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庭院顽童依旧在，不见当年唤儿声
大寒之后，年关将至。
陈画扇捧着那两份来自姚家和宋家的合同，怔怔出神。
如今，宋家和姚家侵吞的股份悉数到手，大半个陈氏公司都归于她的手中。
当下风光无限的楚家，却反而是占据最少股份的那个……
明白人一眼就看出楚家的外强中干。
只是，陈画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一上午。
她都在想一个问题，自己看似付出了很多努力，实际上却远不足以拿回来这些股份……
到底是谁在帮她？
她下巴抵在桌子上，出神的看着面前那个双手捧着书聚精会神的李青雀。
李青雀放下书，温柔一笑，看不出什么异常。
陈画扇松了一口气，有些失望有些惆怅，心情复杂。
“再过两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李青雀平静道，语气有些沉闷。
陈画扇微微点头，心照不宣，她知道他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因为，
这五年来，她每年都回去……
七岁那年，李青雀在大雪漫天的季节，送走了被病痛折磨了整整一个寒冬最终去世的母亲……
任谁都想不到，那个年仅七岁的孩子是怎么一边抹眼泪，一边亲手埋葬……
也想不到，从小就被称为‘病秧子’的他，是怎么坚强的活下来的。
“那我这两天多去准备一些……”
陈画扇轻声道，以往那些年，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去。
今年和李青雀一起，反而有些紧张害羞。
毕竟……严格意义上说，像是才过门的小媳妇儿，对于自己婆婆的往日种种，并不是很了解……
李青雀似乎看穿了她的心结，娓娓道来，神情之中带着几分追忆，“我娘啊，是天底下最温柔最能忍的女人，很少有人能像她那样无怨无悔吃得了那么多苦和痛……”
“她本是名门的大家闺秀，只是后来遇人不淑……”
陈画扇安静听着李青雀的回忆。
似乎，每一段太过顺利的爱情，多半会是悲惨的结局。
两日后。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沿着小街缓缓行驶出。
最终停在了郊区很远的一处荒坡上。
若是按照风水之说，这里似乎算不上什么死后埋骨能让人安分的地方。
李青雀缓缓下车，手里并非提着太多的祭品，只有几炷香，一沓黄纸，还有……一提母亲当年临死心心念念却舍不得钱买的桂花糕……
秀秀和徐野狐站在山脚下。
李青雀和陈画扇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无路的陡坡缓缓走了上去。
这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还是上次李青雀修整出来的。
只是，几年过去了，荒草丛生，坟包都快埋没在其中。
李青雀走路很慢，时间也仿佛漫长了起来。
他轻声呢喃起来，“娘唉，青雀领着媳妇儿来给您看看了……”
清楚记得，小时候她在那座小院子里一边给李青雀补棉袄，一边柔声告诫，“以后要真遇到一个值得你付出的女孩子，一定要对她好一点，如果你抛弃她，那她得多伤心啊……”
而她就是那个被爱过的男人抛弃过的人……
李青雀铭记于心，所以哪怕在北军部这些年，身边多出许多家世不俗相貌出众的女孩子，他都不曾多看一眼……
他真怕走了那个负心汉的老路！
外人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也不尽然。
其实，李青雀纠结了好长时间，考虑要不要去买桂花糕，因为当初母亲说过，她和那个负心人年轻时候一起吃过的桂花糕是最甜的……
还提及过，一吃起桂花糕，就免不了会想起来那个人。
庭院顽童依旧在，不见当年唤儿声。
……
等走到半山腰，便是那座连墓碑都没有的‘小土包’。
李青雀蹲下身来，把土包上的杂草清理干净，而后烧香焚纸。
拉着陈画扇磕了个头，一张刚毅的面孔之上终究浮现出几分年少时候的模样。
他双眼通红，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嘴角不向下弯去，大声道，“娘，看见了吗，这是你儿媳妇，我会守护她一辈子，不论是谁都不能伤害她，除非我死！”
这话说起来带着几分幼稚。
可陈画扇不觉得，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祭拜的过程并不繁琐，一切从简。
等黄纸烧完，李青雀默默坐在坟头前。
这或许是陈画扇第一次见到李青雀濒临崩溃的神情……
她本想和他一起并肩坐下，走近了才发现，他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所以，她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安静的看着。
山中风凛冽。
一袭雪袍就这么坐在泥泞的黄泥上。
“娘，青雀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这位曾在北域杀的莽人头皮发麻的男人，在风中轻声低语着。
他似乎要将十年来自己的经过都说给母亲听。
想要让母亲知道，他李青雀现在已经走到了同龄人望尘莫及的高度，让她听听封王拜将的那一刻，儿子是多么风光。
想听她满眼欣慰说一声：原来我们家青雀已经这么出息了……
可。
她终究是听不到了……
“娘，青雀什么都能答应你，但唯独有一件事不能答应！”
病痛折磨了她整整一个寒冬，明明骨瘦如柴，那双温柔的眼睛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灵性……
可，
她还是临终前拉着李青雀的手，告诉他以后别去报仇……
她说，很快就要生死两茫茫，两相忘才是最好……
“娘，我不答应！”
李青雀沉声道。
“那年，我封王之际，在帝京城和那个男人有过一面之缘，虽然他现在依旧很强，但……给我一点时间，我亲手提着他的头来见您！”
‘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有些人天生就是这种德行，喜欢忘本！
当年有个自视清高的男人，嫌弃她为他生了一个‘病秧子’，然后选择抛妻弃子，寻求荣华富贵……
话音落下。
风吹雪扫，草木尽数弯折。
那个人，一直都是李青雀必杀名单中的头号人物！
哪怕传闻他当年夺权失败，叛出家族，入赘了某个更大世家，但他必须死！
李青雀自语了整整两个多小时。
等李青雀拜别后，携手陈画扇双双下山。
山脚下，除了徐野狐和秀秀外，还多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龙烟巡域司新任一把手，韩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