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诛犯第章 定法(五)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两小吏面面厮觑,疑惑不解。
“我们得鼓起勇气,从中策反一两个人,”万羽之抬头看了眼他们,“一旦有人投靠于我,他们的计划恐怕就维系不下去了。”
一个小吏说道:“可这些乡绅胆子忒大了,都敢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密谋,难道还会听您的话?”
万羽之摇摇头:“你把问题看得太浅了。乡绅中也分三六九等,也是千人千面,所求利益绝不可能一致,自然有摇摆不定之人。比如我昨天接见的那个孟统,他的宗族不算显赫,田地更不如他人广大,完全是因惧怕钱君辅的势力,才被裹挟进去的。如能恩威并施,将他拉拢来此,则危局旦夕可解。”
两小吏颇觉有理,点了回头,齐声问道:“何日请他?”
“明日。”
孟统又去钱府探看了一遭情况,见众人猜疑愈深,因而惴惴不安,深怕事情败露,给自己召来无妄之灾。他一夜都未睡好,早晨就走到外院徘徊,忽听仆役报说,万老爷又要召见他。孟统心头一紧,无可奈何,骑上马去了朱府。
孟统一登客堂,就见万羽之沉着副脸,两小吏冷静侍立,且身旁多了几个站岗的兵,吓得他口不能言,浑身哆嗦着。
“孟乡绅,”万羽之冷冷地说道,“你前些日子的话都是真的?难道没有什么可补充的了?”
孟统听着蹊跷,心里砰砰直响,吞吞吐吐地答道:“小人岂敢欺瞒上差……”
万羽之听罢,顿时将手抬起,犹豫了一瞬,才重重地拍到桌上:“谎话连篇!”
孟统赶忙缩紧身子。
“你和钱君辅暗地里商量些什么?偷去木匣又是何故?说!我手里已经有了充足的证据,时刻能拿给你看;你若再敢搪塞,小心我动用严刑!”
孟统跪到地上,只好如实禀告:“万老爷,实不相瞒,钱君辅是要拉着我们闹事,给朱养瑞这厮鸣冤……至于那匣子,他准备遍传各地,煽动人心,以造成混乱之局。”
“原来如此……”万羽之对这样的蓄谋并不感到惊讶,接着又追问他,“那他又是如何同知府勾结上的?”
孟统见他知道的如此详细,暗暗吃惊:‘这万老爷犹如天神一般,万事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我还顽抗作甚!不如乞求归顺,将功赎罪,或得保全。’一边想,一边答道:“知府对朱养瑞之死心怀不平,因此主动找到钱君辅,授以机宜,匣子就是派人给他的。”
“好。你把所述之事写成状子。”万羽之终于长舒一口气,命小吏取过笔墨纸砚,令他自写;孟统战战兢兢地写完,交上去时,低低地说了一句:“大人,小人知道这是谋逆之大罪,不幸卷入其中,十分后悔。望大人能赦我死罪,我当尽力报效。”
万羽之面露微笑:“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置你于死地?你若得拿回木匣,绑来书办,不仅无过,反而有大功一件!到时向朝廷上疏,定然不计前嫌,为你保举一番。”
孟统大喜,道了谢意,即被羽之放归。
待送走了他,万羽之就将状子收进袖筒,起身吩咐那几个兵丁道:“你们在此用心看守,我暂返府衙一趟,有情况了告诉我。”
二吏不知缘故,急切阻拦道:“大人想怎么办?”
万羽之道:“汝宁知府为使我不得安宁,不惜鱼死网破,留之必成大患。如今证据既全,当速行抓捕,勿误时机。”
“还是先请示一下刑部,最为稳妥。”
万羽之道:“朝廷的情况不明,奏书万一再被陈党截去,我便真成为罪人了。他的谋叛已成了铁打的事实,先斩后奏,皇上岂会怪罪。对了,我昨晚拟定了一份名单,你们看着上面的名字,调兵去抓。”
二吏伸手捧来,见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足有三四十人之多,吓得他们脸色惨白,愣在原地。
“几乎囊括了汝宁知府的所有心腹官吏,”万羽之补充道,“他们虽然是用命于长官,无可厚非,但在此处根植已久,与各方势力命脉相系,必不情愿施行新政。借机把他们除掉,日后新政也易于开展。”二吏唯唯奉命。
知府有些后知后觉,在被幽禁的第二天才知晓了现在身处的境地。尽管如此,他也不显惊慌,毕竟自己贵为一府之长官,任命罢黜均出自上裁,万羽之是不敢拿他怎么样的。于是他整日在房间里散步,闲时还不忘扒着窗户找兵丁聊一会儿天,轻易消磨过了几日的时光。
到了这日,他忽见外面又进来了三名官员,皆是他信赖有加的下属,因此意识到了变故,皱眉问他们道:“你们来作什么?”
三人一愣:“不是您说要找我们?”
知府无奈地笑了一声:“万羽之耍你们呢,你们现在出不去了。”
三人望了望窗外,来时的路果然被封得严严实实,个个哭天抢地起来,喊道:“完了!”
知府安抚道:“你们怕什么,有我保着你们呢,他万羽之怎敢造次?平静一下,和我说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站在中间的通判答道:“万羽之近日都不在舍内,传闻是去了乡里,要审理朱养瑞的旧案,还传唤了钱君辅等人。”
知府脚下一个趔趄,忙拿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眼神一下子变得警觉:“抓了人吗?”
“没、没有。只是挨个问了问,还待他们挺好呢。”
“想必他也无从得知木匣子的事,”知府自我安慰着,“怕他作甚,怕他作甚……只要钱乡绅闹起事来,我的官运就依旧亨通……”
正当他思忖之际,忽听门板又响,以为是送饭的到了,便敷衍地说:“放那就行。”
“您……没叫我们带东西啊?”
知府听得这声,倒吸了一口凉气,回身看时,竟又是自己倚重的心腹,多添了两人。
他的脑袋一片杂乱,已无心再向人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