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岁持刀俎，我作鱼肉。若问方才？罪孽深重
“嗯…呐——？！〣( oΔo )〣”
阿雅单刀直入的一句话，令白鬼发出一声嘤咛。在惊愕之余，她不禁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阿雅姐姐，你…你在说…说什么呀？”
“什么喜欢啊……”
“我…我听不明白惹啦！”
前不久才被某位红衣少女倾述了喜欢之意的白鬼，眼下她那张雪白的小脸，再度缠满了滚烫的红云。
“喜欢，爱的萌芽，是一种受对方所吸引的感情。”
见白鬼有些支支吾吾，阿雅好似有些不依不饶。
“我适才所问的，便是小白你对你家主人，是否怀抱着这样一份纯洁无瑕的心意呢？”
唔啊啊——！
刚刚还是喜欢……
怎么一下子话题又上升为爱不爱了哇？！
显然，有关爱的话题，对于某位对恋爱知识仅停留在接吻层面的小姑娘来说，恐怕还是太过高深。
但也好在，甜甜的爱情，向来是白鬼近期“略微”沉迷的那类少女漫画中，不可或缺的要素之一。
就比如说，某本名为《狐仙小红娘》的漫画，便聚焦于感人肺腑的人类与超凡生物的红尘情话。
一段段起于相识、终于相思的痴情爱恋，在过去一周中，更是赚足了她与朵朵的眼泪。
可那些故事……
似乎与我对呆子的……
亦或是，呆子对我跟朵朵的……
白鬼细数着过去发生的点点滴滴，将其与漫画中的情节进行对比，而后喃喃自语道：“感觉有些不太一样啊……”
“因为并非只有男女之情，才算是爱。”阿雅淡淡提醒道。
“当然，这种说法并不是指男女之情太过肤浅。而是对爱来说，太过单一。”
“在这世间，不仅有男女情爱。”
“还有父母对子女的关爱，晚辈对长辈的敬爱，伙伴之间的友爱。”
“以及那些愿为他人负重而行的陌路之人，那份无私奉献的强烈情感，自然也算是爱。”
“呀！就像棠梨姐姐总自诩的那样——”
“她是誓用充满爱与正义的笔触拯救世界的漫画家，对吧？”
阿雅的温声细语，随着正午的日光一同洒入白鬼的耳中，令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在心底抒发出某种名为“人间自有真情在”的感慨。
然而……
“即便再有爱，迟早有一天，你家主人……”
说着，阿雅停顿了一下，似在做最后的犹豫。但最终，她还是悠悠地轻叹一声。
“小白你有没有想过……”
“终有一日，他会离你们而去？”
……
时间已过正午，
日光沿着玻璃缓缓的爬。
阿雅的声音并不算大，且向来温柔——又有着类似于方才给白鬼讲故事时的平缓语调。
可此时此刻，白鬼的耳边，却仿佛听见了某种指甲划过黑板的尖锐声音。
“阿雅姐姐，你在说什么呢……”
她嘴唇轻颤，有些难以置信。
“呆子他……”
“怎么可能会抛下我和朵朵啊？！”
兴许是有些不安。白鬼下意识摸向了，系于脖颈处的，那圈鲜艳漂亮的红绳。
【璃港】是重视【契约】的城市。
而相比起那些五花八门的契约，在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一种相当著名，却又十分容易被旁人下意识忽视的契约——
战兽契约。
可是……
与寻常超凡生物同御兽师签订的普通契约不同。
白鬼跟朵朵同方才签订的是【血色契约】。
于是，她们也就同血影一样，成为了【不死不灭】、【永不背叛】，即“永远”不会和方才分开，会“守护他的生命，直至最后一刻”的【生命守护战兽】。
嗯，阿雅姐姐一定是不清楚这点……
所以她才会——
然，便在这时，白鬼稍稍平复的心绪，再度掀起一阵涟漪。
要知道，白鬼只是思维稍稍有些许迟钝，但她的直觉向来敏锐……
于是，她也就理所当然的捕捉到了一件，自己和朵朵以往从未特别留意过……
或者说下意识忽略掉的事情。
紧接着，她自然也隐约察觉到了方才为何会希望自己和朵朵能养成独立自主的意识。
“所以说我觉得小白你还蛮聪明的。”
望着心神微怔的白鬼，阿雅淡淡道：“只不过许多时候，很多事情都不需要你自己来想，你家主人就已经替你安排好了。”
“阿雅姐姐……”
“你为…为什么…要突然和俺说这些……”
白鬼的神情有些恍惚，眼眶微红的她下意识呢喃出声。
其实她也知道，这声埋怨是全无道理的。
毕竟这种事情……
就算阿雅缄口不提，她迟早也会发现。
为什么在那本《狐仙小红娘》中的故事里面，永远都是超凡生物在等待自己转世的恋人呢？
但总得有人来当那位将事情挑明的坏女人，不是么？
“小白，对不起哦……”
“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想让我们的话题，能够更加符合少女情怀一些……”
自愿充当坏女人的阿雅，很能理解白鬼此刻的心情。
“只不过，就在刚刚，当我注意到……”
“你心中那份希望守护朵朵妹妹，以及自家主人的愿望时……尽管有些于心不忍，还是没忍住要和你聊聊这个话题。”
“毕竟，若是任由你自己注意到这点的话……也未免太过残酷了。”
阿雅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道。
“其实在与你初遇那天……”
“我就发现了。”
她静静撩开垂落的刘海：“小白你与我一样，体内流淌着【王血】，没错吧？”
望着阿雅额前渐渐浮现的血红色纹路，白鬼怔怔点头。
“那么你肯定也知道……”
“【王之血脉】是受地脉气运眷顾的个体，才会觉醒的特殊血脉吧？”
阿雅将王纹隐去。
“而对于受到眷顾的我们来说，除了实际战力和潜力方面得天独厚的优势以外，再者便是……”
“难以预计的寿命。”
阿雅沉声道：“简言之，我们会比寻常的超凡生物更加的长寿。”
“也正因如此，古时候那些雄踞一方、凶名赫赫的天灾神兽，基本都拥有着【王之血脉】。”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
“祂们…我们，便是被地脉气运挑选出来的，原初之【王】。”
若在往常，此时的白鬼肯定会表现得兴奋不已，高呼“自己真不愧是伟大的白鬼大人~！”
可此时的她，却陷入了一反常态的沉默。
毕竟……
“无论是各种契约方式，无论是否是【生命守护战兽】，【契约】迎来终焉的方式，要多少有多少。”
“而一方的【死亡】，便是契约双方最不愿面对，却也是最普遍、最自然的一种‘毁约’形式。”
“毕竟，截至目前为止……”
阿雅淡淡道：“人类当中，哪怕是最为长寿的【兽王】，也就仅活了四百余岁。”
“这对于动辄便拥有数千年寿命的【我们】而言……短暂的就像是早起时，多打个几个盹。”
阿雅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下，藏着的是难以言述的追忆。
“一眨眼，就从婴儿到青年……”
“再眨眼，或许就从青年到垂垂老矣。”
阿雅温柔地抚摸着白鬼的脑袋。
“时光，是最珍贵的礼物……”
“却也是最刻骨的，刀痕。”
咔嚓——
隐隐约约间，白鬼仿佛听到有冷锋拂面而过的声音。
这，或许比起成人漫画中，头颅横飞的场景，来得更加鲜血淋漓。
但这，或许又是每个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必定会思考的问题。
无论白鬼是将方才视为兄长还是父亲……
她都不得不去面对这个问题。
迟早有一天……
“呆子他会永远的离开我？”
……
……
“白鬼这丫头咋还不回来？”
与此同时，某辆小木厢车前。
莫名感到一阵焦虑不安的方才，又将一碗空了的汤碗，叠到了身旁的一座“碗山”上。
“老板再来一碗！”
“好嘞~！马上来~！”
望着那座摇摇欲坠的“碗山”，除了老板露出了格外“愉悦”的笑容以外，四周来来往往的路人皆是大受震撼、议论纷纷。
“介系咩啊？系来耍杂技嘚乜？”
“唔知吖……”
“偶刚听旁边类个光头佬嗦，介个靓仔系一位离异仨次带俩娃的单亲爸比嘞。”
“皆因恰了他家的【黯然销~魂~面】，所以泛起些些情思……唉，正所谓~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冇绝期呐~”
“离异三次带俩娃？！”
“那这么说，在咱岳父大人身旁的那位小姑娘就是……”
“喂！怎么就喊上岳父了啊？你们这些个老流氓的关注重点是不是有些危险啊？！”
“没没没！靓女…靓女…我只是突然有些渴望父爱而已！其实我从小……”
“昂？还敢狡辩？保安！保安！！”
待热心肠的甘小美，将周围那一众围观群众，或驱逐、或上交给提着板凳巡逻的罗汉僧后，她也回到了座位上。
“小美…你这位同事的胃口……是不是有些太好了哇？”
“如果阿妈我没数错的话……他这都已经是第三十九碗了吧？就连大菜那孩子，都没这么能吃欸。”
“哎呀，阿妈你还好意思说啦。”
自以为看透真相的小美轻声叹道：“还不是因为你先前跟亚索先生讲了那些有的没的，牵扯到了他的往事……他一时伤心难过，所以才这么暴饮暴食的嘛。”
“唔，达令 (i _ i)……”
“要不你也先停一下吧？”
朵朵怯怯的扯了扯方才的袖口：“感觉周围都在看咱们诶……”
“唉，还不是因为白鬼那丫头嘛……”
揉了揉朵朵的小脑袋后，一脸郁闷的方才又干了一碗热腾腾的鳞丸粉。
“虽说早有预感她会整些幺蛾子……”
方才口含粉丝，捶胸顿足道：“可我是万万没想到，她能给我整这出。”
“这成天到晚学点乱七八糟的词汇，就瞎用……险些没给我直接送走。”
诚如方才所言，自某位不谙世事的小萝莉，突然给他发了一则语音消息的那个瞬间起。
方才的血压就始终居高不下。
而且更为要命的是，在成功造成误会后，那位罪魁祸首竟是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甚至还悄咪咪地离开了他精神力的链接范围。
事到如今，方才依然心有余悸。
若非阿雅及时给他发了条消息，解释了一番事情的来龙去脉。恐怕方才真得拎着把菜刀，去找某位孔姓萝莉控“交流交流”看了。
“哎呀…达令别紧张嘛……”
朵朵安慰道：“既然白鬼姐姐是跟阿雅姐姐在一块，那肯定就没事啦。”
“呼——但愿吧。”
说着，方才抬起汤碗，又喝了口面汤：“也不知道白鬼这丫头啥时候能懂点事……”
便在这时，街道拐角处，也突然冒出了一位娇俏的白发少女。
“诶~！达令，你快看。”
“白鬼姐姐这不就回来了嘛~！”
“哼……”
虽说方才在心底长抒了口气。但表面上，他还是做出一副严厉的姿态，准备让某个蠢丫头长长记性。
可还未待他板起表情，就觉身前一阵香风袭来。
紧接着，便听“轰”得一声！
那位脸上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就如同归巢的乳燕型超高速歼敌机一般，一头扎进了方才的怀中。
“噗——！（）”
“达令——！Σ( oΔo )”
坦白说，若非方才体格异于常人，又有朵朵及时降下【复苏】之光。
就刚刚那么一下，他兴许就得被送往异世界，从零开始生活了。
“白鬼……发生甚么事了？”
略感头大的方才，垂下自己的视线，发现那位正攥着自己胸襟牢牢不放的小姑娘，竟是哭得一塌糊涂。
值得一提的是：方才还是头回见到白鬼哭得这么伤心。
于是……
他的头更大了。
不过，方才毕竟是方才，即便再头大，再不知所措。
也仅是错愕短短一瞬后，他便理清了思绪，开口便安慰道。
“话说起来，白鬼你先前……”
方才晃了晃赖在自己怀中的小姑娘。
“都吃了些什么？”
“怎么突然间，变沉了不少？”
见怀中的小姑娘突然抬起头，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随即便将脑袋埋了回去，继续啜泣起来，方才也有些纳闷。
什么情况？
依常理来说……
每回白鬼被我这么“安慰”之后，就算再沮丧，也会变得生龙活虎起来才对啊。
难不成……
“白鬼你终于决定与身材和解了么？”方才大感欣慰。
“我就说嘛，别成天看那些营销视频。你这年纪的小姑娘，还是肉嘟嘟些，才更加可爱。”
“(ー`′ー)！”
白鬼再度抬头，虽然泪水是止住了，但她却以一个藏不住的眼神，睨了方才一眼。
“咦？白鬼姐姐……”
而恰当方才在白鬼的怒气槽上左右横跳之际，善解人意的朵朵忽然留意到。
“你是不是长高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