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本官想要的……就是你
殿前陷入了一片死寂。
而原因，十分简单。
——恐惧！
在见到这名自称是判官的男人以后，无论是方才还是白鬼，脑海中都只剩下了这唯一的、最真实的情绪。
从那座阴森恐怖的大殿中走出的这位血衣判官，虽身材瘦削，但其所拥有的压迫感，已明显超过了先前那尊高大无比的牛头恶鬼！
难以名状的恐惧感，就像是一条阴险狠辣的毒蛇，悄无声息间缠上了方才的身体，并向他吐出了危险的蛇信。
闯入鼻腔的血腥气味越来越浓，这让方才的心跳也跳得越来越快。
跑！！
本能，在心中疯狂地吼道。
然而，浑身上下的肌肉却像僵住了一般，完全不听使唤。
在这关键时刻，白鬼猛然一跃，它对着方才的左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锋利的虎牙，刺破了方才左手的肌肤。
强烈的刺痛，却又换回了意识的清明。
于是下一瞬，方才迅速地用右手接过白鬼的身子，抱起它扭头就跑。
不过，见到方才抱着白鬼迅速执行战术撤退的举动，判官竟是笑了。
那，是一副狰狞贪婪的笑容，
同时，也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
眼看着方才就要经过那“鲁仁嘉”的尸体，踏上通往外界的那条石板路时……
“嘎——”
“嘎——”
幽静的夜空下，传来两道凄厉的叫声。
一个渺小的黑点从方才的头顶掠过，随后一个巨大且沉重的物体从空中急急坠下。
“轰”的一声，那个“空投”落到了方才的面前，并精准无误地砸在了“鲁仁嘉”的尸体上。
重物从高空砸落的威力，不仅让泥地产生了一个深坑，连带着将“鲁仁嘉”的尸体，也砸开了花！
待扬起的烟尘和四溅的“尸片”、“血花”统统散去之后，方才看清了这从天而降的“空投”，竟是一颗缺了两根牛角的牛头！
方才深吸了一口气。
想不到那尊刚死于方才手中的牛头恶鬼，即便是死了也在为其“上司”贡献余热，堵住了方才逃向外界的石板路。
“嘶——还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尽管嘴上还记着吐槽，但方才此刻的脸色已是变得苍白无比……
……
“嘀嗒……嘀嗒……”
方才的身后，传来了鲜血不断从笔尖上滴落下来的声音……
被意外天降的牛头封死了前路，
方才只得转过身，眼睁睁地看着那位判官不紧不慢地来到了他的身前。
方才喉头微动，心中十分紧张。
但出乎他意外的，是这名判官接下来的话……
“不与本官见礼，已是无礼。”
“你……为何还要逃跑？”
判官以那特有的低沉且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念出了那个他自以为正确的名字……
“王…大…菜！”
啊？
方才稍有茫然。
这尊妖人……
是在称呼我么？
他怎么会喊我王大菜啊…？
仔细想想，先前那张搞得好像“死亡名单”的玩意上，记着的好像也是“王大菜”啊……
名字上闹出的乌龙，令方才感到哭笑不得：原先那肃杀恐怖的氛围，竟是毁在了这么一个恶搞的称呼上。
而经过短暂的思索，方才决定还是不要纠正眼前这个微妙的误会。
他尽可能的想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可那嘴角不由自主抽搐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自然该有的样子。
不过，这份不自然落在判官的眼中，倒是另外的意味了……
判官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好似智珠在握般说道：“不必惊讶，自你们二人踏入腹地的这片密林起，本官便对你们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你们二人？
方才捕捉到了判官言语中的话外之音，冷冷问道：“方书她怎样了？！”
“何必提她？”
判官并没有回答方才的这个问题，他微微一笑：“本官现在是想要与你讨一样东西的。”
“什么东西？”
“我可不知道我区区一个【学徒】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被大人‘您’给瞧上。”
方才的语气很冷。尽管这位判官的态度，就目前来讲，表现得十分平和。
但从他身上传来的那种血腥气味，是骗不了人的。总之，和这不人不鬼的家伙扯上瓜葛，定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判官接下来的话令方才大吃一惊……
“本官向你索要的，并不是什么身外之物……”
“而是——”
判官勾起一根手指，指向了方才。
“你！”
……
？！！
锐利的剑，锐利的眼？
这妖人难不成是想要和我击剑啊？！
方才万万没想到，这判官开口说出的，竟是信息量如此爆炸的一句话。
这使得他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波澜。
不过，幸有某名“温江冠军”的前车之鉴，方才的脸上，还是面无表情道：“什么意思？”
判官见方才这幅态度，竟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王大菜啊，王大菜……”
“事到如今，你还在隐瞒什么呢？”
“本官这双眼……”他稍稍轻拂着自己的双眸，眼帘微垂。
“早就将你透得——”
“一干二净了。”
？！！
什么透得一干二净？
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方才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表情不露出半点情绪。
“区区一阶【学徒】？”
判官摇摇头，随后哈哈大笑。
“你这一阶【学徒】，可是单凭一己之力，便击败了本官的得力部下‘阿傍’。你以为本官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哦，原来是说这个啊……
方才也暗暗松了口气，干巴巴道：“是又如何？难不成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放心。本官对你如何做到这件事情的【过程】并不在意，本官只需要有你这个【结果】，就足够了。”
“哦？按你的意思，你还挺赏识我的咯？可那先前那尊牛头恶鬼，对我的杀意，可不像是演出来的啊……那假如我要是被那‘阿傍’给杀死了呢？”
对于方才的“假设”，判官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不要去设想那没有发生的事情……”
“免得在本官和你之间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隔阂。”
判官的回答，不言而喻。
方才冷哼一声：“我想也是。”
或许是上位者的从容，习惯了“生杀予夺”的判官，对于方才此时这样一副冷淡的态度，他并没有表现得太过介意。
毕竟在他的眼中……
一个人的“性命”和一个人的“姓名”一样，
轻轻一笔便可轻易地划去。
而“王大菜”在他的眼中，其实也无非是一个略微特殊的“姓名”罢了。
“言归正传，王大菜本官对你很感兴趣。”判官悠悠开口，邀请道：“来做本官的部下如何？”
好家伙，果然是想让自己给他当“牛马”啊……
其实当判官提及自己战胜牛头恶鬼时，方才就隐约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那如果……”
“我要是拒绝呢？”
面对方才这番态度，判官那张脸谱虽还是在笑。
可语气已渐渐冷了下来。
“作为你的未来上司，本官要提醒你。本官最讨厌的，便是不循礼教的人了。而你，先前已对本官无礼过两回……”
“然，有才之人，心高气傲，实属正常。”
“但，王大菜你可千万记住了……”
“事不过三。”判官的语气，降到冰点。
“现在，本官再问你一次——”
判官将那支毛笔收了起来，并郑重其事地向方才伸出了他的右手。
“来做本官的部下，如何？”
……
判官的态度看似极为诚恳。
但事实上，他根本不是在征求方才的意见。
毕竟，他根本不在乎方才的意见。
……
方才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判官伸出的那只手上。
那是一只极其惨白的手，然而出乎方才意料的是，这只手竟然长得十分漂亮：指甲修剪的十分整齐，没有半点污垢。甚至，也没有沾上一点血迹——就像是一名书法大家该有的手一般。
可，方才心里清楚。
这只手的主人绝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书法家，他是一名真正的判官！
这只手或许不曾沾染过鲜血，但是握在这只手中的毛笔，却不知道划去了多少人的“性命”。
更重要的是，方才在判官那张扭曲而极其虚伪的笑容中，察觉到了难以掩饰的——
贪婪！
因此，面对判官的邀请，思维活跃的方才，并没有立刻作出回应，而是向他提了一个作为员工应该考虑的问题。
“冒昧地问您一句，若是我成为您的部下，那么今后都需要我做些什么？”
“放心，一些简单且轻松的工作罢了——对你而言，或许是‘福报’也说不定。”
判官那张脸谱上的笑容，在方才的眼中愈发显得狰狞了起来。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先前那头‘阿傍’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你的麾下是不是还有一尊马面恶鬼？”
判官并没有隐瞒这个问题的答案——反倒还挺期待方才向他问出这个问题的。
“毕竟，这可算是我最得意的成就啊。”
“成就……？”
说着眼前的判官，居然从衣袍下取出了一本白银级的御兽宝典！
同时，他还十分高调地散发出了他的气场——从这股气场来看，他至少是一名二阶【御兽师】！
“你口中的马面恶鬼被命名为‘罗刹’，它曾是本官的生命守护战兽战兽……”
“至于‘阿傍’，则曾是本官早年契约的战兽而已。”
从判官若无其事的语气中，方才捕捉到了一个细思极恐的细节。
为什么是“曾”？
“毕竟……那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而它们那会儿，也还不是现在这幅模样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忽然想起了先前，那已被碾成四溅肉沫的“鲁仁嘉”死前的模样……
……人面……狼身？
……牛头……人身？
！！！
好似对方才眼中逐渐放大的惊骇神情，感到十分满意一般。判官脸上那抹贪婪的意味，也是越发浓重。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他以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一件明显有悖于御兽师原则，乃至人类底线的事情。
“本官是在借助凡人和超凡生物，进行合成实验啊~”
方才不禁咽了口唾沫。
村民频繁失踪的真相……
殿外堆积如山的尸体……
大泽溪外围出没的凶豺狼……
凶豺狼眼神中刻入灵魂的杀意……
牛头恶鬼临死前的释然……
一切的一切，都已串联了起来。
“没错……”
“所谓的‘阿傍’和‘罗刹’，早已不仅是本官的战兽……”
判官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带血的笔尖。
“——更是本官最为出色的两个作品啊！”
……
“王大菜，你现在总该清楚……”
“自己有多么重要了吧？”
判官的表情愈发癫狂，
狰狞的笑容让他脸上的脸谱，产生了剧烈的扭曲。
“你，可是本官目前为止见到的——”
“最棒的素材啊！”
他极为贪婪地邀请到。
“来……加入本官的麾下，让本官将你改造成新一任的牛头‘阿傍’吧！”
“王大菜……”
“本官想要的……”
“就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