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7章 钱家姐弟
听了陈青云提出来的两个方案，陈保中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这种事情他一个人可做不了主，“陈总，您说的这两个方案确实都非常有建设性，我想还是先等我和乡亲们商量之后再来做这个决定，你看可以吗？”怕陈青云不满意，陈保中还说道，“您放心，不会拖太久，一定会尽快给出结果的。”
陈青云笑笑，说道：“陈乡长，不急，你回去之后和乡亲们好好商量。”
坐着陈保中的农用拖拉机，两人来到了青田乡一户养牛人家里，这家人姓田，男主人叫田大明，是青田乡最大的养牛户。
一般乡民就养个一两头牛，而他们家养了五头，全乡也就只有他家养的牛最多了。
拖拉机停在田家门外，陈保中邀请陈青云下车，冲着屋里头唤了一声，“田大明，快出来迎接，陈老板来了。”随后，就看到屋子里面出来一群人，走在最前头一个中年男人正是田大明，他后面跟着一堆田家的亲戚，还有田家的三个儿子，这一大家子浩浩荡荡，一眼看过去差不多有十五六个人。
陈青云看了一眼田家的房子，说实话算不上有多好，一栋二层楼的小砖房，外面没有贴瓷砖，里面没有刷水泥，就是一个筒子毛坯，不过这样的条件放在青田乡已经算非常不错了。
田大明笑呵呵的来到陈保中跟前，先是和陈保中握过手，然后向陈青云介绍起自己，“陈老板，你好你好，我是青田乡的田大明，是全乡最有名的养牛能手。”
“你好。”
陈青云对着这个男人微微点头。
陈保中在一旁说道：“陈总，田大明是我们乡的养牛先进户，每年他家养的牛都是最多的，在养牛这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要不我们一起参观一下他家的牛棚吧。”
田大明很是热情，主动带路去了自家牛棚。
一群人来到牛棚外面，隔着老远就闻到了空气中那股牛粪的气味。
青田乡的人对这种味道都很熟悉，闻惯了也就不会觉得有什么，陈青云微微的皱了一下鼻子，不过他从小也是在田间地头长大，对这种味道也是能够接受的。
到了牛棚外面，田大明乐呵呵的看着他的那些牛，脸上露出无比自豪的神情，向陈保中和陈青云炫耀，“陈乡长，陈老板，你们看这些牛，每一头都身强体壮，你们看这毛色，说明这些牛都很健康，不是我吹嘘，在青田乡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养牛了。”
“是啊，这些牛看起来都很不错。”陈保中满意的点头，“大明，你这牛能养到多少斤？”
田大明很是得意，青田乡其他人家的黄牛大部分都只能养到五百斤左右，而他家能够到六百多斤，最重的一头还到过八百斤，这就是他骄傲的地方，“我们这个黄牛的重量要比水牛轻很多，差不多一头能到六百多斤。”
陈保中点头说道：“现在黄牛肉可不便宜，一斤能卖到十几块，你这一头牛按六百斤算，那也是小一万块了。”
田大明尴尬的笑了两声，提醒道：“陈乡长，你算错了，你说的是牛肉的价格，整头牛可没有那么贵。”
“噢，对对对，是我糊涂了。”陈保中不好意思的说道。
“噗噗噗~~~”
一群人正在高高兴兴的看着牛棚的几头牛，忽然空气中就听到一阵空气噗噗的声音，然后所有人的表情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田大明的儿子指着牛棚里的一头牛大叫起来，“爹，这牛怎么拉稀了。”
这话一说，每个人的目光都投到了那头拉稀的牛身上。
刚才田大明还在向陈保中他们炫耀自己的牛养得好，结果打脸来得太快，刚炫耀完他家的牛就当着这么多人窜了一泡稀。
牛可不比人，那窜稀的量比人大多了，原本干净的牛棚里面瞬间被污染了一大片，地上全是黏糊糊的牛排泄物，一股子又酸又臭的味道实在难闻。
那头窜稀的牛躲在牛棚的最里面，刚才大家只是注意到了外面几头牛，看着都很健康的样子，没有注意到最里面这头，这头窜稀的牛看起来健康状况就差了很多，眼神没有光泽，毛色也变得非常黯淡，四蹄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像随时都要躺下去一样，而且看到有这么多人在外面，这头牛还特别惊恐。
陈保中面色尴尬，说道：“大明，这怎么回事，你家牛是不是生病了。”
田大明摸着额头，摇头道：“不应该啊，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呢。”转头看向儿子，问道：“你早上给牛喂什么了？”
“就是草啊，没别的。”
“那怎么可能，这牛从来就没生过病。”
田大明觉得事情不对，打开门进到牛棚里面，检查起地上的牛粪便来。
这时候那头出事的黄牛突然叫了一声，声音很惨，随后趴在了地上，这可把外面的人也都吓了一跳。
都是田大明自己养的牛，他倒是没有害怕，反而还更担心起牛的状况来，靠得近些，观察起牛的情况，那牛目光呆滞，四蹄无力，卧地不起，磨牙呻吟，肌肉颤抖，呈虚脱状。
“这……”
田大明也没见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这是得了什么病，又走到牛栏后面，检查了牛的排便情况，发现了灰色稀粪，这应该是初期排出来的。然后在另外一块地方，发现了绿色泡沫状的水泻。
看来这牛刚才不是第一次窜稀，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开始腹泻了。
突然，田大明在这些稀液里面发现了一样东西，一种很小颗粒的豆子，忍着那恶心刺鼻的味道，凑近了仔细观察，在看清了那是什么之后田大明不由的爆出了一句国骂，“他妈的，是巴豆！”
“早上的草料是你喂的？”田大明回头瞪着儿子。
“是，是我喂的。”儿子点头承认，随即又慌忙摇手，“但我从来没有下过巴豆啊，那是咱家自己的牛，我绝对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听说田大明家的牛被人喂了巴豆，原本高高兴兴带着陈青云来参观的陈保中脸色也拉了下来，出这种状况是他没有想到的。
原本就想着顺顺溜溜的带陈青云了解一下青田乡养牛户的基本情况，参观完了满意了就走，谁想到整了这么一出。
“爹，我知道是谁干的！”
田大明的二儿子站出来，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
“谁干的？”
“肯定是咱们隔壁的田二麻子家，他家一直嫉妒咱们，看咱们养牛养的好，就故意给咱们使绊。”
田大明以为老二会有什么真凭实据，结果就是靠着自己瞎说一通，还当着陈保中的面，真是把他脸都给丢了，喝了一声，“你亲眼见到的吗，没亲眼见到你起什么哄，退一边去。”
被田大明训斥一番，老二悻悻的低着头退了回去。
田大明不好意思的看了陈保中一眼，说道：“陈乡长，今天你刚好也在，就请你为我们做个主，帮我们查出来到底是谁这么干的。”
陈保中顿时头大如斗，他又不是警察，不懂搞刑侦的那一套，谁喂的巴豆这他哪里知道，但田大明既然要这么求他，如果不答应的话肯定说不过去，当即只好说道：“大明，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还你一个公道。”
“陈老板，要不今天就先参观到这，我先送你回去。”
陈保中歉然的看向陈青云，参观养牛户的事情就只能先到此为止了，本来今天一切都顺顺利利的，结果最后天亮了尿了炕，现在陈保中最担心的就是陈青云觉得青田乡没有能力养好牛，把这个机会给到别的乡去。
陈青云摆了摆手，谁想到来乡下参观一下养牛户居然会遇到这种事情，这也激起了陈青云的兴趣，他想要留下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田家院子里又出现了动静。
田大明的三儿子冲着里面大叫，“爹，我抓住了一个可疑的家伙。”
听到说有可疑人物，大家全都来到了前面院子。
看到田大明的三儿子正在和另外一个少年扭打，两人互不相让，打得难解难分，从站着打到了地上，到了地上就像两只泥鳅一样缠绕在一起，你一拳我一拳，脸上都已经肿得不成样子。
见自家兄弟被打，田大明的几个儿子立马要冲上去，帮助弟弟一起打架。
陈保中赶紧站出来喝止，“你们几个干嘛，还嫌事情不够乱是吧。”
田大明见状也忙上前把两个儿子叫住。
“你们两个别打了。”
陈保中上前劝架，那两年轻小伙打得太狠，一时间还难以分开。
见陈保中自己劝架不成还差点被甩出来，陈青云只好上前帮忙拉架，他走过去把两个年轻小伙拉开，在拉的过程中这两人都瞬间感受到了陈青云那巨大的力气，顿时两人的火气都被压下来了一截，彼此四目相对，眼睛里透着火，却没有再继续动手。
陈青云看着这两人，问道：“你俩叫什么名字？”
“我叫田豹。”
“你呢？”
“我叫钱小宇。”
“你也是青田乡的？”
“是！”
陈保中走过来，对陈青云说道：“陈老板，这个孩子也是我们乡的，他家就住在离田家不远的地方，从这儿出去再往村子里面走个二里路就到了。”
“你们两个为什么打架？”陈保中冲着两人大喝。
“是他给我家的牛喂的巴豆！”田豹指着钱小宇怒气冲冲的说道。
钱小宇反击道：“放屁，老子没干！”
“你干了，就是你干的，不然你鬼鬼祟祟的躲在我家附近干什么。”田豹愤怒的吼道，“你一定是投了巴豆之后躲在附近，想看我家牛中招没有。”
“你血口喷人，我刚好从这儿路过。”钱小宇把头往旁边一扭，“谁稀罕你家那几头破牛。”
“你就稀罕，我们家养这么多牛，你家羡慕都羡慕不来。”
“我呸！”
钱小宇一口唾沫啐到田豹脸上。
田豹被激怒，又要挥拳再打，眼看两人又要打成一片。
田大明立即冲过来抱住自己孩子，对钱小宇说道：“钱家娃子，我们田家跟你无冤无仇，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可以大大方方的来找我，不用使这种手段。”
钱小宇怒了，反唇相讥道：“田大明，得了吧，也就今天在陈乡长面前装好人，平时自己什么德行你不清楚吗？”
“钱小宇，你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你管老子，嘴长在老子身上，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陈保中作为乡长，调解乡亲矛盾也是日常工作，这种时候他只能当和事佬，“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这种事情是要讲证据的，要么就是亲眼看到了，不然这种事情只能是个无头冤案，谁也没办法证明。”
“陈乡长，你可不能袒护这小子。”
“我没有袒护他，我只是说这事要有证据。”
田大明的二儿子跳出来，说道：“我知道了，我们可以去问卫生所的苏医生，谁去了他那里买过巴豆，只要一问就清楚了。”
这个办法一说出来，立即得到了田家人的一致认可，他们都呼吁去卫生所问清楚情况。
而这时这个钱小宇则明显露出了慌乱的神情。
这一切陈青云都看在眼里，作为一个局外人，他是看得最清楚的，眼前这件事情其实在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这个钱小宇捌玖不离十就是给牛喂投巴豆的那个人，但这个少年看起来似乎并不是那种爱搞恶作剧的人，相反和田家人之间好像有很深的矛盾，他一个人对着田家十几个人也依旧没有退让，起码他是有胆量的。
在这边农村家族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尤其像田家这种男丁多的家庭，在村里一般都是很有势力的，因为落后贫穷，所以宗族观念特别严重，而且大家不是很相信法律，更多时候会进行家族之间的私斗，反正在南湘西部的农村地区，这种家族私斗的情况还是屡见不鲜的。
如果今天不是有陈保中这个乡长在这里，那么这个钱小宇的结果可能会很危险，看田家这一家子，田大明和他的三个儿子田龙田虎田豹都不是什么善茬。
“你怕什么！”
田虎看出了钱小宇的慌乱。
钱小宇嘴硬道：“放你的屁，你哪只眼睛吓了，老子哪里慌乱了？”
田龙说道：“要没慌的话那就跟我们一起去卫生所，不见棺材不落泪，看苏医生怎么说，他要是说是你买的巴豆，看我不……”
田大明看了一眼儿子，当着陈保中的面可不能太造次，咳嗽制止道：“别说那么多，先去了卫生所再说！”
钱小宇明显开始站立难安，眼神飘忽不定，像是想要找机会逃跑。
田豹则是堵在了钱小宇的身后，冷笑道：“做贼心虚，我看你往哪里跑。”
钱小宇回敬道：“跑？你爷爷我从来就不知道跑字怎么写！”
“好嘴硬，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走，跟我们走！”
田家人一齐围上来，那架势气势汹汹，就要带着钱小宇去卫生所。
陈青云觉得事情似乎并不像看到的那么简单，于是对陈保中说道：“陈乡长，能不能让他们先把人晾一边，我和你有几句话想去旁边说。”
“好的，没问题。”
陈保中当然不能得罪陈青云这尊财神爷，当即对田大明说道：“大明，我和陈老板要说几句话，你和你儿子能不能先停下。”
田龙不满意道：“陈乡长，你不是想要替钱小宇开脱吧。”
田虎也说：“这小子鬼精得很，万一让他跑了怎么办。”
田大明大骂两个儿子，“你俩王八蛋，怎么和陈乡长说话的，陈乡长让你们先停下，你们就停下来。”
“大明，你放心，我先和陈老板说几句话，钱小宇你们看着，跑不了的。”陈保中安抚了一下田大明，随后跟着陈青云来到一旁，笑着问，“陈老板，您要说什么？”
“这个田家平时在乡里是不是横行惯了？”
陈青云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根结，因为他打小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铁山乡也一样有这样的人家，就是因为家里男孩多，所以在乡里特别的横，出什么事几个男孩聚一块，外人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赢，惹不起只能躲得起。
陈保中没想到陈青云会这么问，一时间有些难以回答，只能干笑了两声，承认田家横行霸道那不就等于承认了自己乡长的工作不到位吗，“田家的人是多了些，至于横行乡里应该是没有的吧。”
“田家这三个儿子田龙田虎田豹名字起得很凶啊，而且我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太老实的人吧。”陈青云面带微笑的看着陈保中。
陈保中变得紧张起来，摸了一下额头，说道：“他们三个是有那么一点，年轻人嘛，就是火气大，他们哥仨在一起就容易这样。”
陈青云摇摇头，说道：“陈乡长，之前你跟我说乡里的人家大部分都是养一头到两头牛，而这个田家养了五头牛，这山坡上的草够它们吃的吗？”
陈保中说道：“应，应该是够的吧。”
看着陈保中心虚的表情，陈青云早已经了然于胸，田家的五头牛能养得这么膘肥体健，平时肯定没少吃，按照青田乡的情况，每家每户都养牛，总共的食物大体上是有限的，田家的牛吃得饱，那就只能说明一定有其他人家的牛吃不饱，他们的牛吃了别人家的草。
“这个钱小宇呢，他家又是什么情况？”
“他家养了一头牛。”
“我看田家和钱家不像是新结仇的样子，两家是不是之前就有恩怨了？”
陈保中诧异的看向陈青云，不敢相信陈青云是第一次到青田乡来，居然还能看出来这个，点头道：“他们两家之前确实闹过几次。”
“为了什么？”
“他们两家的山头是挨着的，田家的牛经常有跑到钱家的山上去吃草。”
陈青云说道：“这不就很清楚明白了，田家仗着自己家族人多势众，养了比别人家更多的牛，然后他们的牛去吃了别人家的草，引起了钱家人的不满，钱家人斗不过田家，所以这个钱小宇就只能用这种办法来给田家使绊。”
陈保中惊叹于陈青云的推理能力，其实这件事情在钱小宇被抓到的时候，他这个乡长心里就已经有谱了，之所以不说也是想尽可能的保护钱小宇，毕竟当场那么多田家人，钱小宇就一个孩子，两边真打起来吃亏的还是钱小宇，陈保中是没想到陈青云这么快就看穿了一切。
“钱家在乡里有什么亲戚吗？”陈青云问。
“没有，他们家一共就四口人，这个钱小宇还有个姐姐，叫钱小琳。”陈保中说道：“别看钱小琳是个女孩子，这女孩子野得很，上山打猎下河捞鱼，会使猎枪，什么都懂，关键是风风火火，胆子比天高，在她眼里谁都不怕。”
“怎么说？”
“有一次田家几兄弟欺负她弟，这女孩子从家里提着柴刀和猎枪就冲了出来，看到钱小宇被田家的几个兄弟按在地上，当时就拿着猎枪对田家兄弟开了一枪。”陈保中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都觉得一阵后怕，“幸亏猎枪准头不行，子弹就是擦着田家兄弟的脑门过去的，那一次可把田家三兄弟吓得有好长一阵不敢出门。”
“这丫头这么生猛？”
“可不是嘛，全乡有名的女霸王花。”
两人正说着，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狗叫，那狗叫得很凶，速度很快朝着这边就来了。
陈青云和陈保中赶忙回过头去，看到一只大黑狗冲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个绑着花辫的女孩，女孩明眸皓齿，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然而她的手里却端着一把和她气质完全不搭的猎枪。
陈保中两眼睛睁大，小声念道：“说曹操，曹操到。”
陈青云惊讶道：“她就是你说的钱小琳？”
说话间，“砰”一声枪响，是钱小琳举着猎枪对着天空放了一枪。
大黑狗冲过来，田家的两条看家护院的大黄狗也赢了上去，三只狗顿时咬成一团。
钱小琳一路快跑来到了田家人面前，端枪指着田家兄弟，怒吼道：“快把我弟放了，不然别怪枪口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