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外卖
舞蹈教室里，凌云沐忙着压腿，下腰，活动全身。
他身形柔软又不乏力度，身姿曼妙不输任何女生。
上一世，老师因为他的负伤，遗憾了很久，毕竟像他这样既有天赋，又肯努力，样貌、专业、能力样样顶尖的学生凤毛麟角。
如今，机会摆在面前，他要努力登上顶尖舞者的舞台。
这天，一个自称是制片人的年轻人突然找上门来。
他第一感觉是遇到骗子了。
谁知这个骗子竟几次三番地找到他，把个人证件甚至公司的营业执照都亮出来了，说是为了证明诚意。
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如果签约成功，很多困扰他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然而，等他看到合同上经纪人一栏写着“覃闲”这个名字时——顿时恍然。
记忆如梦魇。
虽然知道重来一世肯定会有不同，可还是难掩悲恸。
曾经的伤疤仿佛被无情揭开……
对方的诚意确实很足，他不满意的这个经纪人要亲自来跟他谈。
已经立秋了，暑气却并没有消散多少，夕阳下席卷的热浪彰显出秋老虎的威严，知了的鸣叫显得苍白嘶哑，徒劳地在路人烦躁的情绪上增添负荷。
校门外的咖啡厅里，安静凉爽，悠扬柔缓的钢琴声在大厅上空回荡。
覃闲点了一杯拿铁，默默坐了一个小时，终于等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他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坐在这里的这一个小时，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可见到凌云沐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心中悸动。
凌云沐穿着白色t恤和米色休闲裤，衣服宽松地搭在身上，胸前的布料被汗水浸湿了，紧贴着皮肤，隐隐能看出紧致的肌肉轮廓，一张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
覃闲心里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他心心念念的弟弟离他不过咫尺之遥。
“很抱歉，来晚了！”凌云沐淡淡地说，看着眼前戴着墨镜，一脸装逼的男人，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他上一世，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人！
覃闲嘴角扬起一点弧度，抬手摘掉墨镜，语气轻快：“没关系，我也刚到。请坐！”
凌云沐瞥了一眼旁边已经见底的咖啡，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覃闲盯着凌云沐的眼睛里溢满温柔：“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覃闲，瀚海娱乐经纪人。”
覃闲其实没必要亲力亲为的，瀚海娱乐的大部分股权在他手上，公司刚签的几个经纪人也是个顶个的厉害，虽说不干涉公司正常经营，可他想要签个演员，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然而，他就是放不下心来，弟弟的每一次成长他都不想错过，凌云沐这三个字仿佛自带蛊惑，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于是，他穿上了经纪人的马甲。
“你好！”凌云沐一副淡漠的态度，出尘地不染人间烟火气。
覃闲招呼服务员：“两杯柠檬红茶，常温，不加糖，谢谢！”
他记得凌云沐的口味，最喜欢柠檬味的红茶，作为舞蹈生，他要保持身材，几乎不吃甜食，而最后那一年，他胃一直不太好，还是不要喝冰的了。
“不用，我说完就走。”凌云沐微微皱了皱眉，没想到覃闲居然记得他以前的口味，只是现在，他更喜欢冰咖啡。
覃闲没有错过凌云沐的表情，心中哀叹，终究还是有些不同了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听说你对公司的安排不满意？”
考虑到凌云沐还是个大三的学生，在他毕业前，合同里并没有给他安排具体的工作，平时是一些培训和系统的学习，只在寒暑假给他安排一些日程。
合同条款很合理，几乎都是从凌云沐的角度考虑，已经将被签约人的利益最大化。
等两年后，公司的资源会尽量向他倾斜，他会不遗余力地为凌云沐争取，当然，这些没有写进合同里，但覃闲都已经考虑到了。
凌云沐看向覃闲，反问道：“有问题吗？”
他不是对公司的安排不满意，是对覃闲做他的经纪人不满意。
他不知道覃闲出于什么目的，但潜意识里就是觉得他动机不纯。
覃闲确实动机不纯。
覃闲耸了耸肩，一副被冤枉的可怜表情：“我想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们毕竟才刚刚见面。”
正常来讲，只看名字就被人否定，这种感觉很不好。
覃闲知道这里面应该有隐情，他想听听凌云沐的解释。
“没有。我了解到瀚海公司不久前新签了几名经纪人，我初出茅庐，随便他们谁都行。”
凌云沐从瀚海公司网页上看到了那几个经纪人的名字，都是几年以后在业界响当当的人物，只要能签到他们任何一个人手下，以后的路必然会顺利很多。
“同样是新人，你怎么知道我不行？”覃闲知道凌云沐话里的意思，可他偏偏不信了。
以前他不过是志不在此，如今同一个起点，凭借着他左右逢源、长袖善舞的交际手段，又有资本作为后盾，鹿死谁手真的犹未可知。
凌云沐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饮料，喝了一口，是他喜欢的味道，语气似乎和缓了许多。
“我没有针对谁，只是找人算了一下，我跟覃闲这个名字，八字不合。”
玄学，你懂吗？
覃闲挑了挑眉，随即笑了：“大学生，居然还信这个？”
他自己是不信的，不过想到他的重生——
还是心存敬畏好！
凌云沐不过是不想再跟眼前的这个人见面，恨不得能躲多远躲多远。
只是碍于眼前的机会确实难得……
覃闲不想轻易放弃：“其他条件都可以谈，唯独这条！”
他想过妥协，实在不行他去当助理，做后勤，可那样太狼狈，感觉自己像个想要窥探明星隐私的狗仔。
不是他的风格。
“我也找大师算过了，你命里带煞，只有我的八字能破，所以，大学生，你是不是被人忽悠了，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或者，我带你去当面算算？”
不就是算个命嘛，你喜欢，我陪着！
听到覃闲这么说，凌云沐的脸色微变，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他不想为了躲开眼前这个人，继续回到之前贫困交加的生活，可他刻进骨子里的执拗却怎么也拉不回来。
“那我们就没得谈了。”凌云沐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覃闲看着这个倔强的背影，仿佛回到了从前。
印象中，那个摔门而出的身影也是如此决绝，而那一眼终究成了诀别。
好半天，覃闲才回过神来，默默叹了一口气。
离开咖啡厅没多久，凌云沐就收到了一条微信提醒：
新朋友[闲云野鹤]想要加您为好友。
凌云沐没有理会，他微信不加陌生人，除了大学同学，只有打工认识的老板和同事。
不多久，微信又跳了出来：
新朋友[闲云野鹤]想要加您为好友，留言：覃闲。
凌云沐有些郁闷了，这是要做什么，狗皮膏药吗？
头皮膏药覃闲见对方半天没通过，忍不住又发了一条：多个朋友多条路，交个朋友嘛！
不多时，凌云沐看到手机上有个陌生号码，犹豫着按下了接听键。
“喂。”他的声音轻缓，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不久前刚听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透过无线电波，微微有些走音，却格外熟悉：“是我，覃闲，加一下微信，我把合同给你发过去，你看看还有哪儿不满意的？”
凌云沐淡淡的语气里透着怒气：“我说了不签。”
覃闲：“你不就是不想跟我签吗？其他内容你先看看，不满意的一块儿提出来。”
“还是算了吧！”凌云沐按压着有些酸痛的鼻根，若不是顾忌着基本的礼貌，他在听到覃闲名字的那刻就挂断电话了。
“通过一下，我发你。”
说完，对面就传来的“嘟嘟”的断线声。
凌云沐有些抓狂。
不多时，[闲云野鹤]这个名字出现在了凌云沐的微信通讯录里。
凌云沐明明记得覃闲曾经的微信名是：[闲散少主]。
他默默把名字备注成了[狗皮膏药]。
合同内容确实合情合理，完全是站在他的角度考虑，包括解约条款都写得明明白白，七年后可以随时解约，乙方不提出解约要求，此合同继续有效。
七年，为什么是七年？
已经开学了，凌云沐查看了下银行卡的余额，发现学校并竟没有扣掉他的学费。
问过辅导员才得知，他的学费已经交过了。
什么情况？
狐疑地回到寝室，看到室友全都围在一大堆打包盒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饭香。
他们寝室四个人是一个班上的同学，身材比例一个赛一个好，且各个颜值在线。
郝阳性格开朗，是典型的阳光男孩，父母是企业的高管。
杜小川小孩子脾气，话多贪玩，家里开有一家舞蹈培训机构，是典型的门里出身。
刘畅比较内敛，但作为本地的拆二代，优越感十足。
三个室友家庭条件都很好，凌云沐跟他们的生活水平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又总是忙着打工，平时几乎不怎么来往。
“云沐回来了。”阳光男孩郝阳说，“我们可以开动了。”
“嗯？”凌云沐不明所以。
话多贪玩杜小川笑道：“看到有你的外卖，我们就帮忙拿回来了。没想到你居然给大家点了外卖，早知道我刚才就不吃水果了！”
一个暑假下来，杜小川胖了五斤，这对一个舞蹈生来说是绝不允许的，他这几天正在减肥。
“什么东西？”凌云沐凑到跟前一看，发现这是满满一大箱子打包的食物，有酱牛肉、大拌菜、清蒸鱼柳、佛跳墙、米饭，箱底还压着一整箱纯牛奶。
这么重的一大箱，他不免怀疑杜小川是怎么搬进宿舍的。
凌云沐赶忙找到外卖单来看，上面只有他的名字，连店铺的名字都没有。
谁买的？能吃吗？
可这味道确实很香！
“我没叫外卖啊！”他话还没出口，被勾出馋虫的室友早已迫不及待地伸出了魔爪，一瞬间的工夫，几样饭菜全被打开品尝过了。
米饭和佛跳墙是按份装的，这顿饭菜明显是四人份，难怪几个人都不客气。
不是有人在减肥吗？
本地人刘畅鼓着腮帮子说：“云沐，快来吃啊，真的很好吃！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贴心了！”
咬了一口鲍鱼，唇齿留香中，刘畅突然觉的这个味道有点熟悉，那是他一直留恋的味道：“怎么好像跟广兴斋一个味。”
广兴斋是本地的一家老字号，饭菜味道鲜美，供不应求，往往去吃一顿饭需要提前一个多月预约，他跟朋友去过几次，印象深刻，对食物的味道更是赞不绝口。
阳光男孩郝阳笑着附和：“你买了这么多，不介意我们先开动吧！”
他们本想等凌云沐来了一起吃的，已经忍了很久，好不容易等他回来了，可见凌云沐不慌不忙的态度，实在等不及了。
几个人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还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谁也抵挡不住诱惑，再说，这些都是低脂高蛋白的食物，更让人忍不住要大快朵颐。
凌云沐的嘴角忍不住抽搐，现在介意还来得及吗？
刘畅忍不住说：“太好吃了！沐沐你怎么买到的？”
沐沐？凌云沐翻了个白眼，不就是一顿饭吗？怎么称呼都变了！
不是他买的，他怎么知道？
有那么好吃吗？
凌云沐疑惑着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烂而不软，香味醇厚，隐约还有草原的味道，仿佛感受到广袤无垠的草海随风卷起波浪，露出了埋在草丛间的一群牛羊。
没想到，普普通通的牛肉都能做的这么好吃，那其他的……
顾不上洗手，他赶忙抢走了仅剩的那一碗佛跳墙。
食物很快见了底，几个人吃的心满意足，这才顾得上说话，开心的聊起了暑假的见闻。
凌云沐手机响了，收到了一条微信[晚饭合胃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