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终究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中篇
朱笑真的问到点上了，苏世横不想成为劳模，但当劳模又是提高学生成绩最便捷的方式，他思考了好一会儿，却无法给朱笑一个确切的答案。最后他只能说：“不想那么远吧，我先把1班成绩提起来，到时候再说。”
朱笑点点头，“也是，成绩提不起来，一切都是空话。”
“是啊。你也努努力吧，把3班的数学成绩提起来。”
“嗯，既然你都问谢老师要时间了，那我也向余姐要一点吧，我俩难兄难弟，一起努力，有个照应。”
苏世横笑道：“确实是难兄难弟。你可得在3班多花点心思，一碗水尽量端平嘛，你自己的4班数学不差，3班也不能太差呀，而且3班是小余的班，小余和我们关系不错，你不把3班带好，怕是不好意思见她。”
朱笑笑了，他先四下看看，然后低声说：“没关系，小余也没有把4班带好，4班英语也落后2班很多，我和她互不相欠。”
苏世横心底一颤，仿佛自己的伤口又被撒了一把盐。他摇摇头道：“唉，4班再落后，也比1班多5分，难受。”
朱笑忍不住笑，“哈哈，sorry，我不是故意的。”
苏世横微微扬起嘴角，“我知道。”
朱笑又严肃起来，“不过说实话，4班英语平均分虽然比1班高了5分，但也比2班少了5分，我觉得小余心里也不好受，她毕竟是优秀教师，在以前的学校也带过双班，两个班出现这么大差距，她应该也是第一次。”
“应该是，这边的生源问题确实有些严重。”
“是啊，就是因为生源问题，我们才不得不做自己讨厌的事。”
“对，真是身不由己。”苏世横又说：“对了，4班的值守时间你全都送出去了吗？最近几天你好像经常和我去网吧玩游戏。”
朱笑笑道：“是啊，送得差不多了，我只剩个周一了，周二开学不久就给了语文老师，周三月考之前给了余姐，至于周四，昨天小黎问我要，我就送给她了。怎么样，我这班主任当得好吧？”
“好噢，大公无私，一心只为其他学科做贡献。怎么样？现在后悔吗？不去要一两天回来？”
“送都送了，哪好意思再要回来。没事，4班数学和1、2班几乎没有差距，不需要我太花心思，何况我是班主任，抢时间还不是小菜一碟嘛，午餐时间，晚餐时间，只要我想，就都是我的。”
“也是，当班主任还是有优势哈。”
“你别只看到优势，也要看到我辛苦的时候。”
苏世横邪魅一笑道：“你当真辛苦过吗？我感觉你很轻松啊，常常带我去网吧。”
朱笑白眼道：“什么叫‘带’你，注意用词，要是你不想去，我能带你去吗？”
苏世横大笑道：“哈哈，这倒是，我承认我也想去。所以你平时不辛苦吧？”
朱笑正色道：“辛苦啊，有一次凌晨两点钟我还被章老师叫来学校处理事情，你那时睡得正香嘞。”
“这么恐怖吗？是什么事啊？那个点还非要你来学校。”
“还能有什么事，学生在寝室抽烟，还打架。”
“哦，难怪。这届学生质量不高，我们可有得忙咯。”
“是啊，你还好，只需要负责成绩，我是既要负责成绩，又要负责思想教育。”
苏世横向朱笑竖起了大拇指，“辛苦辛苦，注意身体吧，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朱笑微笑道：“所以我不想当劳模呢，现在仗着年轻，身体还撑得住，等到年龄大了，身体肯定就出毛病了，我不想以后变成一个病秧子，就为了这点工资？不值得。”
“本来嘛，来公立学校当老师不就是为了享受生活吗？想挣钱谁会来这？”
“傻子才会。”
“但愿我们都不是傻子。”
“我和你肯定不是，我们又不想挣大钱，只想轻松地过日子。”
苏世横微笑道：“行了，说了这么多，学生成绩还是不能不管，我们就稍微勤奋一点吧，把差距缩小就好了，不用拼命，反正我们对职称和评优都没有兴趣。”
朱笑点点头，“嗯，我们主要是面子过不去，差了10分8分，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对对对，这才是我努力的原因，我脸皮太薄了，成绩垫底其实我都能忍受，但被甩开10分实在是忍受不了啊。”
“没关系，你才来一个多月嘛，时间长了，脸皮自然就厚了。”
“照你的意思，我的班会一直垫底，一直被甩10分呗？”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是吗？”苏世横挑眉道。
“当然。”朱笑忍住笑说。
二人对视了三秒钟，随后一同笑出了声。
章老师和余梅都有晚自习，而且都是本班的两节连堂，加上班主任值守时间，她们恐怕一整晚都得守在教室。谢老师刚才还在办公室，但就在朱笑回来的前三分钟，她接到了校团委的临时任务，就马上去了团委办公室。于是，这间初一年级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苏世横和朱笑，他们“臭味相投”，又可以“肆无忌惮”，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朱笑闲来无事，就又想撺掇苏世横去网吧玩游戏，但这一次，苏世横坚定地拒绝了他。因为今天就是周四，谢老师刚刚才把周三周四的班主任值守时间送给了苏世横，按苏世横的话来说，再过一会儿，第二节晚自习结束，他就要去1班“发光发热”了，不能再陪朱笑“蹉跎光阴”、“寻欢作乐”。朱笑有几分失落，自嘲成了孤家寡人，连苏世横这个“最好的伙伴”都抛弃了他。
当苏世横出发去1班时，朱笑突然开了窍，他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苏世横说话：“对了，小余今天已经有两节晚自习了吧，再守第三节她不得累死，我现在去问她要第三节，她不仅会爽快地答应，还会感谢我提前解放她，让她休息，对。”苏世横一脸欣慰道：“不错不错，你也快成为一个合格的劳模了。”二人相视一笑，然后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放纵时能一起放纵，勤奋时能一起勤奋，他们真是天生的一对知己好友。
不出朱笑所料，当他走进2班教室，向余梅表明来意后，余梅顿时开心得手舞足蹈，一改平时在教室不苟言笑的形象。学生也忍不住笑，纷纷发出吁声，这样可爱的miss余他们是第一次见。余梅笑得合不拢嘴，根本顾得上制止学生，她双手合十做祈祷状，对朱笑说：“朱哥，你简直就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太谢谢你啦。”朱笑摆手道：“余姐不用谢我，我既不是天使，也没那么好心拯救你，我这是在拯救自己，找些时间给他们补习，希望下次考试他们不会又落后8分。”
虽说朱笑问余梅要时间是为了自己，但他也间接让余梅重获了自由，余梅对他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宜中的晚自习安排对班主任十分不友好，第一节和第二节安排给语数外主科老师，第三节安排给班主任，让班主任守着学生完成当天作业，但既是主科老师、又是班主任的余梅和章老师就遭了罪了，每周都会有一天，她们从下午六点半进班值守，一直要守到九点半晚自习结束，幸亏中间有两个课间，她们还能去去卫生间，活动活动身体。朱笑是幸运的，4班的数学连堂晚自习在周二，而周二的值守时间开学第二周就被语文老师要走了，所以他只有过一次像章老师和余梅这样值守一整晚的凄惨经历。
余梅微笑道：“我相信你朱哥，你和老苏本来最喜欢轻松自在，结果现在变得这么敬业……”她转头看向学生，继续说：“要是他们还进不了步，那只能说明他们不是这块料。”
学生还算懂事，听到余梅这句话，他们都止住了笑容，低下头继续学习了。
朱笑感慨道：“要是所有人都像余姐这么想就好了，我和老苏就不用改变自己了。”
“其实除了领导，大家都是我这么想的，只不过你和老苏是新人，自尊心比较强。”
“是啊，我也跟老苏这么说，等时间久了，我们的脸皮就变厚了。”
“对，你们需要时间成长，脸皮方面的成长。”余梅偷笑道。
“尽快成长吧。”朱笑忽然笑出了声，“哈哈，穆校经常这么鼓励我们，尽快成长。”
余梅看看门外，轻声说：“穆校那个人，光会说，不会做，你们少听他的。”
朱笑点点头，也低声道：“我们知道，他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没有任何干货。”
“知道就好。行了，你给他们补习吧，我回办公室休息了，讲了两节课，站了两节课，已经身心俱疲了。”
“好嘞，你赶紧去休息吧余姐，这里就交给我了。”
余梅微笑着点点头，然后面向学生，拍拍手说：“乖乖们，接下来的时间就听朱老师安排哈。听话点，班长负责好纪律。”
学生齐声说：“好。”
余梅又给了朱笑一个微笑，然后拿上书本离开了教室。
见余梅出了门，朱笑便走上了讲台，他对学生说：“好，大家把数学练习册拿出来吧，有些题我们要一起看一看。”
第一排的一个女生说：“朱老师，你竟然开始抢我们的晚三了，你变了呀。”
朱笑笑道：“怎么了？侯宝仪同学，你只许其他老师放火，不许朱老师点灯吗？”
侯宝仪笑道：“不是，只是我们习惯了不拖堂、不占时间的佛系朱老师。”
“我也习惯了佛系的自己啊，谁让你们班的数学考那么差呢，我再不敬业一点，把你们成绩提起来，领导怕是要开除我了。”
“啊？这么严重吗？”
“对啊，丢了这份工作，我就只能回老家养猪了。”
一个男生惊讶道：“朱老师，你还会养猪？”
朱笑坏笑道：“对啊，我只会养猪，其他的都不会。”
侯宝仪反应很快，气鼓鼓地回应道：“朱老师，你骂我们是猪！”
同学们纷纷起哄，一起责怪起朱笑来。
朱笑一本正经道：“我没有骂你们哈，别污蔑我。”过了几秒钟，他又微笑道：“好了，不浪费时间了，我们来看题。”
侯宝仪又说：“朱老师，如果下次我们数学考好了呢？你会不会……”
朱笑说：“那我就继续当初一年级的清流教师咯，不拖堂，不占时间。决定权在你们。”
“你说的噢？”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朱笑还没来得及批改2班的作业，但他批改了4班的，他已经知道了哪些题是易错题，学生在哪些步骤上容易犯糊涂，因此，他从练习册上挑出了相应的题，给2班的学生细致地讲了一遍。只可惜，数学题讲起来太费时间了，整整一个小时，他只讲了四道小题和三道大题，而且最后那道大题还没讲完，只讲了一半。不过他很知足，数学就是这样，有时候一道大题要讲一节课，今天这个效率已经算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