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阴影
秋天又至，满城的银杏树金黄灿灿，风一吹落了一地，有的落进了花丛中，像铺满了金子一样，耀眼又夺目。
每次回家的路上，脚下踩着的都是飘落的银杏叶，一切看起来是那么让人心情愉悦，夕阳的光通过树叶间的缝隙落下来，好像让光也有了形状。
何言将她送到楼下后，目送着她进楼后，才转身离去。
唐寂回到家里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蹲在门口的慕多，她皱了皱眉头。
“多多你怎么不进去”唐寂拿出钥匙打开门。
慕多抬起头来，看到唐寂时，突然就笑了“姐姐，你回来了，奶奶不在家，我拍了好久的门，都没有人来开门。”
唐寂皱了皱眉，拉起他的小手走了进去，心里却闪过一丝不安。
她放下书包，看了一眼客厅没有人，整个屋子安静的出奇，她下意识的走进外婆的卧室，只是一眼就令她心口一颤，连忙跑过去。
“外婆!外婆!……”
外婆闭着眼就那么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呼吸也有些微弱。
唐寂慌张的扶起外婆，然后手有些颤抖的拿出手机打了120，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心一下又一下的颤抖着。
慕多也听话的走进来，扶着外婆。
“喂……是120吗？”
……
晚上八点，江城医院。
医生从病房走出来“那位是27号病床家属。”
唐寂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医生面前“我，我是。”
医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下意识问“你是27号病床的什么人”
“她是我外婆。”唐寂平静的回答。
医生平静的说“27号病人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心脏不太好，这次是突发的冠心病，也是年纪大了，所以老人抵抗力下降了。”
唐寂脑子有些混乱，一时之间有些心乱如麻，然后下意识的问“我外婆……她醒了吗？”
医生摇了摇头“突发的心脏病，现在还在昏迷，我们建议还是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你也快找大人来照看一下吧。”
唐寂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垂着眸子看着躺在椅子上的慕多，她将校服脱下来后轻轻盖在睡着的慕多身上。
思来想去，她还是走到了没人的走廊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十几秒后，被人接起来，说话的正是宁亿。
“喂”宁亿说话温柔。
唐寂沉默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轻轻开口“宁阿姨是我。”
听到她声音的宁亿也愣了一下，然后温柔的问“是阿寂啊，你爸爸他今天加班，手机落在家里了，我没给他送去，怎么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我现在……”
说话间，手机就传来了一阵咳嗽声，还有稀稀疏疏的穿衣服的声音。
唐寂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宁阿姨，你明天能来江城吗？我外婆需要住院……”
电话另一头，明显愣了一下，沉默了几秒，宁亿语气也有些着急“老人怎么样？发生了什么？”
“心脏病，我外婆昏倒了，现在需要住院，我……”唐寂说到这里，心里像堵了石头一样难受，到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宁亿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安慰她“没关系孩子，我去，你把医院地址给我，然后你先回去休息。”
唐寂想了想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后，唐寂将地址发微信给了唐习震。
她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疲惫的看着微信她与何言的聊天框，想了许多最后还是关了手机。
她重新回到病房的时候，看着慕多孤单单的小小的一团缩在那里，心里一疼，然后去了护士台。
“我外婆现在需要人照看吗？”唐寂将床号，一系列告诉了值班的小护士。
小护士查了一下，然后轻轻开口说“27号病房的人现在正在重症监护室，暂时不需要人，你们可以先离开了，留好电话，有事好联系。”
唐寂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谢谢后，转身叫醒了睡觉的慕多。
慕多也是一叫就醒了，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软软甜甜的喊了一声“姐姐，奶奶她……”
唐寂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安慰他:“奶奶没事，走吧，咱们回去睡觉，你明天还要上学。”
慕多点了点头，抱着唐寂脱下的外套然后自己从椅子上下来，乖得不要不要的。
唐寂牵着慕多走出医院时，夜晚的风吹得刺骨的疼，吹的她头发也有些乱了，她微微抬起头来，心里的恐慌与不安久久伴随着她。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虽然心里并没有以前那么的慌张了，但是让她再次看到亲人离开，她想她可能会疯的。
慕多似乎看出她情绪不好，小小的脑袋转过来望着她，声音软软的说：“姐姐，你别不开心了，奶奶会没事的。”
唐寂心里一软，低下头看他，温柔的笑了笑：“好。”
俩人在冷风中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慕多乖乖洗漱完后，乖乖回房间睡觉去了。
唐寂有些疲惫的拖着身子回到房间后，从书包里拿出了作业，将留的作业完成，或许是因为心里的不安，即使很累但她却没有丝毫困的意思，反而放空大脑时，无数不好的想法涌入脑海，让她心乱如麻。
当她完成作业时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
唐寂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晚上十二点半了，困意笼罩，她起身走到床上一股脑的躺下了，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一晚上，唐寂睡得并不好，有些半睡半醒的感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她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起身穿好衣服出门去买早餐。
唐寂随意的在早餐店买了几个包子，还有八宝粥，一并带了回去。
就在她拎着东西往回走的时候，小区楼下门口时，站着一个女人，唐寂一眼就认出了是宁亿。
“宁阿姨。”唐寂淡淡的开口喊她。
宁亿下意识的回过头“阿唐寂，你出去买饭了？”她的目光落在唐寂手里的早餐袋上。
唐寂先移开了目光，轻微的点了点头：“走吧，宁阿姨。”
说着，唐寂先往楼上走去，宁亿跟在后面，进门后，宁亿有些慌张的站在门口，双手紧张的搓了搓手。
唐寂抿了抿嘴唇，想到这是自己母亲的房子，如今另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她心里虽然矛盾，但也没有说什么。
“宁阿姨你不用那么紧张，随便坐吧，我去叫小多吃饭。”唐寂将手里的早餐放在餐桌上，转身进了卫生间洗了洗手，
宁亿哎了一声，轻轻放下手里拿着的包，换掉鞋后她坐在了沙发上。
唐寂迅速洗漱完后，换好校服后，往慕多的小房间走去，一进房间，她就看到慕多自己在穿校服，而且将被子叠好了。
唐寂愣了几秒，轻轻开口“小多，出来吃饭。”
慕多迅速穿戴好衣服，听话的点了点头，“来了姐姐。”
唐寂帮忙关上房门，看了一眼时间，坐在桌子面前拿起一个包子小口的吃起来，宁亿看着她，似乎想了想说“唐寂，你爸爸他这段时间有点忙，公司那边出了点事情，所以我来帮帮忙，你安心去上学，你外婆的事情我来就行，我之前是护士长，有些事比较懂。”
闻言，唐寂将包子吃完，沉默着起身，从闲物柜上拿出一把备用钥匙，然后走到宁亿身边将钥匙放在了她面前。
“这是家里的钥匙，我外婆那边就拜托你了，宁阿姨。”唐寂语气平淡，似乎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临出门她又将自己的手机号一并留下了。
宁亿看着桌子上钥匙迟疑了一下，但是还是拿了过来，在抬起头来的时候，唐寂已经出门了。
慕多也刚好从房间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出神的妈妈，小家伙有些激动的走过去，一把扑进了宁亿怀里，宁亿也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妈妈你怎么来了？”慕多好奇的问。
宁亿垂下眸子，抚摸着他的脑袋解释到“唐姐姐的外婆生病了，妈妈过来帮忙。&34;
慕多乖乖的点了点头“那你是不是暂时先不走了。”
宁亿点了点头“快去吃饭吧，不然一会上学迟到了。&34;
唐寂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心思都在外婆的病情上，走到小区门口时，何言已经在等她了，和往常一样。
而她在看到何言的一瞬间，心里一阵发酸，她很快的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走了过去，何言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身影，抬起头来看向她。
“小姑娘今天怎么这么早啊。”何言语气温柔的问。
唐寂张了张嘴，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抿了抿唇轻松的解释“昨天没有休息好，今天醒得早。”
何言看出来她兴致不高，一脸的疲惫和心事重重，他有些担心的摸了她的脑袋，语气温柔的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没有，昨天作业有点太难了，睡得有点晚，走吧何言。”说着，唐寂拉着他的手腕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可是何言显然是不信的，但是他并没有强迫问她。
就这样以上五，唐寂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度过了，一放学她就往教室外跑，可是却被何言拉住了。
“你跑什么？”何言站起来，看着她满眼迷茫却又焦急的眸子，心里隐隐猜测着什么。
唐寂抿了抿嘴唇，神情有些紧张的说“我，我要去医院。”
何言疑惑的皱了皱眉头，紧张的问“去医院？你去医院干什么？不舒服？”
唐寂摇了摇头“我外婆生病了，现在人在医院，我放心不下，想去看看。”
“我跟你去。”何言不由分说拉起唐寂，就往校园外走去，一出校门口，俩人上了直达医院的公交车。
公交车上，俩人身穿宜华高中校服格外的显眼，引来不少人的纷纷投来的目光。
可是，唐寂一心都在医院，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人纷纷传来的目光，何言坐在她旁边，安安静静的陪着她。
到达医院后，何言牵住她的手下了车，他轻轻安慰她“没事的，走吧。”
唐寂抬起头，眼尾有些泛红的看着他，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唐寂是不喜欢来医院的，甚至厌恶，因为她还是无法走出母亲离世的阴影，空荡荡的走廊，亮起的红色急救灯，还有她痛到无法呼吸的撕声裂喊的哭喊声，而那个暑假的夏天是她永远走不出去的阴霾，直到如今依旧，如果外婆真的再出点什么事情，她真的会受不了的。
唐寂凭着昨晚的记忆，往里面走去，走到护士台时，只有一个小护士，正是昨晚的那个小护士。
小护士一抬头就注意到了身穿校服的俩人，她愣了几秒才认出唐寂。
“小姑娘是你啊，来看老人”小护士打量了一下俩人，不由得将目光落在了唐寂旁边的何言身上。
唐寂点了点头“我外婆她怎么样？”
小护士很快的移开了目光，语气轻快的说“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可能会有一些后续观察，具体的原因你去咨询一下主治医生吧。”
唐寂点了点头“我现在能进去看看吗？”
小护士嗯了一声“可以。”
说着将房间号告诉了他们。
唐寂越过护士站往里面走去，走廊上老人不少，多多少少都有儿女陪在身边，有的老人还在输着液，看起来虚弱的很。
何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无言的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走到走廊尽头，转了个弯，迎面撞上了宁亿，唐寂下意识的后退几步，看清人时，喊了一声“宁阿姨。”
宁亿手里拎着热水壶，壶里似乎还有开水，吓得她也连连后退几步，听到声音，也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到是唐寂时“唐寂，你，你怎么……”说着她将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少年身上。
“中午放学，我过来看看。”唐寂淡淡的开口解释。
宁亿收回了目光“你外婆很好，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身体还是有些虚弱，现在正在睡觉，你可以去看看，我去换壶热水。”
唐寂点了点头“谢谢你，宁阿姨。”
宁亿神情一愣，然后摇了摇头，往前走去。
唐寂转头看向何言“阿言……她是我……”
何言勾了勾嘴角，伸手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不用解释，我知道。”
何言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啊，就在刚刚俩人的对话中，他也多多少少猜八九分了。
“不是看外婆，走吧。”何言伸手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唐寂总觉得这一幕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走廊的尽头，昏暗的灯光，空荡荡的走廊尽头是一盏红色的抢救灯，她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走着，孤独又无助，简单的一扇门就是生与死的诀别。
如今再次发生一样的事情，有人拉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可是她依旧新生惶恐，心止不住猛烈的跳动着。
病床，蒙上的白布，步履匆匆的护士，还有医生疲惫的摇头……
一幕又一幕出现在她面前，她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唐寂步子放慢，手也慢慢松开了一些，何言猛的回头，一瞬间对上了她空洞麻木的目光心像插了一把刀一样，扯得生疼。
“阿寂，阿寂!”何言转身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温柔的摸着她的脑袋“看着我，你外婆很好，不会再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