,您忘了吗?
吹了一夜冷风的白猫第二天就病了,高烧不退,所幸人是清醒的,被萧铁勒令好好养病,不准外出。就这样养病养到了除夕,宋初寒出关,白猫才得以再见他那日思夜想的师尊。
岁除那晚大雪,白猫端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到宋初寒的房外,脚下踩着“咯吱”的漫天铺雪,身着薄衣,下巴被冻得几乎泛着冷白的透明色。
饺子是楚姐姐特意给他煮的,可他不舍得一个人独吞,想和师尊分享。
其实是今日师尊出关,宗主吩咐了其他人不得打扰,可他又实在想念,特意找的一个妄念理由罢了。
他在外面站了许久,久到食盒里的饺子热气都快要没了,才鼓起勇气抬起手。
咚咚——
“谁?”屋里是邈远的一声。
“师尊,徒儿求见。”白猫忍着忐忑,握着食盒的手指被攥得发白,沙哑道:“除夕这天,人人都要吃一碗饺子才算圆满,徒儿想着师尊还没来得及吃。”
白猫说着,眼尾已经有些发红了,宋初寒开门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他的小白猫,头发散落星星雪花,脸被冻得发白,唯余那眼尾处红红的,睫毛低垂下散落的眸光既破碎,又惹人怜爱。
“师尊,我好想你。”白猫再次开口,说出的话带着温热气息,扑晃了宋初寒的心。
于是他不忍先笑了,狭长的眼睛里是那个被雪花倾盖了一身的雪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向他诉说想念。
“嗯,为师亦然。”宋初寒嗓音沙哑像是细小的沙粒轻轻碾过,冰冷空气顺着话语灌入他的嗓腔,他此刻除了心疼便是心疼了。
白猫永远不会知道他被抱回来的那天,宋初寒自去戒律堂领了整整三十鞭。罚他不明是非,错冤他人;罚他带走白猫,违反宗规,由宗主梅自清亲自看着鞭打,丢尽了二宗主的脸面。
他被打得血染一片,纸一样的脸色飘零危急,可宋初寒依旧骨脊挺直,觉得那些鞭子罚的不够,他没有做到一个师尊的责任,或者是……一个道侣的责任,没有保护好白猫,一切都是他的过错。
宋初寒是一个人拖着残躯回来的,白猫走过一趟鬼门关,他亦然。他用这种方式处罚了自己,还是觉得不够,那些梅自清赏他一人的治疗药物,宋初寒全给白猫用了,自己任由伤口溃烂反复,也不甚在意。
拖着破败的身体不管不顾地照顾白猫,要不然白猫也不会这么快就醒了。要不是梅自清发现,他可能这会也不会如此安宁地站在这里,在白猫醒后,他就病如山倒,被宗主带走疗伤了。
怕白猫知道担心,谎称闭关。
躺了两个月才醒,现如今是他醒了后,休养了两个月,到了年关怕白猫忧心,特意让师兄准许他回来住。
其实,是他想白猫了,想见他,于是就在自己看上去还可的病容上渴望见一面。
白猫看着宋初寒的笑,心中惴惴不安的石头终于得以放下,也什么都不想计较,冤枉也好,惩罚也罢,师尊并没有不要他,一切都可以过去。
“对不起。”宋初寒苍白地道歉,伸手拂去白猫身上散落的雪。
白猫怔住,师尊是在……向他道歉?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扑进宋初寒的怀里,泪流满面,哭腔里是满满的委屈,“师尊,师尊。”
被扑了一身风雪的宋初寒,瞳孔缩了一下,全身僵住,最后温和了唇角,抬起手圈住白猫。
自此,他这样荒唐败落的人生里,多了一个扯不去的牵念。
经此一难后,白猫发现师尊待他是越来越宠,就比如现在他和师兄弟们出去做任务,宋初寒表面上很是平淡,但总是会放下手中的职务,偷偷跟上去保护,还不让他发现。至于白猫是如何知晓的,大概是每次的任务里都有一条小尾巴在悄悄替他处理后续,这样的一条小尾巴他在三年后才发现,真的是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