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你忘了吗？
乌云遮蔽了天空，大雪一直下个不停。
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被大雪覆盖的森林里穿行，向着圣域之外而去。
雪花落在少女的白发之上，冰冷的空气被吸进肺部，又缓缓呼出一口白雾。
“果然，好几百年没有肉身，这样的身体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白发黑眸的少女，娇小的身材和可爱的面庞依旧掩饰不住她高贵的魅力。
而她的身上此时却只是穿着一套复制体们一样的白色贯头衣，里面连内衣都没有穿。
对于突然降下大雪，艾姬多娜没有丝毫的防备，倒也没有怀疑是有人在故意针对她。
这是这具刚刚融合还不太适应的娇小身体，赤足踩在雪地上，体温时刻都在流失，现在她已经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了。
“虽然还保留了一些魔力，可经历了那么多辛苦，要是被冻死可就搞笑了。”
少女紧锁着好看的眉头，为那样不太美好的想象叹了口气。
“唉～以灵魂状态生活了四百年，竟然一点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情况……”
原本打算留做最后的底牌，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抬起僵硬的指尖，一颗拳头大小的火球出现，小小的火球却有着巨大的能量，将森林里的寒气都全部驱散了。
看来是不用被冻死了，只不过艾姬多娜还没开心多久，离她最近的一棵枯树上，干燥的枝干被突然袭来的灼热给点燃了。
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上，虽然气温低，却也更加干燥，所以即便是下雪天，依旧可能出现森林火灾。
赤红的火焰开始逐渐变大，吞噬了整颗树木，并向着周围蔓延过去。
“呃，好像搞砸了，虽然有点出乎预料，但就这种程度还不至于让我狼狈不堪。”
少女说着，把手伸向燃烧着的树木，闭上眼。「消失」的言灵从微动的口中传出，她睁开了眼睛。
“还在烧？”
少女有些懵了，不过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这里是现实，而不是她制造的梦境，以她现在的状态想要这样简单的干涉现实还是太多勉强了。
“用魔法生成洪水对现在的身体来说似乎也是一件有些困难的事情，所以说，火扑不灭了？”
没被冻死，却马上要被自己放的火烧死，她堂堂强欲魔女竟然落得如此田地，说出去都能笑死人了。
“外面世界的残酷程度和我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呢。”
“居然还在说着这种无聊的话，你还真是悠闲呢？艾姬多娜！”
一道淡漠的熟悉身影响起，少女准备逃跑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宛如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两只小手不停的勾着自己的手指。
随着那道淡漠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连火焰也无法消融的冰霜将森林冻结了，火焰也因此熄灭。
“哟～堂堂「强欲魔女」大晚上不睡觉，出来放火烧山，知不知道这放另一个世界可是要将牢底坐穿的？”
千夜没好气伸出手刀在她的小脑袋敲了一下。
“那个，应该是一个意外？呃，大，大误算是吗？”
瞟了一眼千夜那十分难看的脸色，艾姬多娜战战兢兢的开口说道。
“有什么误会你去跟堤丰说吧！你这个纵火犯！”
“不要啊，我会被她捏碎的。”
“那你回去等死吧！”
千夜单手提起她的后衣领子就想将她提溜回去，可下一刻，圣光浮现，千夜的嘴角一抽，只能放下她的衣领，改为单手抱起。
因为这是为琉兹复制体准备的衣服，所以穿在她的身上稍微大了一点，但即便被他看光，艾姬多娜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反而是被他抱在怀里，有了肉体后，便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尤其是她刚才还差点被冻死，此刻被温暖包裹的感觉，让她不禁脸色微红，她似乎有些享受这样的感觉。
而此时千夜根本没有心情管她在想什么，他此刻的内心非常不悦，明明他都已经抱在某只粘人的抱枕躺进温暖的里了，结果生命之树的感知就发现圣域边界的森林起火了，还有艾姬多娜想要离开圣域。
一个美滋滋的好觉被打断，可以想象他此刻的内心有多大的怨气了。
不过偷偷和被其他魔女联合驱逐的潘多拉睡在一起，而其他几个魔女又正好就住在他们隔壁房间，让他心中莫名升起了一种强烈的刺激和背德感是怎么回事？
两人还没回到圣域，忽然被一群从森林里钻出的家伙给拦住了去路。
目测有十八个，还都穿着山贼装束，各个面目狰狞，手持刀具，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可千夜的脸上却露出一抹怪异之色，该怎么形容呢？一个满级神装的账号四处溜达的时候，突然遇到了新手期小怪团体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了。
“说他们是打家劫舍的强盗感觉有点不太合适，我猜他们应该是「死肉渔」吧！”
艾姬多娜坐在千夜的手臂上，搂着他的脖子，一张红润的小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四百年前的称呼早就没人用了，不过他们似乎对你很感兴趣。”
千夜旁若无人的和艾姬多娜说着话。
“喂，那个小鬼，你抱着的那个女孩是精灵族吧，把她交出来，我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为首的男人用刀尖挑衅般的指着两人。
“哇！他居然说可以好心的放你一条生路耶，放在四百年前都是个有职业操守的好人呢。”
“你是笨蛋吗？他们看你是精灵族，所以想要把你抓去卖掉啊，等待你的是生不如死的下场，被玩坏躯体，被践踏灵魂，各种你都想象不到的恶心事。”
“呀啊～不要说得那么直白了，我其实还是懂一点的，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一可爱的美少女，也是会害羞的啦。”
“要不是不想我亲手制作的躯体被糟蹋，我真想把你扔出去。”
“诶？这么说的话，再融合之前，你已经完完全全的玩弄过我的身体了？你难到不应该对我这样一个可爱的美少女负责吗？”
“您走好，不送！”
千夜抬手就想将她扔出去，不过艾姬多娜早有防备，死死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不要这么绝情嘛，我都可以不要名分的。”
“喂喂，你们俩个多少有点不尊重我们的职业啊，本来只是想把这精灵族的小女孩拿去卖钱就算了，现在必须给你们两个一点教训了。”
感觉被冒犯到的强盗首领抄起自己的大刀片子就朝着他们砍去。
“唉～这些家伙难道没有脑子吗？这样都看不懂形势吗？”
艾姬多娜叹了口气，一头白发随风飘起，魔女的气质瞬间爆发。
不到三十秒，十八个男人以各种惨不忍睹的方式倒在地上。
可不是什么人都敢于直面魔女，她们会被称为魔，自然是有道理的。
——
艾姬多娜偷跑被抓回去之后，又被其他几个魔女狠狠嘲笑了一番，她便放弃再次偷跑的想法，虽然她的直觉告诉她一直待在那个人身边的话，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她的好奇心还是压垮了她的理智。
于是乎，千夜便在圣域里享受起了安宁的带娃生活，麻烦的魔女就不说了，还有一个如一张白纸一般的琉兹需要他好好教导一下生活自理的能力，比如自己穿好胖次什么的。
而另一边，菲鲁特被莱茵哈鲁特带回了阿斯特雷亚本家，相比王都内豪华的别墅，这里也只算是中规中矩的普通宅邸，就跟一些没落的小贵族差不多。
黑猫依旧一副高冷的样子，不过现在它的体型已经无法趴在菲鲁特的脑袋上了，所以，菲鲁特不管走到哪，都只能抱着它，对此一人一猫都很满意。
或许也是因为有黑猫在，哪怕被带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也没有多少不安的情绪。
之后还收养了一个名叫伊莉雅的女孩，黑猫又很好的传承了千夜善于照顾小孩的技能，所以菲鲁特也被迫开始学习怎么带小孩。
夜晚。
将小家伙哄睡着，菲鲁特也终于如释重负的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准备休息。
“等一下，菲鲁特！”
黑猫忽然叫住了准备脱掉外衣的菲鲁特。
“怎么了，突然这么严肃的样子，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还是那个家伙打算再次推翻这个世界？”
菲鲁特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一只猫的脸上看到严肃的神情。
“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吧，只是想要正式的和你告个别。”
“哦～告，告别？为什么，这么突然？”
菲鲁特的内心在这瞬间涌现出了一阵不安感，她有些不想面对这样的事实，虽然他们并没有相处太久，而且这只猫老是一副很高冷的样子，稍微过分一点，比如抱着rua一下就会被它的无敌猫猫拳给一顿毒打。
但菲鲁特已经习惯了它时刻守护在自己的身边，像是一个愿意听她倾述的朋友，又像是一个不善表达关爱的家人，但一到需要帮助的时候菲鲁特总算第一个想到向它求助。
让一只猫教她怎么带小孩，换尿布什么的，好像确实有点难为猫了，也就它是特殊的。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非常非常可靠的家伙了，这样一个默默守护在自己身边的家伙，突然要和自己说告别什么的，对于从小就被遗弃贫民窟的少女来说丝毫有些沉重。
“虽然我是不介意留下了，但我毕竟不只是我，现在也多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你又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啊，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这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了，唉～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没有问题。”
黑猫说着，抬起了一只前爪，一个漆黑的小盒子出现在他的爪下，往前一推，小盒子便漂浮到了菲鲁特的手中。
“这是什么？”
“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魔女因子吗？融合合适的魔女因子，就有可能获得强大的权能，而我给你的同样有着类似的效果，但并非是魔女因子，而是魔神因子，这也是他制造我想要完成的另一个实验。”
闻言，菲鲁特才发现，黑猫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有些透明，像是随时都可能会消失一样。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你说的告别难道是……”
“嗯，你真聪明，老实说一开始那个家伙就是抱着利用你的想法，因为完成了一次你的祈愿后，他发现你似乎和实验意外的合适，真正确定，则是在王选会议的时候。”
“这和王选又有什么关系？”
“你忘了吗？你不想要做命运的奴隶！你说你讨厌贵族！你讨厌骑士！你讨厌王国！你讨厌一切！所以你要毁灭一切！”
“呃，是有这么说过了，不过那个时候……”
“没关系的，菲鲁特，老实说我并不看好爱蜜莉雅，哪怕他已经扫清了大部分的障碍，但与其幻想那样一个理想的国度，我的力量更适合破坏一切。”
菲鲁特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阵错愕之后，她又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啊～我明白了，我会好好使用你的力量的，不只是贵族，骑士，我也要将这个世界推倒，也包括你！”
黑猫一愣，随后反应了过来，一双异色的竖瞳闪过了名为欣慰的神采，猫脸上却挂起了一抹戏谑的笑容。
“如果办得到的话，你可以试试！”
“你这家伙唯独自以为是这点最让人恼火，少瞧不起人类了，我才不会感谢你的，要走的话，你赶紧滚吧！哼！”
少女叉着腰，仰着头，几乎是用鼻孔看着它。
“被美少女推倒什么的，突然有点期待呢，再次了，菲鲁特！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哦！”
黑猫的话音落下，本就十分虚幻的身体，化作一团璀璨的光点消散离去。
过了好一会，即便仰着头，依旧有两颗水滴从少女的眼角滑落。
——
黑猫的任务完成了，灵魂碎片回到了千夜的体内，还带着对那个女孩的一丝怜爱与愧疚。
实验到了这里，结果如何，千夜其实已经不是特别在意了，因为他已经用了他所能掌握的一切。
“会再多一位魔女吗？啊～连我也有些期待了呢，一位对这个世界抱有恶意的「罪恶魔女」？”
潘多拉兴奋的喘息着，一双白皙修长的美腿交叠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想要进一步窥探。
“不要去欺负那个孩子。”
“我好像有些嫉妒了呢。”
“嫉妒也是爱的一种表现哦！”
暴雪已经停了，乌云散去，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木床旁边的地板上，一张连脚都遮不住的白布从床边滑落在地。
——
次日。
千夜早早的便起床带娃，叫怠惰起床，帮色欲化妆，为暴食做好了一顿丰盛的早饭，替愤怒擦去眼里，将一本书写了其他世界知识的书籍送给了强欲，最后傲慢的小脑袋上轻吻了一下。
离别是早就已经约定好的结果，重逢是对不舍之人的承诺。
离开的门户已经打开，千夜挥别众人，就要踏入门中，忽然一只手被拉住了。
转头看去，原来那那只乖巧又粘人的抱枕，琉兹·梅耶尔。
少女沉默不语，并非是还不会说话，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表达此时内心矛盾的感受。
“我们，约定好了，你还会再回来！”
“嗯，不过，即便是没有我的世界，你们也要幸福哦！”
少年又一次踏上了自己的旅途，就算是看不到希望的未来，他也只能继续前行。
——
如果说嫉妒魔女的压迫感，像是吞没一切的浪潮，那么现在高坐于漆黑王座上的魔神身影就是造物主专门用来灭世的大洪水。
“似乎好久不见了，姑姑！”
“你，很不错呢，小夜！”
女人睁开一双紫色的眸子，仔细的打量着这位晚辈身上的变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
“能得到您的肯定，我真是很开心呢！”
千夜又一次露出了那阳光般温暖的笑容。
“还有两扇门！小夜，原谅我们都对你抱有过多的期待。”
“哦？原来这就是肩负重担的感觉吗？果然，我已经过了中二热血的年纪，感觉有些沉重呢。”
“原谅我们吧，小夜！”
“干嘛要这么说？你们可都是我一直一直敬爱的长辈呢，我真的好爱好爱你们！”
“可我们也都一直，一直的爱着你呀，难道你忘了吗？”
女人的声音充满了慈祥与怜爱，少年的微笑却消失了，脸色变得有些病态的苍白。
一扇灰褐色的木门出现在千夜的面前，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却还是缓缓抬了起来，然后，推开了那扇门。
——
魔女教。
被世人认为崇拜【嫉妒的魔女】的教团，创始于400年前。
存在有冠以傲慢、愤怒、怠惰、强欲、暴食、色欲之名的大罪司教。但现在只有【傲慢】之席空缺。
他们的行事皆听从【福音书】的指示。目的是为了让【嫉妒的魔女】降临，而在不断寻找合适的容器。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常常夺取无辜者的性命，造成大量伤亡，因此被世间认为是恶意的象征。
此时魔女教的大厅内，却摆放着十把椅子，除了傲慢的位置，其他的位置都已经坐了人。
座位上的大罪司教们各个表情不一，却都在安静的等待着什么。
直到一位身上穿着一套镶嵌樱花的白色和服的绝美少女出现在大厅内。
看到少女的装扮，在场的所有大罪司教都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倒不是少女的服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相比一块脚都遮不住的白布，现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实在是让他们有些出乎意外。
“如果不这样的话，他会很在意。”
少女清冷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意。
这顿时让几位大罪司教一片沸腾。
“啊哈哈～实在是太美妙了，是魔神大人的宠爱，真是勤勉啊！脑髓都在颤抖～赞美您，赞美勤勉，潘多拉大人！”
一位绿发的大罪司教笑容夸张的的呐喊着，手舞足蹈。
少女微微抬手，制作了下面的喧闹。
“今天，我要想诸位介绍我的另一位同伴！”
“进来吧！”
一道披着漆黑斗篷的身影从阴影从走出，只能从轮廓中看出这应该是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兜帽下面，一双散发着赤红光辉的眸子扫过在场众人，让所有的大罪司教都有种心脏被一双黑暗中伸出的大手给捏住了，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捏爆他们的心脏。
并非只是存于现实的黑暗，也包括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