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知更鸟的悲鸣
“老板，再来瓶可乐！”
“我就说你不该去，哈哈哈！”
“诶，你们听说了吗……”
傍晚的血色夕阳透过窗户照在仵闻的脸上，男人和女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嘈杂得他原本就有些混沌的脑袋更痛了。仵闻的眼前一片模糊，他眨了几次眼，这才看清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这是一个火锅店，而他正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对面有个穿着白衬衫配牛仔裤的女生，滚烫的火锅汤料夹在两人中间，咕噜噜地冒着热气，散发出各种香料的味道。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仵闻如此想着。但还没等他回忆起来，就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惨叫，他和对面的女生都下意识地朝窗外看去，只见一个男人拉着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想要将她推进路边的小轿车里。
知更鸟尖叫着，翅膀扑棱着，声音凄厉，不管是街上还是店里其实都有人，但是鸟儿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一个人走上前去帮助它。
仵闻下意识地站了起来，随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走出去质问那个男的吗？如果别人只是夫妻之间吵架或女人喝醉了怎么办？就算自己不上前去，应该也会有别人去阻止那个男人的吧？仵闻就那么站着，不想坐下，又迈不开腿。坐在他对面的女生好像也被窗外的情景惊到了，仵闻只似乎听到她说了一句：“卧槽，上来就这么猛！”
这场闹剧因为女人的奋力抵抗一直持续了两分多钟，直到她嘶吼的声音逐渐哑火，才终于有一个一直就站在对面人行道上的年轻小伙子走上前去对压制着女人的男人道：“你在干什么呢？”
有年轻小伙开了这个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都聚到了小轿车前，那男人见形势不妙，也不多做停留，丢下死活不上车的女人，自己开车离开了。
仵闻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女生在听见女人喊救命的时候就已经走出了餐馆，现在只看见那个衣衫不整、浑身颤抖的女人被小伙子扶起来。她抬头的时候人们才发现，她的脸上已经满是血迹，结合刚才男人把女人往车里塞的情况，应该是男人把女人的头往车门那里撞了好几下。
仵闻还处在一片混乱中，忽然脑海中发出“叮”的一声，一个冷漠的女机械音出现在他的脑中：“恭喜各位获得《沉溺》内测资格的玩家，我是《沉溺》的管理员aa，现在由我向大家解释《沉溺》的游戏规则以及注意事项。”
在aa介绍游戏规则的时候，仵闻终于想起来了所有事情。他是某网站的一个作者，写了两本悬疑类的小说，可自最新一本小说完结之后他就没有什么灵感了，一直没有再动笔。直到他的唯一一个女性朋友——也是他唯一的朋友，硬拉着他到她家里玩一个据她说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两个游戏内测账号。
看着周围停滞下来的街道和人物，仵闻想：所以，他现在是处在游戏里。而那个一开始坐在他对面的女生，就是他的那个朋友，南早早。
“友情提醒，由于处于初测阶段，所有玩家的身体指标均由游戏装置测量得出，数据会存在个体游戏装置中，无法用于交流，所以不用担心个人信息泄露。现在正式开始第一项游戏——群体无知。各位玩家的身份已加载至属性版面，请各位玩家认真阅读，在这座城市内找到关卡门即可随机进入下一游戏，或选择退出游戏。祝各位……滋啦……滋啦……”
听到连续的雪花声音，除了不动的npc，所有玩家都议论纷纷起来。
“这是怎么了？”南早早往仵闻的身边靠，小声道：“这可是娜米大神全部亲自设计的游戏，总不能还没开始就出故障吧？”
仵闻虽然经常听南早早提过很多次娜米，但他毕竟不混游戏圈，关于娜米这个人知道得很少，只从南早早那里听说她是一个高冷的天才游戏设计师。
终于，电流的声音停了下来，一个更为柔和的女声在所有人脑中响起：“抱歉。”
“啊啊啊啊啊啊！”南早早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扯着仵闻的袖子尖叫着跳了起来：“是娜米大神的声音啊啊啊！”
有几个另外的玩家也尖叫了起来，脸上都流露出狂热的神色。
“那个，请安静。”娜米说出这句话后那些人立刻就消了音，只是他们的脸都憋得通红，仵闻更是感觉到自己的袖子都快被南早早扯烂了。
娜米的声音继续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十分重要，希望各位玩家都能认真听。首先，当你们听到我的声音——啊，不对，应该是我模仿娜米的声音出现的时候，创造我的人，也就是真正的娜米，应该已经自杀身亡了。”
全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这时已经有一部分人产生了一种不妙的感觉，很快，这种不妙的感觉就被证实了。
“而且，我也要很遗憾地告诉你们，你们暂时无法离开游戏了。”
听到这句话，人群静默了一瞬，随后就有人开始爆粗口了，甚至有个穿西装的油腻大叔开始破坏周围停滞的物品，大吵大嚷着要回去，娜米劝他无果后，那个大叔突然抽搐了一下，就瘫软在地了，只有睁大的眼睛和蠕动的嘴唇表示出他还活着。
这个下马威一出来，其他人也都安分了下来。
“请各位不用担心，他受到的电流攻击并没有让他昏迷，我们可以继续交流了。”娜米的声音依旧很柔和：“这个游戏的内测版本通过各种渠道，在全球总共发行了一千万套，这一千万名玩家现在已全部上线。我已经占用了全球频道，将我现在和你们谈话的内容进行全球直播，因为一些规则还需要现实世界中的人遵守。”
“第一，请现实中的人不要试图以拔掉电源或破坏游戏装置等途径强行终止游戏，若我感到了威胁，会立刻释放游戏装置中备用电池的电流击杀玩家。”
“第二，虽然我刚才说玩家们可能暂时不能离开游戏，但并不是永远都不能离开。我的创造者，娜米，在某个游戏关卡中设置了离开游戏的代码，只要有一个玩家找到了代码，所有玩家都可以立即离开游戏。”
“第三，《沉溺》所有关卡的游戏规则均不会告知玩家，相应的，玩家的任何行为都不会受到约束，请玩家自行探索通关方式。”
“第四，也是玩家们最需要注意的一点——玩家在《沉溺》中所受到的肉体伤害都不会反应到现实中，但若玩家在《沉溺》中死亡，我也会放出电流击杀玩家。”
“也就是说，《沉溺》中的死亡，即真正的死亡。”
假娜米似乎微笑了起来：“现在，请大家正式开始第一个关卡——[群体无知]”。祝大家游戏愉快！”
假娜米的声音一消失，周围的场景就又活动了起来。仵闻低头看南早早，结果南早早也刚好抬起头看仵闻，两个人的目光一相撞，南早早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对仵闻道：“抱歉啊，小闻，如果不是我非要拉着你玩这个游戏，你也不会碰上这种事情。”
“没事。”仵闻一边说着一边牵住了南早早的手：“如果你没有找我的话，我在外面也一定会担心你。”仵闻感觉到南早早的手在微微颤抖，她也是害怕的。
“而且，说不定这个游戏能给我带来很好的灵感呢。”仵闻朝南早早轻松地笑了笑。
仵闻和南早早都才大学毕业没两年，正是青葱的时候，加上仵闻长得又清秀，这一笑，看起来就是一个阳光俊秀的大男孩。
南早早被这一笑晃了眼，倒也不那么紧张了，朝仵闻道：“仵闻，要是你是个女孩，我肯定要把你追到手。”
“可惜我性别男。”仵闻也不生气：“如果早早喜欢的是男生，我也一定愿意和你在一起。”南早早喜欢女性，这也是他和南早早的友谊能维持这么久的原因之一。
“然后和我一起搭伙过日子？”南早早撇撇嘴：“我还不了解你嘛，你对我就没爱情那意思。”
唠嗑完了，还是要对付当下的处境。南早早提前看过游戏说明书，她叫仵闻把手放到自己的眉心点两次，仵闻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蓝色光板。上面写着仵闻的身份是一名摄影爱好者，这次是和女友跟着旅游团一起来c城旅游的。住宿地点是安排好的，就是餐馆对面的旅馆，住宿时长和身上的现金都是标注的是“无限”。
似乎每个人都只能看见自己的光板。仵闻和南早早还有旁边的一对真情侣交流了一下，发现这个关卡的十几个玩家好像都是同一个旅游团的人。
“所以这个关卡到底要我们做什么啊？”南早早叹气：“一般只有完成一个游戏关卡后系统才会开启下一个关卡的。”
“也说不定离开的代码就在这个关卡里呢？”那对情侣中的女生倒是比较乐观。
南早早道：“希望如此吧。”
她抬头去看仵闻，发现他已经走到了那个女性npc旁边。
“你没事吧？”仵闻帮着小伙子把腿软的女性npc扶起来：“你家在哪里？有亲人吗？需要报警吗？”
面对仵闻一连串的提问，女性npc先是颤抖着摇了摇头，又轻轻地点了点头，显然还处在精神恍惚中，哆哆嗦嗦半天，才说自己的名字叫明明，也是来旅游的，不过她是和她的男友王杰——就是一开始拽她的那个男人，自驾游过来的。
而且他们的住宿地点，居然也和玩家是同一个旅馆，让玩家们很难不将这个女性npc与他们的关卡联系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周围的人的视线变化，明明紧了紧仵闻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小伙子已经在经过明明的同意之后拨打了报警电话，但电话那头的警官除了用机械的“嗯”来回应，再没有其他回答。
最后还是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人提出天已经全黑了，大家先把明明带回旅馆，各自回房间整理一下思绪，等明天早上再一起商讨关于明明和游戏的事。
玩家们短时间内接收了太多信息，也都知道运动男的建议是正确的，就陆陆续续地都回了旅馆。
虽然王杰已经开车走了，但年轻小伙怕他又折返回来对明明做什么，本想让明明换家旅馆住，结果打开光板的地图后发现上面只有餐馆和旅馆两个坐标，很明显这就是玩家们全部的活动范围了，无奈之下他还是只有和仵闻一起带着明明回了旅馆。
旅馆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有些谢顶，皮肤有些黑，看起来很憨厚的样子。仵闻本想让旅馆老板给明明重新开一个房间，却被老板告知旅馆已经没有空房间了。而且一共八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是两人间，刚好被12个玩家、明明和王杰还有老板和老板娘占满，明明要么和某对玩家挤一挤，要么就只有回那个王杰随时可能回去的4号房间。
明明最后咬了咬唇，还是决定回自己的房间，不给他们添麻烦。年轻小伙欲言又止，但看着和他一间屋子的女性玩家难看的脸色，到底没开口。
仵闻和南早早商量了一下，南早早作为一名资深的游戏爱好者，觉得明明作为一名重要npc，暂时应该不会出事，而且他们对明明也完全不了解，静观其变为上策，于是两人也默认了明明的决定。
送明明回房间后，仵闻和南早早也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们是2号间，房间里也是普通旅店里该有的配置——两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个床头柜、一个红色的单人沙发、一台挂在墙上的液晶电视机和一间浴室。
普通得让人一瞬间感觉自己不是在什么攸关性命的游戏里，而就是在现实世界里。
两人洗漱完后坐在各自的床上梳理今天遭遇的事情，企图从中找到一点关于通关方式的的蛛丝马迹。
“《沉溺》应该是个解密游戏。”南早早道：“我在网上看过娜米关于《沉溺》的采访，她当时就是说想尝试做解密题材的游戏。”
仵闻道：“那我们的通关条件就是找出秘密并解开它咯？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有看到任何需要解密的东西啊？”
“对呀。”南早早叹气道：“而且那个ai说什么在游戏中死亡也会导致在现实中的死亡，总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南早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仵闻，你说娜米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仵闻看着她：“哪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