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依旧是插播：一次未必成熟的试探
“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
话分两头，某个巨大的藏书库中，方才正乘着风，从一座高大的书架上徐徐落下。
他虚眼望向身旁的一头长颈鹿。
这头“长颈鹿”靠在隔壁那座书架旁，它不仅长有人类的四肢，穿着寻常的礼服，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小眼镜，而裸露在外的斑纹，却似被鲜血染红的一般。
“有一说一……”
鹿头人推了推镜框。
“你前天给我带进来的这本《王大菜的妖孽人生：惨遭全网曝光》，虽总被评价为小白爽文，但还真挺上头的。”
“剧情易懂且流畅、更新量大又管饱。”
鹿头人甩了甩短尾巴。
“同时，那位作者大大双开的新作《与大尾巴女徒弟的双修日记》更是讲究一个引人入胜、酣畅淋漓。”
“堪称精品小白文的扛鼎之作。”
“相比之下，给某人塑造单亲父亲形象的那位扑街写手，简直就是个渣渣呀。”
鹿头人的措辞虽然激烈，但实际上语气相当淡定。
方才嘴角微抽：“谁问你这个了……说正经的。”
“嗯哼？难道我的语气听着很不正经么？还是你对我的新形象有什么不满啊？”
鹿头人耸了耸肩膀。而随着肩膀的耸动，肩上的那颗鹿头便开始了变化。
在大约三秒的时间内，它先是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色像素，随后再改变形状、体积、颜色，最后再次清晰起来，成了一个小男孩的模样。
至于那副眼镜，自然变成了一副绯红的面具，被他覆盖在了脸上。
“平日不知道多巴结巴结我，一遇着麻烦事儿倒是想起我了。”
小血张口打了个哈欠，闭口便吐了个槽：“我说，你这可算是压榨童工哈。”
“我说，你小子总不会是在跟朵朵和白鬼争宠吧？”
方才用同样的姿势，也打了个哈欠：“这就是某人做‘兄长’的风度么？”
“嘁，这所谓的某人，应该也包括你吧？”小血默默翻了个白眼。
“行了，不跟你扯淡了。你让我负责的那部分，我都已经检查完了。”
小血拍了拍身后那座硕大无比的书架，而后指了指方才手上的那本平平无奇的书籍。
“你想的不错，这玩意里的一些观点，是连【伟大书库】都不曾收录过的。”
“……果然如此么？”
方才望着手中的《傻帽攻略》微微皱眉。
起初，他也和孔步一样，对这种三无书籍，并未抱有太好的观感。
但仅是粗略地翻看几页之后，他便猛然发现：这本书绝不简单！
书中用极有限的篇幅、极简练的文字，阐明了极大量的御兽知识，论点的犀利程度堪称简单粗暴。
下到耳目一新的培育方案，上到前所未有的配队思路，一些学术前沿的高端研究，更是事无巨细全部覆盖。
而更为关键的是……
这玩意相当的浅显易懂！
与那些动辄就扯实验、谈数据，充斥着各种专业术语的严肃文献相比，简直就像是一本“精品小白文”！
无论阅读者原先的基础如何，只要拥有这本书，就能速成为一名理论大佬！
而这……
还仅仅是其中一本？
方才揣着下巴，回忆着先前那位奸商先生的说辞。
“换句话说，这套人工编纂的书籍，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媲美【伟大书库】了么？”
“先前我还以为这是自己无意间陷入推销话术的错觉……可既然连小血你也这么说了的话……”
“喂喂喂，你该不会想发表感慨说：‘这还真是本名副其实的《傻帽攻略》’吧？”
小血突然出声，打断了方才的沉思。
“虽说这玩意是挺唬人的啦，但你根本没必要沮丧啊。”
“可别忘了，截至目前为止，你才‘开启’了两座书架。”
小血勾起拇指，指了指周围余下的那五座书架：“恐怕真正有价值的玩意，都藏在后头的那些‘宝库’当中嘞？”
“我只是稍微联想到些事情，怎么到你眼中就成沮丧了……”
方才无奈地摊了摊手。
紧接着，他又不自觉打量起了四周。
尽管距离【伟大书库】的升级已过了“不少”时日，方才也经常性地将这里当成自己专属的练功房。
可真要算起来，这还是方才头回这么细致地参观这座巨大的藏书库。
方才走近了小血身侧的另一座书架，试着伸手去拿书架上的书籍。却立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弹了开来。
他转过头望了眼正在翻书的小血。
感应到视线，小血头也不抬道：“别看我，我和你一样拿这玩意没辙，也不知道里头有什么原理。”
“不过既然总共有七座书架，那按寻常爽文的流行套路来讲的话，基本都是一个境界开一座的节奏吧？”小血一边翻书，一边以开玩笑的口吻道。
“的确。”
然而，方才的回复却是显得有些认真。
“无论是刚刚我负责的那座，还是你负责的那座，对藏书都没有进行过细致分类……既不是按时间顺序，更不是按基本学科属性……”
“硬要说有什么分类规律的话……”
方才一边说着，一边以逆时针的方向，依次走过那七座书架。
而直到他重新回到自己先前所在的那座书架，即倒数第二座书架时，他的指尖才顺利的触摸到了书架上的书本。
“嗯，就像这样。”
指尖微动，方才十分轻松地从这层书架的取出了一本，并稍稍一扬，向小血展示了一下。
“哦豁？《论如何正确的勾搭富婆》？”
小血略带揶揄地念出了那本书的名字。
“……(||_)”
方才故作镇定地将那本书给塞了回去。
“咳咳……总而言之，这里的分类规则，有极大的可能就跟你先前推测的那样。”
方才概括道：“越是‘普通’的藏书，就越是让‘我’取出。”
“嗯哼，所以呢？搞得那么严肃，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惊天发现嘞。”
小血扬了扬手上的书。
“那是不是还多亏你上回，格外‘贴心’的，带给我的这些流行小说和漫画，所以激发了我的灵感咯？”
“说到这个，我想解释一下，其实我本意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将外界的物体带到【伟大书库】当中。”
方才淡淡解释道：“并不是特意关心某个孤僻小宅男的精神世界，请你放心。”
“呵呵，我想也是。”
实际上，小血的语气当中，并未掺杂几分不满：“毕竟，你说我孤僻，还不就是在说自己？”
方才耸耸肩膀，表示全无所谓。
“那让我猜猜，你的下一步该不会是想试着将小朵朵和小白鬼，给带到【伟大书库】里面来吧？”
“喂……你之前把这当成练功房，动不动就拉着我陪练，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这会是又准备当托儿所了是吧？”
感觉自己受到了区别对待的小血抱怨道：“逮着我个童工就使劲压榨？你丫还是人吗？”
面对这种毫无杀伤力的吐槽，方才的语气平淡依旧，似乎还有几分欣然接受的意思。
“我以为你对我应该是很了解的来着。”
“凸 (⊙_⊙) ？”
“这么激动干嘛？就不能文明点么？万一将来朵朵和白鬼都跟着你学坏了怎么办？”
方才以极为淡定的语气，发出了无情三连问，强行压下了小血竖起的国际友好手势。并且无视了对方的二次抗议，重新接上了先前的话题。
“虽说小血你刚刚指出了一个充满可建设性的探索方向……但，至少现在，我的‘下一步’还并非如此。”
“嗯？……嗯？！”
小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颇为讶异地望向方才此前一直拿在手中的那本《傻帽攻略》。
“……你是想？”
“嗯，你肯定也留意到了吧？我前段时间带进来的那些小说、漫画，以及一系列杂书，似乎全部都被有序地整理到了书架上。”
“就没有一种可能，是我整理的么？”小血撇了撇嘴，故意抬杠道。
“呵呵，那你如何解释这个？”
说着，方才从身边的书架上取出一本书，随手向空中抛去。
眼看那本书即将落地，却又突然停滞在了半空中。紧接着，就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它轻轻拾起，放回到了这本书“应该所在”的位置。
而目睹了这样神奇一幕的方才，并未表现得多么讶异。而是默默用指尖轻敲着《傻帽攻略》的书背。
“因此，你难道不好奇……”
“【伟大书库】会将这种‘三无书籍’，归到哪个品类中去？倘若它所属的位置，该被归到后面那几座书架上的话……又会发生些什么？”
“而这……”
方才双眸微眯，细细琢磨道：“会不会才是开启一座新书架的正确方法？”
“那你去试试呗？”
听着小血略带怂恿性质的发言，方才刚欲点头。可他转念一想，感觉有些不太对味。
“为啥不是你去？”
方才斜眼一瞥，瞥向正优哉游哉看书，一副凑热闹不嫌事大样儿的小血。
“讲道理，别人家的生命守护战兽都是为主分忧、为主迪化，可你小子嘞？”
“虽然你刚刚把自己描述得苦兮兮，好似成天被我压榨似的。但仔细想想，你当陪练下狠手揍我那会，似乎也挺‘乐在其中’的吧？”
方才鄙夷道：“咋滴？你也是天生的老六？”
“呵呵，你当我就没试过么？”
小血翻了个白眼，而后便效仿方才，也随手抽了本书，往空中一抛。
然，直到那本书落地，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瞧~人不认我啊。”
小血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
“这是属于你的【伟大书库】，那肯定是只听你的‘命令’咯。换言之，你就是这儿唯一的馆长！”
小血揶揄道：“既然如此，咱馆长大人打算收藏本新书进去，就算这图书馆具备着智能ai，还能反抗你不成？”
“话虽如此，可你说这话时的语气，怎么感觉和那帮子犯罪顾问一样？你该不会瞒着我什么吧？”
“呵，我若是去当犯罪顾问，怎么也得和‘犯罪界的拿破仑’平分秋色吧？至于用这么low（低端）的方式坑你么？”小血以近期钟爱的小说角色，自比道。
“嚯？你都好意思自比为莫里亚蒂教授了，我咋就不能是家住贝克街的咨询侦探？那你坑我简直是合情合理啊。”
方才嘟囔道：“再说了，当初我握住某支毛笔的时候，不也是你一步一步诱导的嘛？”
“那你倒是回过头好好想想，我真的有对不住你过么？”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虽然方才腹诽连连，很想吐槽小血分明就是个十足腹黑的吸血鬼。
但这，也仅仅是停留在心中而已。
“所以你就放心吧，不管怎么说，我和小朵朵、小白鬼她们一样，始终都是跟你一条心的。因此，我又怎么可能坑你呢？我的……”小血突然摘下面具，腼腆一笑：“主上大人~？”
貌似纯良的笑容，宛如清晨时分摇摇欲坠的露珠，惹人动容，不忍怀疑。
“算了算了，求你快把面具带回去，我实在不想看到这张脸撒娇的模样……还有，以后别总看那些个台词乱七八糟的小说了……”
羞耻度岌岌可危的方才扶额叹道：“明明我一开始也就随口一问，至于扯这么远么？”
诚如方才所言，实际上他早已决定亲自验证自己的猜想了。
至于缘由，除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借口外……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
方才的求知欲被激起了。
而对这世界上的部分“怪咖”而言：求知欲，又可被近乎视为最无止境、最难遏制、最令人费解的……
贪欲。
于是乎，在小血的怂恿下，在片刻的沉吟后……
“总不可能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吧？”犹豫多时的方才，终于拿着《傻帽攻略》，来到小血身后的那座书架，准备试着从这第一座开始塞起。
然！
就在方才话音未落的当口！
就在书本的边缘与书架的边缘即将触碰的瞬间！
“嗡——！”得一声轰鸣，在方才脑中激荡散去。
下一瞬，他便不自觉地退出了【零时念想】。
回到了现实世界当中。
……
与此同时，高天之上。
一道慵懒的哈欠声响了起来。
“哈啊……果然没忍住……出手了吧。”
紧接着响起的，则是一道贱兮兮的声音。
“嘿嘿嘿，不可以么~？”
“反正~我这回既不是为了那小子，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我们大家好嘛~”
“为大家好？你——？”
那道慵懒的声线中，掺进了几分笑意，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上回……某人不还大言不惭的说……贪婪的魅力便在于难以预料的心惊胆战之感……么？”
“那自然是此一时彼一时嘛~”
“倘若这小子进展得总是那么神速，恐怕该心惊胆战的，就不止是坐在桌旁的各位……也该包括咱们至高无上的领导大人了……吧？”
贱兮兮的声音继续道：“为领导分忧，难道不该是咱们这批下属的职责么？嘿嘿嘿~”
“听你的意思……合着‘我们’都得感谢你……挺负责咯？”
“你说呢？嘿~嘿~嘿~”
“果然，每回与你交流的时间一长……便会刷新我对无耻的认知。”
慵懒的声音又打了个哈欠：“不过……既然你刚才都已直言不讳地提到了祂老人家……那不妨再跟我说说……下头这座小书库……该不会就是……祂以我家书店为原型……设计的吧？”
“还是说……某个当初负责这块设计的贱人……趁我休息的时候……窃下了我书店的‘一角’？”
“我发现，你最近好像变得更自恋了。是在不知不觉间向我看齐了？还是说，你一贯就是如此来着？嘿嘿嘿~”
“哈啊……尽会拐弯抹角，真是越听越觉得恶心……也罢，也不指望你这嘴里能吐出什么真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吧……”
“说到底，不管是何种方式……你选中的这个小家伙，也确实有独到之处……哼，算你还有些眼光。”
“嘿嘿嘿~这样子还仅仅是‘有些’眼光而已吗？”
“若我没看错的话，先前过来打招呼的那位……便是你当初选中的第一位对象吧？嘿嘿嘿~”
某间书店中，某位戴着礼帽的绅士正在向某处投下视线。而他的眼神中所传递出的，则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就这啊？”
“呵呵……确实就这。”
那间书店的店主，也同样垂下了视线。
望着那位正在褪下奇装异服的平凡男子，店主也下意识地拨弄了一下头顶圣诞帽上的白色小绒球。
也不知他是没有反驳的理由，还是压根就懒得反驳。
“就像你说的那样……他不过是我头一位拜访的小家伙而已……”
“出彩不出彩什么的……根本也无所谓吧？”
“啧啧啧，你若是不提，我恐怕还真忘了你是一个用情不专的家伙~不过既然这样，我也不妨继续猜猜，接下去你是不是还想说……”
绅士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环顾了一下周围那浩如烟海的书堆。
“正如你向来的藏书规则，越是搁在后头的……才越是特别？嘿嘿嘿~”
“是啊……”
店主眯起双眼，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只有这样……才配得上怠惰之人……”
“所付出的耐心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