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鲁莽勇者
乌木爻盯着站在最后面的那个人：“晏先生，你怎么也来了？一不小心摔进来的？”
晏河清阴沉着一张脸：“我怕你一个人带不了俩孩子。”
“那您可真是好心。”乌木爻转头去观察周遭的情况。
这回晏河清传送得挺准的，这地方应该就是某条隐蔽的巷子。
“绕过那道弯，底下有一扇门，是仓库，仓库顶上有通风口，从那里可以去到……”莫殊在这种程度的黑暗里视物依旧清晰，他小声地对他们说去往王宫的路线，却在某一刻突然住了嘴。
几个人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乌木爻从魔术袋里面扯出一块伪装布把四个人牢牢包裹，布料模仿出了墙壁的花纹和颜色。
伪装布这东西在诺伦是被明令禁止的，多是在黑市上流通得多，价格也参差不齐。便宜的看起来像衣服上的大补丁，贵的连灯照上去站在正面都看不出分别。
巡逻的士兵有序地走过这一片地区，好半天才拐过弯。
乌木爻迅速撤掉了伪装布，他们快速地跑过了一道弯，在另一条巷道里躲过了两波巡逻兵。还没等去试图打开暗门，就又一阵巡逻兵的脚步声传来。求生欲迫使他们迅速地以千奇百怪的姿势躲在了房檐下、墙角边、灌木底。
巡逻的士兵这么多吗？
“小心着点。王城里晚上巡逻兵很多。”晏河清低声道，他似乎并不为此感到意外。
莫殊隐约觉得不对劲，他拉拉晏河清：“晏先生，我觉得也许我们……今晚到这儿来不是个好主意。”
晏河清觉得其实莫殊比起叫占卜师，也许叫乌鸦嘴会更适合一点儿。
“怎么了？”他低声询问道。
“我来的时候没有这么多巡逻兵。如果不是最近他们加强了警戒，就是最初我们……是被故意放进来的。”莫殊低声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被这个想法惊得背后冒汗。
只有王有权调动这些士兵，王子没有这个权力。
如果他们那些贼是被故意放进来的……
这一切……难不成都是诺伦王的自导自演？
乌木爻迅速地跟晏河清对视一眼，晏河清的手臂在半空划过，空气裂开口子，像只睁开的眼睛。然而还没等这口子张大，一个猩红的图案猛然刻印于这个裂缝之上，晏河清霎时间感觉胸口仿佛被巨人族砸了一拳，差点背过气去。
“那个图案……我们在恶魔的结界里。”乌木爻扶了一下晏河清，他飞快地看向周围，示意两个孩子先去躲一下。
除非施术者的力量比恶魔强，不然不可能出的去。
“被算计了。”晏河清苦笑。任谁怎么也想不到……诺伦王会做这种事。他疯了吗？
“谁也不敢想是诺伦王策划的这一切。”乌木爻披上伪装布压在了晏河清身前。
一束灯光扫过，他们连呼吸都止住了。
好在也仅仅只是扫过而已，没有停留。
巡逻队远去，远处的斗南招呼他们过去，莫殊开了一个仓库的锁，他们可以进去躲一躲。
“这下怎么办？”
其实有恶魔的结界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突然发现很可能莫殊他们当初是被诺伦王故意放进来的，这件事就让人觉得很惊悚。
“我想不通。”莫殊皱着眉头，手指纠缠在一起，“他为什么这么做？”
“先别太早下结论，也许只是最近事情多，加强了警备。”乌木爻贴着门缝盯着外面的情况。
“那天一路上确实比我们预期的要顺利一些。”莫殊回忆起那天晚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太顺利了。
王城真的是这么好偷的吗？
他们几个一直被家长圈养的贼当然不会知道王城里巡逻兵应有的数量，他们那是第一次进王城，权当自己运气好、技术好。
可如果他们真的是被故意放进来的——
“王城晚上的巡逻兵就是这样的，我曾经跟他们的巡逻队长聊过。王城晚上的守卫一直很夸张。”晏河清叹了口气，觉得喉咙里有轻微的血腥味，但不算很严重。
“如果……真的是诺伦王导演了这一切……”莫殊轻声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做？”
诺伦王是一国之君，这些年诺伦虽不算长安盛世，但好歹也是一片太平。人们对他们的王都没什么怨言，评价一直都很好，可以说深得民心。
如果真的是他——那么他们该怎么做？难不成要弑君吗？那么诺伦怎么办？这么多诺伦的子民该怎么办？
“‘王’这种东西，并不是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不可替代的。他们不是神明，同样为人，自然就会犯错。”乌木爻眯起眼睛，又一支巡逻队跑过，他简直难以想象这王城里面有多少士兵，“事已至此，我们也无路可退。”
“可我们现在并不清楚恶魔的具体位置，外面还有那么多巡逻兵。”晏河清在想的是退路，乌木爻却显然并不打算往那方面去想。
“圣灵草喜爱吞食恶魔的□□和力量，跟着圣灵草就可以找到了。守卫的话，到确实是个麻烦。”乌木爻思考了一会儿，“不如就不管守卫了？”
晏河清发现这个人十分擅长破罐子破摔。
“开玩笑的。我把他们引开，你们先过去。”乌木爻给了他们一人一根圣灵草，“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该解决的事情都解决掉，然后结束这场瘟疫。”
他最后把伪装布递给晏河清：“前圣骑士大人应该能办到吧？”
这位前圣骑士现在最怕的是乌木爻搞事情。
“办得到。不过你……”
“那就一会儿见了。”乌木爻飞快地一闪身出了门，他们透过门缝看见他飞身上了房。
乌木爻引人注意的能力一流，很快便有嘈杂的巡逻军队朝着他的方向奔去了。
“走。”晏河清轻声招呼着。
圣灵草就跟指南针一样指着王宫的方向，他们依着它们指的方向一路过去，期间又避过了几队巡逻兵，巡逻兵的数量已然比刚刚遇到的少了一点。临近王宫，避无可避，他们三个人无处可藏地撞上了至少有三十个人的巡逻队，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但还没等双方交手，地下却传来了阵阵轰鸣。
“躲开！”晏河清扯着两个人向旁边躲避，却还是叫地底下钻出来的东西狠狠拍了一下，差点吐血。
这他妈到底都是什么东西，现实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魔幻。
估计现在那些巡逻兵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顺着地底下那些钻出来的东西看过去，刚好是王宫的方向。
“这是什么玩意儿？”慌乱逃窜的巡逻兵里有人嘶吼着。
“这是……恶魔？”莫殊不是很确定。他不是很了解这东西。
“恶魔的触须。不过大概不是很强的恶魔。”晏河清看着那些在半空胡乱挥舞的触须，不明白怎么它们就突然冒了出来。
“喂。你流鼻血了。”莫殊用手肘捅了斗南一下，拿斗南的斗篷堵住对方的鼻血，“别滴地上了。”
好的，晏河清理解了。是斗南搞的事情。
恶魔被祭司的力量刺激到了。
他瞪了斗南一眼，斗南状似无辜地捂着鼻子。
“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不要伤及无辜。”晏河清警告道，“巡逻兵也只是奉命行事的打工人。”
一颗圣灵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扎根在恶魔的触须上生长起来，恶魔好像被搞得很疼，触须胡乱地挥舞着，巡逻队慌忙逃窜，溃不成军。
“这他妈又是谁干的？”晏河清又瞪向两个孩子。
“我……不小心，弄掉了。抱歉啊晏先生。”斗南举起手晃了晃，晏河清觉得从他身上看到了木暮的影子。
“你……算了。快走。”晏河清余光瞟见乌木爻居然在往这边跑，身后跟着的追兵成群。
这是要闹哪样？
他抽出了佩剑，骑士的剑携带着骑士的力量与祭司的祝福，因此对付恶魔一类的生物还是蛮有效果的。
——也多亏了某前圣骑士大人宝刀未老，剑花耍得十分漂亮又有力，砍断了不少恶魔的触须。他生生把密集的触须砍出一个缺口，趁着恶魔没来得及再生，他招呼着两个孩子快点过去。
乌木爻距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他等了他一会儿，又断了恶魔的几根触须，算了算对方应该能够在恶魔再生前赶到，这才匆忙跟上了两个孩子的身影，进入王宫内部。
王宫的外部依旧华丽璀璨非常，但一进入内部，就会发现它只剩了一个壳子。琉璃碎片散落一地，彩绘玻璃上的神像只剩巨大的空洞，精美的挂画被撕扯成破布，稀有的西秋木制楼梯断成了一截一截的，一片破碎的景象。
美好的东西被尽数撕碎。
地面破了个大洞，洞里黑漆漆的，莫殊都看不清楚那底下有什么，但谁都能听得到那底下隆隆的声响，像巨大的风箱。
他们进来的那道门被猛然撞开，乌木爻看了一眼那坑，丢来一截长长的藤蔓，示意他们下去。
他们没有耽搁，迅速地滑了下去，落地就踩进了一层浅浅的泥泞里。
乌木爻最后滑了下来，点亮了一串南天芥，分给另外的三个人。
他们的面前有一条路，越往里走，脚下的泥越粘稠漆黑。
道路两旁是许多间房间，那大概是一间间的囚室。
道路的尽头，有一团黑色的东西挡在了那里，辨不清头尾，但有呼吸起伏。
那是将自己扎入地底的恶魔。
虽然他很庞大、可怖，却显然并没有像木暮那样强大的力量，它大概是新生的恶魔，只能苟延残喘于地底。
那么这样的恶魔，他会跟人做何种交易？他又怎样使得纳什的瘟疫如此蔓延？
而且……这里是王宫。王在哪里？王子又去了哪里？
四个鲁莽的勇者误打误撞进了恶魔的巢穴，却发觉未解的谜团不减反增，不由得感到几分疲惫。
黑色的巨兽睁开了猩红的双眼，他的身体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像是人类在叹息。
“是我们看到的恶魔……”莫殊轻声道，他停下了脚步。
恶魔的声音低沉且嘶哑，像是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吐出几个字：“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