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蛊
“你们找他做什么？”君九信正了神色问道。
“我们之前是从乌风寨下来的，在那里结识了新任寨主。他告诉我们，二十年前这个人为了躲避战祸进了寨子，并且把鱼蛊带了进去。
经过我们共同分析，一致认为这个人或许与二十年前南罗与东魏最后的那场战役息息相关。”
洛轻尘拿出了一张从风凌殇那里顺出来的鱼蛊图解，边说边递给了君九信。
“听君先生的意思，应当是认识这个人的？”
君九信看了看那张图解，叹了口气，沉声道：“他是一直在我身边伺候的内官。想来你也了解，我们南罗老一辈的人擅蛊，我父皇更是在宫中养了不少炼蛊、试蛊的人。”
“我们这一辈南罗的皇子身边，自小就会有一个熟悉精通蛊术的人跟着伺候。父皇的意思是要我们相互提防、相互制衡。”
“二十年前我在宫中醒过来后他就杳无音讯了，一直到前些日子，都城里新来了个戏班子，把西乌川边鱼吃人的事儿讲的玄之又玄，我才听到了风声。”
君九信收起图解，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小时候亲眼见过他下蛊的过程，后来的一个月都没敢合眼。
那是他从数千条死鱼身上收集的腐虫，把它们泡在一个装满毒物毒液琉璃瓶中，喂给它们毒尸的腐肉，再把它们植入鱼卵中。
小鱼与这些蛊虫融为了一体，从出生起就嗜血残暴。我的一个皇兄，因为打碎了父皇心爱的琉璃盏，就被父皇下令扔进了鱼池。”
“父皇把我们所有皇子叫到一起，见证他被鱼分食过程。那些日子，我只要一闭眼就好像能看见数以万计的鱼向我游过来，从那以后，我就再没吃过鱼了。”
“那你找他做什么？”云舒抚了抚胳膊上窜起的鸡皮疙瘩，不由也想起了那个妙人受刑时的场景。
“二十年前……”柳三生回忆了一下，有些战场上的怪异在她脑中逐渐清晰起来。“象群！”
南罗国内是有战象的，通常都是作为坐骑使用，皮糙肉厚的，很适合刀剑无眼的战场。
经过训练的战象，速度不弱于普通的马匹。由于高度与重量的双重优势，敌军也不易伤到骑在象上面的将士，象蹄一跺下来，就能压死不少敌人。
因此，南罗的队伍里，大象是必不可少的战士。
如今细细想来，她在用计抓君九信时，完全没看见南罗战象的影子，她只当是对方轻敌没带象群。
可在峡谷之中，却有许多嗜血暴虐的大象向他们冲来，柳家军不止是死于先皇亲兵手中，更有一部分是命丧象群掀起的尘土之下。
“没错。象群。父皇把我灌醉绑在宫里后，就派出了准备已久的、中了蛊的象群。”君九信眼神带着歉意看着柳三生。
“阿洛，风凌殇不是说，被鱼啃噬的人……”
洛轻尘微微颌首，牵起云舒已经颤抖的手紧紧握着。
“乌风寨新寨主告诉我们，被鱼啃噬的人，也会受到蛊毒的影响，变成新的蛊鱼。想来，象群也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长乐才能在百鸟朝凤宴时一举献上二十箱象牙，当时云舒还在想南罗到底养了多少头大象，才能经得起这般的财大气粗。
原来，大象未必只是大象。
“宫中后来的蛊人试了很多种法子，都没办法解开这种蛊。甚至我还发现有人用自己的血去复刻它，这才想着要找到内官，问出办法。”
君九信转身从自己随身的包袱中取出一张书信，洛轻尘接过打开后，赫然发现里面的字，竟是洛观麟的手笔。
“东魏太子的意思，是助他继承皇位，便许我六座城池。”君九信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洛轻尘，“他请求我的，便是用这个蛊，把你随便啃噬成什么野兽，了无痕迹。”
云舒凑在一旁静静的把信看完后问道：“所以你此次出行的目的复杂曲折，到底我三生娘，被你排在第几位呢？”
君九信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是第一位。”
“找内官，杀宸王，做这些事的先决条件，都是找到三生。若能找到，我便还是南罗君上。若找不到，我自去天地间逍遥，那些琐事，不理也罢。”
“所以现在与我们剖白的，是南罗君上君九信，还是三生娘的夫婿君九信呢？”云舒笑眯眯的问。
“云姑娘，成为三生的夫婿这件事，恐怕还需要你与宸王美言几句，六座城池与三生相比不值一提。”
云舒与洛轻尘对视了一眼，纵然心里还是不太情愿，但还是没再阻拦君九信对柳三生的示好与求爱。
“阿云，你陪陪柳将军吧。一时之间想起那么多惨烈的战况，她心里肯定不舒服。”
云舒明白洛轻尘的意思，她的三生娘心里压着太多痛苦和恐惧，现在痛苦已经被拆解了一部分，剩下的在最深处埋藏的黑暗，如果可以，她只希望这辈子三生娘都别想起来。
可君九信对三生娘来说既是伤痛又是解药，如果所有的真相都摊开在他面前，不知道他能否继续爱着三生娘残破的灵魂呢？
洛轻尘目送云舒扶着柳三生去了他们的房间后，这才对君九信打开了装着剩余秘密的话匣。
“君先生，柳将军的战场可不只是在两军对垒的城墙下，亦或是尘土飞扬的峡谷中。”
“在峡谷大败后，她遭受的痛苦，比刀光剑影尤甚千百倍。”
君九信皱起了眉，细细听着洛轻尘向他讲述的，那些宫墙之内发生的腌臜事。
“荒唐！”越听他越愤怒，越听他越控制不住的颤抖。
那个骑在马上英姿勃发的神勇女将军，那个被他握在手心里才发现手比他小好几圈的心头肉，竟被自己报效的国家抛弃，被自己效忠的君王背叛！
“老皇帝死了倒是便宜他了，那个穆元呢！什么狗东西也敢碰我的人！”
洛轻尘拦下青筋暴起的君九信：“君先生，先别急着想报仇，还有件事儿，你得清楚。”
“柳将军在被抓回去以前就怀了一对双生的女儿，幸运的是，她们都平安出生了。不幸的是，一个被扔进了民间，另一个，成了穆元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