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八卦镜
那块涂鸦墙是一个小型私人艺术博物馆的外墙，不过在本地还算小有名气，时不时会有些年轻人来这边涂涂画画。
林雀正要过马路，去那涂鸦墙处看看，戚寒枝准备跟上他，被林雀拦住了。
林雀招了招手，让戚寒枝俯下身来。随后林雀就凑到戚寒枝耳朵边，小声说：“给你添麻烦了我也挺不好意思的，他们刚才都那样说了，你就别跟来了，有什么情况我会喊你的。啊，绿灯了，我过去了哦。”
说着林雀直接小跑过了马路。到对面的时候，他再瞥了一眼戚寒枝，那人还在路边杵着，眼神追着他。
林雀感觉一阵不自在。说实话，先前戚寒枝脱口而出那声“师父”就够让林雀微妙了，一开始戚寒枝来和他搭话，就是这么叫他的，后来说是因为他和那个师父长得像……刚才那属于是戚寒枝情急之下叫出口的称呼，说明戚寒枝心里还认为他是“师父。”
然而林雀又不可能是，他从有意识起就在凤鸣山里喝露水吃果子，见过的人类全是山脚的村民，根本不认识戚寒枝。哪怕认识，也不可能当人家师父，他有什么本事去当人家师父？
天哪，他该不会把我当什么替身了吧。林雀如是想。
再想到戚寒枝那些同事的语气，听着就很是暧昧，就差直接说“你怎么把这个妖妃带到这儿”了。
等这事儿忙完了，得想办法和戚寒枝说清楚。
林雀皱了皱眉，别过脸去，不再看对面那些特调员怎样，站定到涂鸦墙前。
大概是因为大中午，附近又没个遮蔽的地儿，这墙边并没有人来，更方便林雀查看情况。
既然后来还存在的小孩都是傀儡，那么找他算命时口口声声说看到胖胖进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许晓杭说的话应当就是真的。之前在站牌处没发觉出端倪，现在那边又有特调员在看，林雀也不打算浪费时间再纠结那块站牌。
他有一个想法，不一定对。他估计这墙上应该画有一个传送阵。
涂鸦墙这种东西总是会有人来画上新东西，离胖胖真正消失的那天也已经有段日子，就算原来有人画了个法阵在上边，这会儿也早就被覆盖掉了，实在无从查起。
不过林雀还是从头开始摸索起来。
这墙体跨度不短，林雀得一点一点地看。他正看着，边上来了个人，林雀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是刚才那几个公务人员里的其中一个。说来这也不是林雀第一次见着这人，上次摆摊算命，他就是被这人追着跑的。
对方笑眯眯道：“第二次见你了，还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符俊辉，叫我阿辉就行。”
“……你好，”林雀看了看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阿辉道，“就感觉还是得来个人看看你，不然你出什么事了可就麻烦，最近这一带都不太平……”
林雀知道肯定不能是戚寒枝让人来看着他的，毕竟也是戚寒枝先提出让他帮忙。估计就是刚才他们队里哪个小领导叫人过来，说不定现在他们还对戚寒枝有所抱怨，想着本来事情就棘手，还要分出人去看着林雀这个乱入的。
林雀叹了口气。
阿辉又问：“你忙什么呢？”
林雀也不装了，直接说：“我觉得这上面有个传送阵，我找找。”
阿辉听完就乐了：“传送阵？你不是说那小孩从站牌里进去的吗？要找传送阵也是在站牌那块找吧。”
林雀反问：“那你们找到了吗？”
“那倒是没有，”阿辉挠了挠头，“都这么久了，什么法阵也被毁掉了吧……何况就算没在站牌那，也不可能在这墙上啊。”
林雀也没反驳什么：“反正找找看嘛。”
“你这跟大海捞针似的，”阿辉又说，“我理解你想帮忙破案，但这样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找也没什么效率……”
他本来还想说甚至有点添乱了，话到嘴边还是没出口，有点伤人是一回事，主要还是突然被打断了。
不是林雀主动打断了他，是他看见林雀忽然脑袋凑近前去，伸手在墙上摸了摸。
“啊……好像找到了。”林雀说。
阿辉：“？”找到什么了就找到了。
阿辉也凑过去看，只见林雀把手放在一块红色的地方上，上边本来是有别的图案覆盖着的，但可能是没覆盖全，漏了这么一小块。
……但也没什么稀奇的。
阿辉问：“这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林雀往边上挪了挪，给阿辉让位置：“你自己看一下这颜料。”
阿辉：“？”
林雀解释道：“旁边那些要么就是普通广告颜料涂上去的，要么就是喷漆喷的，只有这一块……”
“这一块？”
“还看不出来啊，”林雀真有些惊讶了，看来这特调局门槛也不太高，要是招妖怪的话，说不定他也能去考一考，“这一块是朱砂画的呀。”
阿辉：“……”
实际上阿辉还真没有直接分辨朱砂的本事，要是单独放，可能他还能区分个一二，毕竟现在常用的颜料都是化学制品，味儿冲，质量也就那样，但朱砂作为纯天然矿石，味道没那么怪异，质地也相对纯澈很多，可都糊在墙上了，他是没办法就这么摸一下就看出来的。
他对林雀的话还将信将疑，于是跑回去对面，跟其他人说了一声。过了会儿，人都过来这边了。
刚才冲着戚寒枝发火那人是他们特调局缉妖二组的副组长，名叫李焕生，说起来级别还在戚寒枝之下。此人对林雀还是有些微词的，此刻听了阿辉说，也并没完全相信，自己去看了看，又拿出随身带的朱砂对比了一番。
良久，他才挤出一句话来：“好像还真是……”
戚寒枝站到林雀边上，对林雀说了一句：“我就知道您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的。”
这话像是对林雀说的，实际上其他人都能听到。
确实正常人也不会有钱到拿朱砂画着玩，毕竟这种矿物颜料都挺贵的，一般拿这个来画东西的，都是他们这些搞玄学的。
林雀既发现了有朱砂的痕迹，就说明很可能真的有人在上面画了什么符或者什么法阵。
但还是不合理，且戚寒枝那句话说得实在很气人，就发现了这么点东西，给他嘚瑟的！
李焕生太阳穴突突直跳：“就算这是朱砂颜料又怎么啦，保不齐是什么人暴殄天物在上面画的？不是我嘴硬，这实在没道理啊，你说那犯罪分子在这么远的地方画一个法阵，然后被拐儿童在对面几十米的站牌那里消失了，你总不能说站牌那里是幻境吧。”
只见林雀从兜里摸出一面小镜子。
“这东西见过吗？”林雀问。
是一面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八卦镜，这镜子但凡是个道士人手一份，哪怕不是道士，普通人有信这个的，也喜欢在自家门上安一个。说是这镜子反射出来的光，能降妖除魔。
不过实际作用一般，因为这就是很普通的法器，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主要还是取决于用的人的修为。
李焕生：“这时候了，你拿一面八卦镜出来做什么？”
其他人也附和起来，一面八卦镜，和这个案子有多大关系？
林雀不管他们，拿着镜子开始找角度，对着站牌那边晃。找到一个地方了，林雀也没说什么，只是问：“有没有人能过去站牌那边，配合我做个实验？”
“我们现在当务之急难道不是看看这个朱砂怎么回事吗？”
“不是做实验的时候吧。”
……
林雀心想刚才说朱砂可能就是别人瞎画的人也是这些，现在说要看朱砂的人也是这些，说来说去，就是不信他，还是觉得他在添乱。
最后还是戚寒枝直接发动领导技能，喊了两个人过去。
林雀站到墙边，他也不会别的，就在掌心燃起一小簇火焰——这是他最熟练的拿手本领。
随后他又让戚寒枝帮他举着镜子，在刚刚他找好的那个位置。镜子以一个侧着的角度对上了林雀手心里的火焰。
本来众人还不知道林雀要做什么，忽然听到对讲机里传来去了站牌处的同事略显激动的声音：“我天，我站的这里突然蹿起火来了，小小一簇，倒也不大……可也太突然了。”
林雀把掌心火收起来：“懂了吗？”
众人：“……？”
林雀叹了口气，他实在累了：“镜子，能把，法术，反射，过去。懂？”
众人：“……”
戚寒枝道：“所以您的意思是，原先这里有个法阵，被反射到了站牌上，所以那小孩直接在站牌上进了阵，我们在那边就什么也找不到？而这面涂鸦墙很可能又会被我们无视……”
“还是你聪明呢，”林雀道，“背后的人是真的挺谨慎的，其实要不是那天有小孩看见了，还跑来跟我说，可能连这个站牌都不会是我们的调查对象……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很小心地没在站牌上留下痕迹。”
只是百密一疏，还是在墙上稍微留了点纰漏。
在场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那个阿辉直接道：“这不科学啊，先不说镜子反射的是光线吧，就算能反射法术，什么镜子能反射这么远的距离啊，过程中没有能量消耗的吗？你别骗我，我上过初中的。”
又有人反应过来，狠狠敲了一下阿辉的头：“你有毛病，用科学解释封建迷信活动，能解释得通吗？”
阿辉：“……倒也是。”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李焕生感觉一阵尴尬，主要是眼见为实，他也不得不相信林雀的推理。但他嘴上态度还是没有软下去：“你怎么就知道能这么操作？”
其实林雀是因为这么试过，才能有这样的联想。
当年还在山里的时候，他仗着原形体型小，经常飞到村民家的窗台去看电视。
别的小妖怪也想看，什么野猪精大蟒蛇精猴子精之类的，这些精怪要是扒到村民家的窗边……要么村民吓进医院，要么小妖怪被抓进动物园，总要二选一的，说不定这些小妖怪还要被冠个“震惊！动物竟齐齐爬窗！”这样的标题上新闻。
没法直接看怎么办呢，热心小鸟林雀想了很多法子，做了很多实验，最后发现居然可以用镜子直接找角度反射出去，而且这种八卦镜和普通镜子还不一样，中间稍微有些遮挡也没关系，距离远也没关系，只要你想反射，那你就能反射。而且不仅能反射画面，连电视声音都能一起被反射走。
当时他们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弄块破布当荧幕，由林雀叼块镜子为其他小妖怪实时转播一些节目。
虽然效果一般，毕竟画面照出来都是反的，但对于小妖怪们来说，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娱乐活动。
那时候林雀也不止拿镜子来播电视，他心想既然能把声音都反过去，会不会别的东西也能被反射过去？毕竟风水学上也常讲镜子能反射掉一些凶煞……就这么乱七八糟地试了一通，真就发现了八卦镜不为人知的功能。
当然林雀是不会直说他是为了帮小伙伴看电视才知道八卦镜还能这么搞的，他轻咳一声：“这我不能告诉你。”
他也没说谎，不能告诉别人这事的真相，是因为说出去会很丢人。
李焕生：“……”
“行，”李焕生又说，“那现在就算知道了怎么回事，可那法阵也被后来的涂鸦覆盖掉了啊……”
林雀打断了他：“哦，我知道了，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不知道该怎么补。”
李焕生：“……”
林雀又开始用那种可怜兮兮的语气说话：“我曾经一不小心就学会了画这个……怎么办呢……”
戚寒枝忍不住低头，以拳抵唇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