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家有家规
床上的穆云亦幽幽转醒，眸间的湖蓝色蒙上了一层雾，但很快便恢复清明。
靠在穆云亦床边上昏昏欲睡的璋言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一睁眼，看见是穆云亦在动，惊喜地弹了起来：“主人，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穆云亦揉着太阳穴问道。
璋言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整整六日。”
穆云亦点点头，由璋言搀扶着坐起来。他看了一圈帐篷，只有璋言一人。
“主人，嫂子前日被那季麟老皇帝召回去了，说要给她奖赏。然后子佩就跟着保护嫂子去了。”璋言看出了穆云亦四处探寻的目光，马上供出唐念的下落，“在那之前，嫂子可是日夜在主人床头照顾的呢，可辛苦了！”璋言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美滋滋。
却不想穆云亦眉头一皱：“谁允许你喊她嫂子了？”语气中带着些冷冽。
璋言一愣，有些委屈地小声喃喃道：“怎么你们俩都不让我这么喊……”
穆云亦把他的话尽数收入耳中，一时空气变得更冷了些。
这时，帐篷的门被打开了，小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子佩！”璋言回过头惊喜喊道，然后往他身后看去。后面是空的。
小呆见穆云亦醒了，马上欣喜地小跑着到床边：“主人！”
穆云亦嗯了一声，还没说什么，倒是璋言慌里慌张先开了口：“子佩，嫂子……额……唐姑娘呢？”
小呆低下头去，将事情的经过悉数禀报。
那日他在皇宫门口等着唐念面完圣出来，不想，唐念出来的时候身边围了一圈人，为首的那位中年男人与唐念长得颇有几分相似。
保护唐念是他的职责所在，所以他拔了刀便要上前将她带出来，却被她制止了。
唐念说：“小呆，我这就要回家去了，跟他们说声对不起，我食言了。接下来你就回到你的主人身边，全心全意照顾他吧。”
紧接着，她又对从马车里匆匆跑出来的思思说：“思思姑娘，如今你无处可去，我的府上也空了，你就和你的奶奶安心住在里面吧，就当是替我看房子了。”
说完，她在那中年男人的催促下，头也不回地上了另一辆马车。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唐姑娘……回家了？”璋言皱着眉头努力理解这句话，“原来她不是季麟人啊？”
小呆白了他一眼，并不想与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孩多说。
穆云亦沉默了半晌，也只是点了点头。
此时，璋言拍了拍脑袋，突然想起什么：“主人，昨日收到了君主那边发来的消息，叫主人立刻动身回国。”
君主，即东乌皇帝。
“呵……”穆云亦嘲讽地笑了声，“他倒是催得紧，迫不及待要把我往外推啊……”
璋言和小呆见穆云亦这副神情，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来，眼观鼻鼻观心。
“徐墅呢？”穆云亦问道。
那日是从那宫殿刑房的角落里找到徐墅的，他虽浑身伤痕累累，但意外的没有缺胳膊断腿。
找到他的时候，他人已经饿晕了，是璋言把他扛上车带回来的。这些日子他伤口好些了之后，就一直在隔壁帐篷吃东西，活像个饿死鬼。
“徐墅也好得差不多了。”璋言回道。
“那便动身吧。”穆云亦将身上的被子往旁边一掀，翻身下床。
“可是主人你才刚醒……”见状，璋言赶紧上前想扶一扶，却被他避开了。
那日大夫们给穆云亦疗伤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穆云亦身上的刀伤道道至深，可怖至极。如今躺了这么几天就起来，他怎能不忧心。
“无碍，还有更重要的事。”穆云亦摆了摆手，披上那件万年不变的紫袍，大踏步向外走去。
身后的璋言叹了口气。这个场景，可真是似曾相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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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唐念是功臣，季麟国皇帝特派马车送他们一行人回国，其中也不乏对唐丞相的示好之意。
阿衫知道了她要走，拉着林嬷嬷硬是追上了他们的马车，跳到唐念身上，同她抱在一起久久不肯下来。他一张小脸哭的惨兮兮的，看上去比生死离别还要难受。
唐念把为阿衫做的玩具全塞进了他的怀里，并承诺他一定会再回来见他给他带新玩具，阿衫这才从她的怀里下来，一步三回头的被林嬷嬷牵着走了。
唐念望了望写着“凤起城”这三个大字的城口，又看了眼城里的熙熙攘攘。最终，她收回目光，重新回到车上。
凉南国，唐府。
唐夫人和鱼儿早早等在了门口，远远瞧见几辆精美的马车驶来，赶紧往外多走了几步，仿佛想透过那层车帘子看清楚里面坐着的人。
当马车稳稳停下，唐念从里面出现的时候，唐夫人情不自禁地哭了出来，也不顾什么体面不体面的就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
“我的乖女儿啊！怎么瘦了这么多！你知不知道娘有多担心你啊！”唐夫人哽咽着，唐念还能感受到她的微微颤抖。
她心里涌上一股愧疚，也跟着湿了眼眶，但手却久久无法伸起来回抱唐夫人，只是直挺挺的僵在原地。
关在牢笼里的亲情和处处暗藏玄机的自由，哪一个都是如此的沉重。
“好了。”唐丞相有些不耐烦地开口，“唐念，跟为父去祠堂。”
“不要啊老爷！”唐夫人赶紧放开唐念转而扑向唐丞相，“念儿刚经历百般周折回来，身子骨正虚弱，熬不起那些个刑法啊！”
“放开！”唐丞相一甩袖子，唐夫人向旁边跌去，“唐府有唐府的规矩，这般大逆不道若不罚，那还要这些规矩何用！”
“老爷！”唐夫人哭的更凶了，她的两鬓有些斑白，看的唐念心里也一抽一抽的。
“娘，别哭了。”唐念扶起唐夫人，随后转向唐丞相决然道，“父亲，我与你去，让娘回屋里休息吧。”
唐丞相无所谓的摆了摆袖子，随后大步流星地朝祠堂走去。唐念看向鱼儿，用眼神示意她带走唐夫人。
鱼儿虽不愿，但身为下人，她只得听主子的话，上前去接过唐夫人，一边轻声安慰一边将她往她房里扶。
“娘，我会没事的。”唐念最后说了一句安慰的话，然后快步向着远去的唐丞相跟去。
一根做工精致的棍子由下人恭敬地递到唐丞相面前，仔细看还能看到棍子的把手上印上了个“唐”字。
唐丞相抓过棍子，对跪在地上的唐念就是一击。
“你个逆女！”他颤抖着吼出这句，语气中有抑制不住的恼火。
唐念离家的这十几日里，他是日日恼火不已，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一面担心着被人发现遭受圣上降罪，一面为唐念违抗圣旨做出逃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感到愤怒。
就在前几日，他派出国去寻找唐念的密探回来告诉他，在季麟国有一个叫唐念的姑娘的事迹被传的沸沸扬扬，又好像不是季麟国当地的人，他这才确认了她的身份，拉下脸去亲自找了季麟皇帝要人。
唐念背上遭受重击，疼的忍不住哼出了声。
唐丞相一手拎着棍子一手指着她继续吼道：“要不是那东乌国三王爷有要事在身，将你们婚约延期，只怕现在我们唐府上下的脑袋都已经落了地了！”
唐念身子一抖，痛苦地闭了闭眼，依旧不吭声。
这事是她理亏，是她一意孤行，抛弃了全府上下的性命在先，挨这几棍子也是应该的。
唐丞相一棍子不解气，又拎起来继续打，边打边喊着逆女，而唐念只是咬着牙受着。
背部传来的激烈疼痛让她挺不起腰板，而身前的鞭伤未好完全，不少结痂的地方重新裂开，鲜血慢慢从里衣渗出到外袍。几棍子过后，她终于撑不住，缓缓躺在了地上。
“老爷！这……万万不能再打了啊！”
意识朦胧之际，唐念听见一旁的下人畏畏缩缩地上前劝阻。唐丞相冷哼一声把木棍甩在地上，然后拂袖离去，头也不回。
好像……还听到了门外唐真的轻笑声。
唐念没撑住，终于昏了过去。
古檀色的床顶，精致的花纹……
唐念思绪晃了晃，仿佛自己又重新穿越了一遍。
“小姐！”鱼儿依旧日夜守在她床边，见到她醒，急急冲了上来。
看了看那双红肿的眼睛，唐念忍不住轻笑一声：“傻丫头，怎么又哭了？”
“看见小姐这样，鱼儿忍不住……”鱼儿嘴巴一瘪，偌大的泪珠说出来就出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挺过来了吗？”唐念柔声安慰道，想伸手摸摸鱼儿，却扯到伤口疼的嘶了一声。
“小姐别动！”鱼儿赶紧把唐念欲抬起的手摁回去，并从身后变了法儿一般拿出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献宝似的递到唐念面前，“小姐你看！鱼儿给你熬的中药！”
唐念脸色突变，火速扭过头去，并恶狠狠地说道：“快拿走！我死也不喝这东西！”
鱼儿皱起眉头，好声好气地劝道：“不行！为了小姐的身体，一定要喝的！”
说罢，也不管唐念的哼哼声，撬开她的嘴就往里头灌。
“小姐别怪鱼儿粗鲁，是夫人嘱咐鱼儿一定要给小姐灌下去的。”鱼儿心疼道，手上喂药的速度却没减缓。
一碗灌下，唐念的脸已经皱成了八十岁老太。想到之后每天都要遭受一次这样的酷刑，她不禁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