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高烧不止
昨天谷祥雨跟刘喜乐聊了两句,知道他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四个弟弟一个妹妹,而家里就是普通的佃户,一年朝地主租三亩地,每年向地主缴租之后就没几袋粮了,家里当爹的身体还不好……
所以……
生这么多干什么?
谷祥雨坐在那里看着刘喜乐,觉得他年纪小,应该没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到底失去了什么,挺可怜他的。
谷祥雨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站了起来。
“差不多得了!”
刘喜乐拿袖子抹了把汗,本来一张脸还笑着,但在看到谷祥雨的暗沉无光脸色的时候,一时间有些怔忡,问他:“祥雨哥你怎么了?”
谷祥雨有些难受。
他们走的时候,南庑里的少年打着水,透着门缝,朝着他们看了一眼,那眼神就跟安静的野兽似得,平静的没有一丝的感情。
“啪”的一声,水桶被丢进了井里,少年提着回屋,将那把掉了红漆,老旧的咯吱响的椅子仔仔细细地擦了个遍。
谷祥雨发热了,晚饭没吃就大吐特吐了一通,吐完之后整个人虚脱了一般,躺在床上,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搞的同房的几个小太监一个个都嫌弃的不行。
刘喜乐吓坏了,连忙去找首领太监李德顺,但李德顺的态度是不让人管他,让他躺在床上,自己死。
李德顺是在教那些新来的小太监这皇城里的规则与凉薄。
刘喜乐哪敢说什么,连在李德顺跟前求情都不敢,只知道跪在床头,朝着昏昏沉沉的谷祥雨抹眼泪。
谷祥雨知道自己这不是一般的发热,如今怕是已经到了四十度以上了,在古代,在没有药物辅佐的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可以埋了的。
若是自己死了,有没有可能回去?
尸体都被碾成泥了,应该回不去了……
可是在这里,活下来也是个太监。
唉~
中国历史上有个不知名的伟人,仅仅靠着一句话,就解救了千千万万的人,而这句话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有道理!
所以……
谷祥雨知道的物理降温方法有温水擦浴、温湿敷、酒精擦浴、冰敷、冷盐水灌肠……
谷祥雨考虑了一下,咬了牙,却依旧有气无力。
“喜乐,去弄一盆冷盐水……”
刘喜乐挂着眼泪连忙跑去弄盐去了,而等他刚走,跟谷祥雨同屋的一个叫夏梁的小太监就小声说:“他死屋里,我们咋睡啊!”
赵田直接拿了主意:“咱把他弄出去吧!”
朱俊胆子小,支支吾吾,也不敢驳赵田的话,还被赵田一个指使,跟着夏梁一块儿把谷祥雨给架出去了。
夏梁十分不爽,觉得谷祥雨麻烦,连带着语气都不好了,“咱让他死在哪儿啊!”
朱俊不知道怎么吭声。
最后,俩人将早已经晕过去的谷祥雨放到了南庑的墙角,旁边还有一个狗洞。
朱俊最后不忍地看了一眼,但还是跟着夏梁回去了。
没有星星,月亮也只有一弯牙,四周黑黢黢的,远处有狗吠,蝉鸣倒是清晰。
泥土混着草的甜腥味儿安抚着他。
谷祥雨脑子里不断地闪过乔温温的脸,那个女人笑着的,困顿慵懒的 一副看不上他却愿意惯着他的样子……
但最终,他的脑子却想到那端着茶水的根根分明的手。
那茶水的辛辣味儿……
不是茶叶的味道,那是……生姜!
本来要失去所有意识的谷祥雨缓缓睁开了眼睛,额筋浮凸,却又觉得只是太过不凑巧而已,“重伤”未愈又误食了生姜,极有可能诱发高烧不止。
当个太监还不够,还要要他的命?
一个压着的声音颤抖着,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谷祥雨强打着精神仔细辨认,听出了那是刘喜乐的声音,他粗喘一口气,发不出声音来,但弄出了一点动静。
刘喜乐抱着一包盐,慌忙地跑了过来,几乎扑倒在地上,早已哭的不成样子了。
谷祥雨看了一眼他怀里的盐,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狗洞,也不解释,低下了身子,一息三喘地钻了进去。
“水!”
也跟着钻进去的刘喜乐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看到那个水桶之后连忙跑过去打水。
但他力气小,打不上来,急的又要哭。
就在这时,沉沉月色之下,左耳房被推开了,一个劲瘦的身影倚在门上,像是一个冷眼的外客。
谷祥雨强撑着眼皮子看着他,灼烧的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他起了死皮的嘴唇动了又动,才终于吐出了两个字。
“帮我。”
在这种情况下,谷祥雨说出的两个字都不带有一丝的可怜的,反而带着一丝的理所当然。
应该是对将死之人的同情,那道劲瘦的身影动了。
谷祥雨意识不清了。
一只很有力道的手架着他的腰,鼻翼处是一点儿皂角味儿,他放松身体,将全身的重量都交付给了身侧之人。
水也被打了出来,提进了屋子里。
谷祥雨让刘喜乐将盐混到水里,为此还未经允许用了少年洗脸用的木盆,一副自家地方,理所当然的样子。
少年以为他是要洗脸又或者是擦洗身子,强忍着,由了他,却没有想到谷祥雨居然就这么当着两人的面儿脱了裤子,然后坐进了木盆里。
……
手上还动作着。
……
刘喜乐懵懂地看了一会儿就转过了身。
少年额头的青筋微微凸起。
谷祥雨被凉水激的浑身微微颤抖着,一张脸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汗水密密麻麻地附着在他的额头,鼻尖,脖子上,在温暖的烛光下,剔透地将他整个人都笼在了一层温和的光晕里。
少年的戾气渐渐消去,他拉了那把椅子坐在那儿,一双眼睛毫无波澜。
折腾了近两个时辰,谷祥雨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湿了,他的身上回了一些力气,起身之后直接晕晕沉沉地去了木板床上。
他眼皮子耷拉着,上下眼睑只留一线,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挪动了一下身子,有气无力地道:“床,算我租的,租一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