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知更鸟的悲鸣4
金大洪就死在8号房间里，王彤是第一发现人。当众人被王彤的尖叫声吸引来的时候只看到死相凄惨的金大洪，和把不断抽搐的明明裹在被子里紧紧抱住的王彤。
肥胖的鹦鹉脑后有重击的凹陷，一张丑陋的脸被番茄酱和鸡蛋液模糊，眼眶青肿、眼珠充血，鼻子歪向一边，牙也掉了几颗，散发着腥臭气息的豆花带着诡异的红丝从它的头部溢出，和大量红色涂料一起铺开在地板上。它的翅膀也被反折过来，每个关节都扭曲着，像叠被子一样折叠了起来。
南早早和仵闻赶到的时候，林惇和黄雨青正靠着墙干呕，柳林在安慰她们两个；李逸兴和陈子坤给金大洪的尸体盖上了一块白布，顾文和另外两个男生则是一边抚慰王彤的情绪，一边询问昨晚和今早发生的事情。
王彤表现得还算镇定，她说，她觉得明明就是在4号房里出的事，所以昨晚不敢让明明回4号房，就把她带回了8号房，让明明和自己睡一张床。昨晚她不知道为什么睡得很沉，不知道晚上发生了什么，一觉醒来，她就看见了惨死的金大洪，和站在门口的王杰，王杰的手里拿着沾血的羊角锤，她被吓到了，当即就惊叫了出来，而王杰也在她尖叫的时候逃跑了。
“是他！”王彤吼道：“肯定是他！他昨晚肯定是想杀死明明，但明明不在4号房间，他就来8号房了！金大洪肯定是半夜醒过来发现他了，才被他杀掉的！”说着王彤又捉起了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明明，朝她吼道：“你没死，你现在没死了！我们该通关了，快告诉我们怎么通关！”
明明被她晃得脸色发青，眼里含着泪，嘴里嘟囔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装什么装！”王彤抬起手想打在明明脸上，明明下意识地用手臂护住自己的脸，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明明透过两只手臂的缝隙，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握住了王彤的手腕。
顾文还是微笑着，只是眼底没有笑意：“王小姐，请不要那么激动。”
王彤想抽出手腕，结果顾文的手劲就跟捕兽夹似的，王彤怎么都挣不脱，她的气势也就弱了下来：“知……知道了。”顾文这才放开她的手腕。
仵闻这时候站出来道：“金大洪现在死了你的情绪又不稳定，不如先把明明交给我们照顾一段时间。”
“这怎么行！”王彤立刻慌张了起来，现在8号房里就剩她一个人了，明明一走，万一王杰又来，她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顾文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轻飘飘道：“如果明明和你在一起，又把王杰引过来怎么办？你一个女人，怎么保护明明”
前一句话算是断了王彤的念想，后一句话则是提醒所有玩家明明的安危关系到他们能否通过这个关卡，如果他们不尽快通关，今天的金大洪，可能就是往后几天他们的下场。
鹦鹉的尸体最后是在众玩家的注视下被老板娘收拾走的，从老板娘的神情态度来看，她似乎完全认为鹦鹉就是什么大型垃圾，用了一个街边垃圾桶常用的大号黑色塑料袋把鹦鹉装了进去，然后就哼哧哼哧地拖着塑料袋出去了，留下地上的一摊红色颜料。
王彤看着那摊血迹，浑身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于是自己又去拿拖把擦了好几遍。
而明明还是被仵闻和南早早接到了2号房，因为明明到底是个女孩子，和两个男人一间房确实不行。仵闻自愿把床的位置让给了明明，自己则是从衣柜里抱出一团被褥打地铺。
仵闻让南早早照顾明明，然后去了3号房间。
李逸兴问仵闻：“小兄弟，你到我们这里是想说什么？”
仵闻看了一眼淡定的顾文，随后道：“还记得昨天我们找到的那张照片吗，我有一些新发现。”仵闻说着，
从自己的衬衫口袋里拿出那张照片，他指了指楼梯左侧栏杆一块漆皮脱落的地方，道：“我今天去那里看过了，脱皮后栏杆里有一块很尖锐的木屑露了出来。”他又指着照片里明明的小腿：“明明的腿上有一条模糊的肉色疤痕。”
“也就是说，明明在跌落楼梯的时候小腿被木屑割破了，李医生一定是觉得伤有些严重才会送明明药箱，但你们看——”
顾文和李逸兴顺着仵闻的话看着照片。
仵闻道：“这条疤这么长，却一点血也没有，而且再加上她没有用李医生给她的药……”
“你的意思是，明明可能早就死了？”
顾文说出来仵闻心里的猜想。
李逸兴马上就跳了起来：“不会吧，难道我们这几天看到的都是明明的鬼魂？”
仵闻道：“应该是。1号房的那个闹钟，不衔尾的莫比乌斯环蛇，也许就是在告诉我们这不是明明死前的循环，而是继续。”
“那王彤的日记本是怎么回事？日记上总有日期吧？不然王彤怎么会坚持认为我们是回到了明明死亡之前。”
“不好意思，她那个日记本还真没写日期。”顾文道：“在大家围着她的时候，我悄悄把她放在枕头下的日记本拿出来看了看，上面每一页只写了当天的日程和发生的事情，天气、日期之类的一概没写。”
顾文见仵闻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他，笑了笑，道：“放心吧，我看完就把日记本放回去了的。”
仵闻这又把视线落回了照片上。
李逸兴还是不敢相信：“可是，明明要是鬼的话，她也太胆小了吧？而且如果她已经死了，那我们的通关条件到底是什么，超度她吗？”
南早早这时也来了，脸上是少见的严肃，她关好门后走到仵闻旁边说：“我趁她换衣服看过了，她腿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下明明鬼的身份是基本坐实了。
李逸兴惴惴不安道：“那金大洪会不会是明明联合王杰一起杀的？”他连忙拽住仵闻的衣服：“她今晚可是要在你们房间睡啊，仵小哥，这可怎么办啊？”
仵闻似乎并不害怕，他道：“她应该不会随便杀人的，不然这个游戏还怎么继续？”
“而且我觉得王杰到8号房的时候金大洪可能就已经死了。”仵闻道：“王杰应该是活人，他知道明明已经死了，毕竟人就是他杀的。他害怕明明报复，所以随身带着那把羊角锤防身，这也能解释他之前神经质的表现。至于羊角锤上的血，不排除是明明拿去杀了金大洪后又塞回去，借此嫁祸王杰。”
南早早道：“金大洪肯定是触发了死亡条件才会被杀，他这两天做的最明显的事应该就是骚扰明明了，在加上明明是被渣男打死的，她很可能就是讨厌这些行为不端的男人——当然，也不能说女玩家就完全没有风险。”说到这儿，南早早一拍仵闻的肩膀，说：“也就是说，只要我和仵闻今晚把持得住，今晚应该就能活下来！”
李逸兴不理解道：“仵小哥把持不住我可以理解，南小妹为什么会把持不住？”
面对上一辈纯洁的提问，在场的三个年轻人都沉默了。最后还是顾文体谅李逸兴的承受能力，岔开了话题，继续分析道：“就算你们今晚活下来了，往后几天也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最现实的办法还是通关。我有一个问题，既然明明已经被杀死了，那为何一直没人发现？”
“她的尸体被王杰藏起来了。”南早早说出来顾文的弦外之音。
顾文朝南早早点了点头：“明明的尸体或许就是我们的突破口。”
“那，这个线索要不要告诉其他人？”李逸兴小声道。
顾文说：“我的意见是，暂时先不告诉他们，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再跟他们说也不迟。”
“我和早早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单独和你们说。”仵闻道：“下午我们再去4号和6号房看看吧，或许会有新的线索。”
因为早上看见了金大洪惨烈的死状，大家对热气腾腾的午饭似乎也没有多少胃口，很快就下桌各自行动了。陈子坤和林惇找到仵闻和南早早，询问两人能不能带上他们一起找线索。
“我觉得可以。”顾文说：“我们的时间不多，李逸兴又留在房间里照看明明了，加上他们可以兵分两路，两个人去4号，另外三人去6号。”
陈子坤和林惇听他这么说，连忙对三人表示了感谢。
顾文对南早早道：“你和他们认识，而且的游戏经验丰富，你带他们去相对安全的6号房间，我和仵闻去4号房间，可以吗？”
“好吧。”南早早答应地有些不高兴：“我也想和小闻一起。”
仵闻摸摸南早早毛茸茸的脑袋道：“下次吧。”
顾文和仵闻走到4号房间门口，仵闻本来想敲一敲门看王杰是否在房间里面，结果他的手刚碰到门板，门就“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没锁门？”仵闻半只脚已经踏进了房间，房间里没开灯，阳光透过暗黄色的窗帘，在屋里撒上一层昏暗的光晕。为了保险起见，仵闻还是喊了一句：“请问有人吗？”
房间里除了回音，安静得诡异。顾文也进来了，他打开房间里的白炽灯，两人环视了房子一圈，发现这个房间应该有段时间没住过人了，家具上都蒙着一层浅浅的灰尘，空气里也有点潮湿又腐朽的气味。地上有一块稍微干净点的区域，就在床前，想来应该是之前明明说过的王杰坐的位置。
“王杰不可能在旅馆众人完全不发现的情况下把体积那么大东西带出去处理掉，所以尸体很有可能就藏在4房间里。”仵闻道：“分尸也是需要专业工具的，王杰只有一把羊角锤，他做不到分‘蛋糕’，墙纸也没有被重新粘合的痕迹，尸体应该不会被埋在墙里，所以我们要重点查看一下大件家具。”
仵闻见顾文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奇怪，他不好意思道：“我在现实世界里是写恐怖小说的，所以总会找些一些相关素材。”
“原来是这样。”顾文笑道：“我差点都要以为小闻在现实里是从事警察相关的职业了。”
仵闻道：“我只知道一些皮毛知识，怎么能和专业的警察比呢。”
两人在房间里找了半天，却没找到任何线索，也没发现明明的尸体。仵闻和顾文甚至把两张单人床的床垫都拆开了，也只发现了一些带有血迹的棉絮。
“怎么会？如果尸体不在4号房间里，哪能在哪里？”仵闻还想和顾文再找一找，结果顾文突然拉住他躲到了衣柜里，仵闻没有挣扎，因为他觉得顾文总不会害他，他想问顾文怎么回事，又被顾文紧紧地捂住了嘴。
不过他马上就知道原因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响起，随之而来的一个粗犷的骂声：“，那个女人，死了还阴魂不散！”
王杰阴狠的目光扫过房间，发现单人床的被子歪了一角，他怨毒道：“看来今天房间里进了两只小虫子。”他迅速趴下看床底——没人，于是他又慢悠悠地站起来，摇晃着自己手中的羊角锤，走一步敲一块木板，发出“嗒—嗒—”的声音。
他打开浴室门，人也不在这里，那就只剩下……
“哈哈。”王杰朝衣柜走去：“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拖出来？”他几乎能想象藏在衣柜里的人此刻害怕得颤抖的模样。
仵闻通过衣柜的缝隙眼看王杰越逼越近，他抬头，睁着一双纯黑的眼瞳看着顾文，仿佛在询问：“现在该怎么办？”
顾文往仵闻手里塞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仵闻描绘了一下它的轮廓，认出来这是把铁质剪刀，是每个房间都有的。顾文对仵闻做了一个口型：“你先跑。”仵闻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但把剪刀塞了回去。他对顾文也做了一个口型：“我跑得快，不用。”顾文知道仵闻其实是想把能防身的东西留给他，叹了口气，还是把剪刀留下了。
就在两人屏住呼吸，准备冲出去的时候，一个带着颤音的女声响起：“房间里怎么这么乱……”
顾文和仵闻停住了动作，王杰也仿佛被冻住了，一时间竟只能听到三人的呼吸声——明明没有呼吸。
不仅没有呼吸，三人连她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她走过王杰，视旁边的大活人为无物，就像一个虚无缥缈的投影，却让屋内的三人都不能忽视她的存在。
明明走到床边，整理那块没来得及被顾文和仵闻恢复原样的床单，一边整理一边惊慌道：“怎么办？怎么办！他回来了会看见的！他看见了会打我！”
“他会打死我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明原本清秀的面容突然扭曲成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但只持续了两三秒，很快又恢复成了她之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