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逝去
看着夜陌雅诧异的眼神，老伊万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密密麻麻的皱纹浮现在他的脸上：“丫头，我也年轻过，以前也抱有过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夜陌雅没有说话，她点点头，伸出手，轻轻在老伊万的额头上一戳——
山谷在他眼前变得虚幻，脚下的大地在他逐渐离他而去，他看到萨尔贡的雨林，雷姆必拓的荒野，大炎尚蜀的山地，伊比利亚的近海
下一刻，泰拉也逐渐远去，两轮月亮在他眼前划过，太阳上跃起的数万公里的高能粒子流轻轻扫过他全部的视野
吞噬光线的黑洞以一种特殊的视角展现在他的面前；脉冲星的高频冲击不停震颤着他的心灵；亿万星辰、无尽黑暗、恒星凝聚、生命繁衍宇宙的一切奇观在他眼前展现，世界的奥秘在他脑海中流过，他沉溺于其中，直至时间的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或是须臾，或是永恒，他眼前的一切尽数消散，他晃了晃脑袋，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山谷。
“啊”
老伊万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他张了张嘴，过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这……真大啊丫头，有没有什么词能形容它？”
“宇宙，或者说世界，都可以。”
“哦宇宙，宇宙真美啊”
老人喘息着，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力量如潮水一般褪去，他努力的发出虚弱的声音。
“丫头你不用我们担心。照顾好塔露拉，她”
见老伊万的话音逐渐微弱，夜陌雅将一只手搭在老人的肩膀上，让他能把最后的话说完。
一股清流传入老伊万的身躯，让他多出一份力气，抬起手，紧紧抓住夜陌雅的手腕。
一只苍老、暗沉、消瘦的手。
老人的力气并不大，但却如铸铁一般紧紧攥着夜陌雅的手腕，暴起的青筋在皮包骨头的手上显得无比狰狞。
“她可不安分，你要多留心，还有阿丽娜那丫头，她没有你们那么厉害，你也要多注意下。”
“我明白，老爷子。”
“啊，还有，那个老婆子，你要多安慰安慰她。”
“嗯。”
老人闭上眼睛，他仿佛看到他逝去的子女、他的老婆子、他的塔露拉和阿丽娜也站在了他的身旁，一同眺望远方。
他的思绪逐渐远去，他的灵魂愈发轻松。
“……晚安，老爷子。”
不知何时，攥着夜陌雅手腕的那双大手失去了力量，轻轻滑落。
夜陌雅将额头轻轻靠在老伊万的肩膀上，她伸出双臂，与老伊万拥抱。
一滴，两滴。
泪水在粗布上扩散，留下一片深色的痕迹。
“”
我能救你，我真的可以让你永生。
可我却只是，也只能看着你离去。
老爷子，晚安。
“你疯了！死丫头！离老头子远点！”
一个老妇人从远处的大树后面跑了出来，以一个年轻人都难以达到的速度冲过来，将夜陌雅拉到一边。
“老奶奶，我还在想您要看到多久呢。”
夜陌雅将伤感藏在心底，挂起一个笑容，却看见老妇人一脸愤怒的挥着拳头。
“你这个死丫头！你是不是也想得这个什么矿石病！你忘了【乌萨斯粗口】你说的话了？多危险啊！”
老妇人骂了好一阵，挥舞的拳头最后也没舍得砸下来。
“老奶奶，我可厉害了，这东西对我没用的。”夜陌雅陪笑着，“您看，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您怎么来了？”
“我我这不是担心你？！死丫头，我就知道你和塔露拉一样，都不是安生的主！”
老妇人被夜陌雅的问题噎了一下，她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夜陌雅自己放不下老头子，想来陪他一起走吧？
她只好随口编了个借口，然后用怒骂掩盖自己的心虚。就像是所有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在被发现时候的样子。
“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
夜陌雅连忙求饶，她也不想去揭穿老人。
“老奶奶，先不说我，咱们回村子准备个葬礼吧？”
“葬礼？老头子不会变成什么会传染病的粉尘了？”
“嗯，我已经解决了。不过对于这种葬礼的事情，我就不懂了，您看？”
老妇人点点头，她牵起夜陌雅的手。
“走吧，死丫头。”她的声音有些疲惫，“回家回家。”
夜陌雅反手抓着老妇人的手，下一刻，她们便回到了村子。
“这？”
“法术，别在意。”
老妇人没有多说什么，她把夜陌雅领回房子，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夜陌雅打量着这个屋子，上次的搬迁与重建让这里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但是多数家具还是老物件，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唉。”
其实像他们这种村子里的农民办葬礼很简单，不像城里的贵族那么多规矩。
简单的道别仪式过后便是下葬，挖个坑，把遗体埋进去，立个简单的石碑，最后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天灾把这里毁得什么都不剩。
一位乌萨斯的生命就这样回到生养他的土地。
“丫头，你也别太难过。”
见老妇人反过来安慰她，夜陌雅努力挂起笑容：“没事的，我没事的，老奶奶。对了，您要不要去我们的队伍里，平时也好照顾您。”
“不去。我去做什么？你们的日子也不容易，别带着我这个拖累。”
老妇人瞪大了眼睛，毫不犹豫的回绝了夜陌雅，“说不定你那里还不如我这地方。”
两人站在老伊万的墓前，沉默了许久。不知过了多久，老妇人的声音打破风的呼啸声：
“丫头。”
“嗯？”
“我们不用你担心。你别耽误了你们的事情。”
“没事的，老奶奶。几天而已，出不了什么乱子。”
我会陪着您的。
夕阳努力的撒下最后的光辉，赤红的光芒像海潮一般将乌萨斯的广袤雪原覆盖，将老伊万的墓碑映的暗沉，将两位失去亲人的可怜人轻轻裹上一层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