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闲谈旧事
王孟正要发问，包间外响起了小二的敲门声。
等到酒菜一上桌，两个上菜的小二还没出去，佟海明就用酒菜堵住了自己的嘴。等小二一走，这屋里无论是谁问他，他也一句话都不说，就只在那吃菜喝酒。
方杰倒了杯酒尝了尝，根本没什么酒味，只怕这壶酒里的水占了九成八。他忍不住站起身来想要出去骂一骂人，秦岚却喊住他道：“方公子不用去的，这本来就是规矩，佟大哥只要身上穿着这身袍服，无论哪个饭馆酒店，都只会卖给他这种酒的。”
方杰被这一声方公子叫的有点飘飘然，露着笑容坐了回来。终于能抽出空当说话的方拾遗抱拳道：“秦司巡，在下方拾遗，是方灵漱的师兄。听说我师妹在你府上休养，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我想过去看看。”
秦岚这才注意到他，连忙回礼道：“实在抱歉，刚才说得入神，倒是忘了见礼。”
其实哪是忘了见礼，根本就是忘了方拾遗。这一路走来她都没有注意到他，刚才聊天的时候她还在想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呢。
佟海明也放下筷子抱拳见礼。他忍不住说道：“这位方兄弟来了以后也没说过话，我还等着认识呢。”
方杰叹了口气道：“老佟，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可口的饭菜都堵不住你的嘴了？”
方拾遗倒是没有感到不快，他笑了笑说道：“没事，我都习惯了。要不是熟识的朋友，大部分人都不太会注意到我的。”
方杰转过头来打趣道：“方拾遗的大名，看来在云州不太好使，这屋子里的人也就只有我认识你，而且记住了你！”
方拾遗摇了摇头笑道：“但并不是因为你认识我才记住我，而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你才会记住我！”
佟海明终于不再吃了，他感觉眼前这个方拾遗好像确实听说过。他盯着方拾遗看了很久才问道：“是江南百花楼上坐，芳兰仙草不沾身的方拾遗？”
方杰拍手笑道：“老佟，你总算是认出来了，就是那个方拾遗！”
王孟和张放两个人从昨天开始就很好奇了，见佟海明也知道方拾遗的名号，也放下筷子等他说下去。
秦岚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特别的名号，连忙问道：“方师兄在江湖上很有名？”
佟海明看了一眼秦岚，露出奇怪的笑容道：“你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秦岚当然听出了一些意思，可她还是面带微笑面色坦然地说道：“可我还是想知道！”
方杰看了一眼方拾遗，又看了看佟海明，站起身来叹了口气道：“还是我来做这个恶人吧！”
方拾遗的名号如此特别，说起来还是一桩奇谈。
江南繁华富庶，百业兴旺，各行各业竞争激烈，所以都喜欢做一些比拼和赛事，就连花船粉楼也不例外。每次遴选花魁头牌之后，她们就会在一座高楼上宴请宾客，这座高楼就叫百花楼。
方拾遗年少的时候沉迷钓鱼，方家的师兄弟们经常被他拉着一起在江上垂钓。可年轻人一多，光是垂钓又有什么乐趣，于是就有人请了花楼小姐和清倌人到船上作陪。
方拾遗的船原本是方老爷子的。在他入室的时候，别人都选了武功丹药或是医典药经，他却只要了老爷子的船。这船虽然不算太大，却又豪华又舒服，江中垂钓又是一件雅事，被邀请的花楼小姐和清倌人只要有空都不会拒绝。久而久之，他反倒先是在风月场里出了名，被人叫做小方公子，他的船就叫做百花客船。
有一次遴选花魁之后，有资格上楼的花楼小姐和清倌人们正在相互商量要邀请的客人，发现大家都曾经被邀请到百花客船上，也都见识过方拾遗钓上大鱼的情景，所以一致认为这第一张请帖，该送到百花客船上去。
于是方拾遗就登上了百花楼，坐上了首位！
那天正是方拾遗的二十岁生日，他坐在了江南最出名的一座高楼里，坐在了江南最负盛名的四位花魁中间！
可他整个人都是懵的，除了和在座的官绅士子、富户豪侠推杯换盏，一点也没想起来自己已经二十岁，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人了！
穆春芳、周夏兰、秋仙儿、叶冬草四位花魁都送给了小方公子一件礼物，有钓竿，有鱼线，有披肩，有暖炉。这些礼物无一不是精美又实用的东西，他很开心，开心的不得了，等一散场，他就立刻告辞回到船上去钓鱼！
他一整夜都在钓，钓到了好几条很大很大的鱼，他更是开心，开心的简直要昏过去！
于是他就在船上幸福地睡着了。
一直等到这件事过去了很久，他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有人问他后不后悔，他只是笑了笑回答道：“那一晚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晚，我一点也不后悔！”
从此以后他还是会经常去钓鱼，他的百花客船还是会邀请花楼小姐和清倌人上去，百花楼的请帖当然也还是会送到船上，只是他再也不去了。
有人瞧不惯他这种做派，写了首酸腐诗词嘲讽他，里面那一句“江南百花楼上坐，芳兰仙草不沾身”却被人传着传着成了他的名号！
“你为什么再也不去了？”秦岚的眼睛亮晶晶的，双手托着两腮轻皱着好看的眉毛，就像一个听故事入了迷的小姑娘。
方拾遗只是摇了摇头笑了笑。
张放笑道：“换成是我，我也不去了。”
方杰也笑着说道：“我也是。”
王孟和佟海明相互看了一眼，两个人都只是笑了笑，没有开口。
秦岚的疑惑更浓，只是看他们几个都只是抿着嘴笑，显然是绝不会告诉她了。
佟海明的脸皮最厚，打断了秦岚的好奇心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还得回去想想“断刀”那个凶人的下一个目标是谁，好在他动手之前抓住他！”
王孟和张放立刻同时开口问道：“你们找到线索了？”“他还要杀人？”
秦岚已经又变回成干练的秦司巡的模样，她看到佟海明还要说，抬起手来打断道：“佟大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正好方师兄要去看看灵漱姐，去我的那处别院吧。”
几个人都点了点头。如果要在云州城里找一处最适合他们这些身份不同的人密谈的地方，秦岚的别院肯定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