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往事如梦
“小周啊，你是大学生喔，大学生这个不在学校好好念书，怎么跑来超市打零工的啊？你爸妈还真是舍得喔！”超市负责理货的王大娘一边用抹布擦拭着货架上的浮灰，一边问着正在收银台发呆的周正阳。
周正阳已经来24小时超市打零工一个多月有余，平均下来每周来店报到三到五次，基本排的都是夜班。
此刻，超市里没有什么人，工作人员们便习惯了边干活边聊聊闲天。
“我需要给家里挣钱。”周正阳道。
“哟，你这？”王大娘露出一副不解是神情，“怎么，家里遇着难了？你给大娘说说，大娘给你出出主意。”
周正阳一脸疲倦，他每天不是上课就是打工，实在是疲乏的很，三不五时的还得去医院看看妈妈的情况，顺便续上住院费。
王大娘见周正阳不说话，不依不饶的追问道：“怎么的，你爸妈都不给你生活费？是分开了？”
周正阳实在不想同外人谈论家事，何况他家的情况复杂，若是从头细数，恐怕得说上一天一夜。
“王大娘，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想勤工俭学呗，帮家里分担一点，毕竟爸妈养个孩子也不容易。”周正阳努了努嘴道。
“啊呀，你这个娃娃可真是懂事啊，你爸妈好福气哦，生了你真是来报恩的。哪里像我们家那个死孩子，成天的躺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干，一天到晚的就晓得要钱，没有钱他是爸妈也懒得喊的。”王大娘露出羡慕的神情。
正巧店里来了客人，超市门口的‘欢迎光临’自动播放器响起了声。进来了一名身形略胖，戴着鸭舌帽的男子。
周正阳见有客人进门，也忙不迭了喊了一声：“欢迎光临。”王大娘见状，收起抹布走开了。
鸭舌帽男子在饮料区挑了半天，这才拿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走到收银台。
‘滴’，扫码计价器的声音响起，“一块。”周正阳麻利的干着活，“要塑料袋吗？”
“要！”鸭舌帽男子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声音竟然有些似曾相识。
周正阳瞥了鸭舌帽男子一眼，惊讶道：“堂哥！”
鸭舌帽男子也扫了一眼收营打扮的周正阳，忙将头上的鸭舌帽取下，“周正阳！”
“哥啊！”周正阳有些激动，之前爸妈说堂哥和小杨嫂子移民去了澳大利亚，再也不回来了，这个消息着实叫周正阳难过了好一阵子，如今可以在从小长大的城市里再见到亲人，自然是无比亲切。
“你等等！我还有半个小时就下班了，哥，我好想你啊！”周正阳激动道。
“诶！”周正堂叹了口气，“阳阳！再见！”说着就要走。
“哥！你别走！”周正阳顾不得还未下班，忙对着站在不远处偷听的王大娘道：“王大娘，我有事要先走！你帮我跟店长说一声，我有急事！”
周正堂见周正阳一副穷追不舍的架势，只得道：“你又何苦跟着我！”
“哥！”周正阳的肚子里装了满腹的委屈，见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堂哥如今对他如此生疏，不禁有些难过。
“阳阳，哥瞧出来了，你过的也不太好，不然哪会这个点还在超市干收营，你应该在学校啊！”周正堂道。
“哥！你跟小杨大妈走了之后，家里发生了好多事！”周正阳迫不及待的想要同周正堂倾诉。
“哥这里也发生了好多事，小时候竟然会天真的以为人生是美好的，如今看来，原来最美好的竟是小时候。”周正堂由衷感慨道。
堂兄弟两个并肩走在冷冰冰的大街上，见路前方有个牛肉汤店似乎似乎有些人气，周正堂道：“走吧，哥请你喝个汤，吃个饼子，下次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哥，你又要走？”周正阳问道。
“说来话长啊！”周正堂叹了口气，领着周正阳去了牛肉汤店。
半碗汤下肚，周正阳先说了自己家里的事，但似乎是心有芥蒂，周正阳隐瞒了爸爸跟苏有财的女朋友有了孩子并跑路的事，只说周爸南下打工去了。
“没想到，我爸出了事之后，你们家也过的这么惨！抑郁症这病种我知道，澳大利亚有专门的心理卫生咨询，国外对这方面研究的早，不像国内刚起步，你们家里不知道不理解也正常。其实我还挺敬重许阿姨的，没想到她会得这病。奇怪了，叔叔干嘛在这个时候出去打工？其实他留在家里陪伴更重要。”周正堂打了一个酒嗝，吐出一些臭气，这才悠悠道：“我昨天去监狱看了我爸，他瘦了一圈，不过精神状态挺好的，说在里面生活规律，他每天都过的挺踏实的，比在外面过的舒心。”
周正堂这么一说，周正阳这才想起自己的大伯周安庆还在牢里服刑的事。
“当时我爸出了事，我妈嫌丢人，正好外公外婆那边帮忙找了人，她就带我去了澳大利亚。本来以为到了国外，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结果，诶，我真是错大发了。阳阳，你知道吗，老外根本就看不起我们这些黄皮肤的，他们抱团，对我们非常的排斥。我去了那里，语言也不通，上课根本跟不上，也交不到朋友，只能去打零工，做些体力活。结果还是处处受到排挤，同样的一份工，我拿的薪水只有白人的一半，干的活却比他们要多。我妈你是知道的，从小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花钱大手大脚的，这到了国外，没人捧着她了，非常的不适应，也跟你妈妈一样快抑郁了。结果，她在公园遇到一个会说中文的韩国人，是当地一所学校的汉语言教师，他看我妈有钱，就起了心思去追她，我妈一个半老徐娘，还抱着从前找个男人做后半生依靠的老脑筋，两个人就在一起了，等我发现他俩好上的时候，这男的已经带着行李住进我家了。”周正堂平静的叙述着。
“想不到小杨嫂子是这样的人，那后来呢？”周正阳惊讶万分。
“后来？后来这个男人隔三差五的就问我妈要钱，不给就打她，我妈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腿都发软了，很快，我们带去澳洲的钱没被这个男人搜刮干净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男人见我妈的确没什么油水了，拍拍屁股走人了，不然还不知道这事要怎么收场。”周正堂说完，将已经凉透了的饼子泡在了牛肉汤里。
“竟然有这样的事！”周正阳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后悔对周正堂有所隐瞒，早知道就将爸爸的事情和盘托出了，爸爸事情的狗血程度和小杨嫂子的根本不相上下。
“哥，你后面还有什么打算吗？”周正阳问道。
“我想我爸了，再过一年半，我爸该出来了，我要等他，等他出来了我们父子俩个一起生活。”周正堂道。
“那小杨嫂子怎么办？”周正阳问道。
“不知道，先让她留澳洲吧。”周正堂目光放空，神情十分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