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谈
原主天天窝头凉水裹腹,如今又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早就在饿死的边缘反复横跳了。
所以几乎是刚松下劲儿,飘飘的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起来。
她特意选了距离燕风驰最远的对角线,头晕眼花地挨着周妙仪落座,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先狠狠挑了一筷饭入口,幸福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或许是碍于燕风驰这尊大佛,众人都吃得不安生,唯有周飘飘左一筷右一勺,吃得不亦乐乎。
古人云,吃饱肚子才好干活儿呢。
沾了燕风驰和宁远将军的光,这顿晚膳可谓是色香味俱全,从凉至热也是一应俱全,是府中招待贵客的规格。
周飘飘一想到明天还不知有没有下顿,手中夹菜的动作便愈发麻利。
金银肘子,吃!
水晶冬瓜饺,吃!
翠玉黄瓜,吃!
她下筷如有神,几乎挥出残影来,直把面前的饭菜包圆儿了,才拍拍肚皮搁下碗筷,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儿。
燕风驰晚膳一向用得不多,不多时便放下筷子,饶有兴致地盯着“大病初愈”的周三小姐,后者早已不复刚才那般牙尖嘴利的模样,倒显得有几分乖巧。
不过…他略一挑眉,没成想这她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吃起来倒比军中将士还要生猛一些。
被他这么一盯,周飘飘有些发毛,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干脆又向后撤身离得更远了些。
若是她知道燕风驰此时在想什么,怕不是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夜凉如水,月明星稀。
众人用过晚膳,燕风驰便率赤翎铁骑打道回府,周飘飘随着出来送客。
燕风驰踏梯上车,长指撩开帷帐,俊朗的五官几乎融入夜里,无端添了些邪气。眉下阴翳,复又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周飘飘,蹄声踏踏,雕花马车这才消失在夜色里。
飘飘心里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长出一口气,浑身的倦意便涌了上来,累得差点站不住,忙唤青罗搀着她回屋去。
宁远将军回来了,她自是不可能再住在柴房,而是随着一起搬到了主屋。
青罗捧着破屋里零星一点儿家当为她收拾床榻,周父见了,不禁心底又抽疼几分,眉头一竖,又将孙氏这毒妇斥责了一番。
这一切她并不知晓,不过宁远将军回来了,至少以后的日子吃穿住倒不成问题,也算一大幸事。
梳洗完毕后,飘飘倚在床头,望着桌上的烛台出神。
方才不曾觉得,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把她激出一背冷汗来。
不论是燕风驰还是今日那名手握端王谋反证据的男人,这两人都不是她周飘飘招惹得起的,以后若是遇到了,还是躲着点为妙,免得像刚刚那般,不知怎的就惹上杀身之祸。
她脑海中又浮现燕风驰临走前那个不知何意的眼神,只觉得脊背发凉,心说果然神经病的内心世界正常人不懂。
燕风驰正在府中研读军书,不知怎的,竟连打两个喷嚏。
方立则一脸担忧地为他披上外衣。
胡思乱想之际,青罗来报:“小姐,将军来了。”
周飘飘猛地回过神来,忙将自己掩进被中,半阖美目,似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待周父进来,便挣扎起身要与他行礼。
前者见状忙扶着她重新躺下,满面担忧道:“今日可累坏了吧,都怪为父常年征战,竟不知你遭受这般待遇。”
他咬咬牙,抬掌不甘拍向大腿,想必也是悔恨交加。
飘飘轻咳两下,哑声道:“这怎能怪爹爹呢,都是飘飘不好,嘴笨,不懂得去讨祖母和二叔母的欢心,今日还差些为周家惹上大祸。”
说话间,她已带上哭腔:“倘若今日真的连累了爹爹,我不如那日一头撞死好了。”
周父急道:“哎哟我的心肝儿,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快呸呸,免得惹晦气上身。”
飘飘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装模作样呸了两声,又道:“爹爹说的也是,飘飘还要留着这命照顾爹爹呢。”
周伯乾宽慰一笑,大掌抚上她的额头:“爹爹哪里用得着飘飘照顾,飘飘以后择个好人家嫁了,只管照顾你的夫君便是了。”
飘飘道:“那我便不嫁,留在爹身边一辈子!”
周伯乾笑道:“又说傻话了。”
这一来二去下来,若是现在有好感度,云阳侯脑袋顶上的进度条怕不是早已爆了几个来回。
很好,周飘飘暗暗想到,第一步先抱大腿立稳根基,顺利完成。
“哪里就是傻话,”飘飘缩进被窝里,瓮声瓮气道:“这床可真软,飘飘还是头一回睡这么软的床。”
周父心里的心疼劲儿又涌了上来,只觉得一攥便能拧出酸涩的水来,他张了张口,半晌,叹了口气:“你娘亲走的早,爹又不在家,才让你受尽委屈。”
“既然我回来了,日后,想睡软床便睡软床,想盖锦被便盖锦被,家中之事有爹给你撑腰,也不必再惧那些女流之辈。”
虽说周飘飘并不是原主,无法共情这段亲情,但她还是被这扑面而来的父爱所感动,眸中有光闪烁,低声道:“多谢爹爹。”
“你我之间还谢什么,”周伯乾哈哈大笑,摸了摸她的发顶:“你且好生休息,待明日,爹叫人带你去扯布做几身新衣裳,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