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修）
顾少什么时候被机甲打过脸, 这辈子没有过。
他大概连做梦都想不到，这破烂东西能给他一拳。
师远洋吓得赶紧凑过去，查看他的下巴, “我靠靠靠, 你没事吧？”
削薄红润的唇角溢出一丝鲜血，估计是磕到舌头了。下巴上的皮肤淤青了一块, 眉头紧蹙。
师远洋的心揪了起来，这下更完蛋，他骂了人家, 他的机甲打了人家。
顾重阳用看向那破烂，眼神恐怖得要吃人。
“它、它不是故意的，你看，它系统故障，坏掉了！”
师远洋生怕他一生气把404拆了，急忙道。
他一巴掌拍在404后脑勺上。
机甲十分配合地做出痴呆状：“阿巴阿巴！”
顾重阳的怒气堵在喉咙里, 拳头攥得死紧。
他的胸口起起伏伏，仿佛竭力忍耐什么, 才按捺下来。
最终没再盯着404, 转向师远洋道：“说回刚才的话, 你究竟考虑的怎么样？”
师远洋：“……”
他到底要考虑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机甲便用机械的系统音说道，
“经检测, 该alpha的信息素等级为sss级。性情暴戾, 残忍冷酷。小主人, 根据ai数据分析，他和您的性格匹配度为0，建议不要轻信。”
顾重阳猛地看向它。
师远洋立刻道：“404, 你闭嘴。”
“这东西真的故障了？”顾重阳开始怀疑，“它到底从哪来的？”
师远洋并不想让他知道404的来历。
他掩饰中带着试探地问道：“你来拜恩干什么，不是说不来的吗？”
顾重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尽管非常不愿意在这台机甲面前承认，但还是不得不低下头道，
“我想见到你。”
他的声音很低，能听出来情绪并不是很好，像是受了不少煎熬才说出这话的。
如果放在平时，他说这些的话，师远洋一定开心得不得了。
但此刻，他却感到心情复杂。
难道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顾
重阳打算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咬住嘴唇纠结地说：“所以……我们还分手吗？”
顾重阳的脸沉了下来，“分手？谁跟你分手了？”
师远洋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忘掉的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后退了半步，心里涌起阵阵不祥的预感：“你不是不理我了吗……而且我还骂你，我在语音里说你想分手就分手吧，你不是跟我提分手了？”
顾重阳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一直在鸡同鸭讲。
他深吸一口气：“所以你还记不记得，那天跟我说过什么？”
师远洋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以为他说得是自己骂他的事。
他虚张声势地说：“我、我当时喝多了，说过的话都不作数！”
“不作数？”顾重阳简直想吃了他。
“反正我没错……是你先……”师远洋瞬间犯怂，说不下去了。
他觉得这里头肯定有很大的误会，他需要冷静一下，考虑要不要直接从404那里找回断片的记忆。
说着，他臊红脸绕过顾重阳，脚底抹油跑开了。
机甲立刻跟上他。
顾重阳僵在原地，感到咬牙切齿。
他这是要造反？
师远洋迈着步子穿过雪割草海洋，404走在他旁边，缺乏机油的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离他十米远的地方，远远地跟着顾重阳。
机甲咯吱咯吱偏过头，对他道：“小主人，你的情绪指数波动有点大，需要我为你唱首歌吗？”
师远洋回它：“你安静地闭上嘴就行。”
它已经自动把服务模式的“您”，给切换成聊天模式的“你”了。
甚至还甩了甩一身线头，试图从里面找到音乐连接器。
机甲透过红红的眼珠子打量他，说：“你在思考那天到底忘了什么吗，要不要我帮你恢复记忆？”
“别偷读我的想法，404。”师远洋不高兴地说道，尽管他的确有这个打算。
凡是404通过传输带和人体产生过链接，就能读到人类内心的想法。
但一般它很少会主动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它没经过师远洋允许就这么做了。
“你为什么不叫我的大名呢，小主人？我不是很喜欢这个代号。”机甲若无其事地说道。
师远洋打断它，“机甲是没有喜好的，况且，代号也是你的名字。”
404默了默：“好吧，你开心就好。对我而言你就是无上的主，我将唯命是从，永远不会反抗你的决定。”
师远洋忍无可忍：“把你的那些情感文学库存都给我删了，没事读点作战方面的书。”
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了院里的车队。
师远洋提醒它：“一会儿见到其他人，你别表现的太聪明，装傻充愣就行。”
毕竟在这几年内，智能机甲的研发尚且处于保密状态，他怕404的出现会引起骚动。
“需要阿巴阿巴吗？”404歪了歪头。
师远洋：“……你就不能不说话吗，正常的机甲当机后是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
404惆怅地叹了口气：“那行。”
果然不出所料，师远洋刚把404带回去，就引来了一群人围观。
他们惊叹这玩意儿的破旧程度。
“这是你捡到的吗？好像是台机甲哎，居然还有发/射口。”
“感觉像是坏了吧，线路都烧断了，不知道中枢有没有被破坏。”
“师师，你去上个厕所还能捡到这种东西，卖给收废品的也能赚不少钱呢。”
404本来静静地装死，一听说要把它卖给收废品的，立即坐不住地动了一下。
师远洋忙按住它，干笑道：“不用卖，可以修好的，我正好拿它练练手。”
陈教授也过来了，看了看机甲道：“光看外形的话，设计的还不错，有小型机甲的雏形。你是在哪里捡到的？”
“厕所旁边。”师远洋胡扯道。
陈教授摇了摇头，感慨：“不愧是装备制造之乡，机甲都能被扔在厕所。”
404的红眼睛闪了闪。
“车上有我的工具，你把它搬上去修修看吧。”他大发慈悲道，“不过看样子是修不好了，它的零件估摸着有
些年头了。”
“谢谢老师。”师远洋说。
不是有些年头，是有些你根本没见过好吗。
404一装就要装到底，索性坐在椅子上不动。
师远洋只好吃力地把它拖到了军车上，关上车门。
陈教授的工具包很齐全，他在窗边坐下，开始给404修理身体。
“中枢和外壳得回华纳再想办法，”师远洋说，“现在先帮你把小问题解决掉，比如线路进水。”
404的集成电路相当复杂，但正是因为这么复杂，它才能在部分损坏的情况下，依然保持开机。
师远洋一边帮他修理，一边思绪飘远了。
顾重阳的话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只是为了把他哄回去？
如果他把自己甩了，再假惺惺地回头找他，那就太渣了。
但看他的样子又不太像……
啊，头疼，真叫人困扰。
“螺丝掉进去了。”404开口道。
师远洋回过神来，“抱歉，刚才手抖了一下。”
404说：“你在想那个人，你以前不会这么粗心的。”
师远洋没好气拿螺丝刀捅了它一下，“说了不准读心。”
“我猜的。”404狡黠地说。
师远洋拿它没办法了。
它不仅继承了顾重阳的杀伐果断，同时还具备着腹黑阴险的潜质，经常让师远洋感到无言以对。
这时，车门外传来样一阵响动。
曲小北推开门跑了上来。
“师师，不好了，顾重阳和星际关系学院的打起来了！屈院长说要给他记过！”
他大喊大叫地冲进来，当看见座位上的404时，吓了一跳。
师远洋立即起身道：“他打架了？受伤了吗？”
曲小北发抖地指着404，“你把它带回来了，它它它，不会突然咬人吧？”
404已经被他识破过一次，便也不在他面前装，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曲小北张大了嘴巴。
“他们在哪里？”师远洋问道。
曲小北这才反应过来，说：“指院那边，刚才顾重阳突然出现，我还以为出
现幻觉了，他好像是来找你的。”
他这么一说，师远洋便更加肯定，404说的那个追踪器，是顾重阳装在自己通讯器里的。
否则他怎么可能那么快找到自己。
可是顾重阳为什么要追踪他？
师远洋点头：“我已经见过他了。”
曲小北很是担心：“师师，这人三天两头犯事，你还是离他远点吧。刚才有个人脸受伤了，在医疗队那里包扎，谁知道顾重阳过去就掀了桌子，把他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师远洋一愣，“他打的是黑皮？”
他扭头看向404，404默默地别过脸去。
曲小北说：“他们打架的时候，屈院长刚好路过，说是回去一人记过一次。”
师远洋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曲小北的视线又落在404身上，指了指它道：“对了，你刚才是在修复这台机甲吗？”
“嗯。”师远洋有点心不在焉，“我骗陈教授说是厕所捡的，你千万别说漏嘴了。”
曲小北说：“可是你修复了有什么用，还不是只能把它交给学校，omega又不能拥有自己的机甲。”
由于《星际法》规定omega不能上战场，所以他们也无法真正拥有一台自己名下的机甲。
师远洋完全忘了这茬，经他一提醒，马上苦恼了起来。
简直太要命了。
“那怎么办，我能不能偷偷把它带回去？”
他说完后，自己都觉得不现实。
404又不是什么袖珍小宠物，可以藏在袖子里上飞船的那种。
它这么显眼，根本不可能不惊动别人。
曲小北想了想，说：“你要不托一个alpha暂时帮你保管，你发小就可以。”
和他们不同，alpha对机甲的所有权，就像对飞行器一样，拿到驾照就可以有属于自己的机甲。
不过因为机甲价格太过昂贵，大部分人都买不起，所以一般都是用公/家的。
——傅思衡不行。
师远洋首先就排除了他。
他高中时期拿过机甲联赛名次，按照他对机甲的了解程度，没两
分钟就发现404不对劲了。
他在心里一一否定掉顾重阳和严荀，这两个人对机甲的了解和他不相上下，必定会识破404的。
最后，只剩下最为合适的人选——易风北。
404抬头看了看他。
师远洋知道它又在偷偷看自己的想法，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曲小北又和他说了两句话，就下车出去了。
他走后，404活动了一下臀部，说：“你打算把我送给那个憨憨的alpha吗？”
“你如果实在闲得无聊，或许可以试着自己修复系统试试，而不是时刻偷窥我的脑子。”师远洋凶狠地敲了敲它的头。
“还有，顾重阳为什么会知道刚才的事情？”他问道。
404是个不会撒谎的机甲，坦荡荡地说：“我从你的通讯器里窃取了他的号码，然后用无线设备隐藏你的号码，告诉了他这件事。”
师远洋败给它了，“你是一个战斗机甲，我设计你不是为了做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那你还会把我送人吗？”
“你这是在威胁我？！”
404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它抬起头道：“能问个问题吗？”
“涉及隐私的话拒绝回答。”师远洋无情地说。
404说：“他的名字叫顾重阳，这就是你不肯叫我名字的原因？”
师远洋：“……你不要太敏感。”
“我没有敏感这种情绪，只是就事论事而已。”404严肃道，“以及，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师远洋避开它的红眼睛。
404说：“鉴于你一心想着把我送出去，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最近注意精神力的使用，免得我不在的时候你神经衰弱。”
它这么一说，师远洋才想起这个问题，困惑道，
“话说为什么我总是感到精神力不足？以前也没有过这样的状况。”
404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帮你记录一下，看看你在什么时间段会感到虚弱。”
师远洋说：“现在没感觉，不过我还是喝点营养剂
的好。”
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猫条，准备随时随地补充能量。
404按住他的手：“这种营养剂效果不佳，我给你输送精神力才是疗效最好的。”
师远洋傻眼了，“那你被送去保管的话，我岂不是没了移动电源？”
“理论上是这样。”404说，“所以首选的办法是，你不把我交出去，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为你输送能量。”
“不可能，”师远洋立刻否定，“陈教授知道你的存在，他不会让一个omega保管机甲的，机甲师也不行。”
404：“哦。”
师远洋：“你‘哦’什么‘哦’，人类说‘哦’是不开心的表现。”
404冷漠道：“反正我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战斗机器。”
“别闹小脾气，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师远洋无奈问道。
404斜着眼睛看着他，“第二个办法，找一个精神力比你强大alpha，让他标记你，那样你就可以获得他一半的精神力。”
师远洋被口水呛了一下：“咳咳，这算什么办法……”
404一脸正经，虽然它其实也没什么不正经的表情，
“小主人，你已经成年了，不需要因为羞/耻心而刻意逃避这个话题。”
师远洋挣扎道：“我没有羞/耻……不对，你刚才说第二个方法，那还有第三个吗？”
“没有，比起数字排序来，我只是不喜欢说‘最后一个办法’而已。”404答道。
师远洋：“……”
如果不是他亲手设计了“永远不对主人撒谎”这一项条令，甚至有点不敢相信404的话。
这家伙很鸡贼，经常会在不违反条令的情况下各种给他下套。
404建议道：“适龄alpha其实并不难找，比如刚才的顾重阳，他和你的信息素匹配度超过95，十分接近我和你的匹配度。”
师远洋心想因为你就是按他的标准造出来的。
不过他没说这句话，404有些时候表现得太过于像人类，让他也不再单纯将它只当做机器来看。
“他
暂时不行……我现在有点尴尬。”师远洋苦恼地说。
404分析道：“一般人类说‘我不会’和‘我永远不可能’这种话的时候，最后被打脸的比例超过70，地球百科也称之为flag。”
师远洋不想和他鬼扯：“我说不会就不会。”
404说：“其实还有一个人选。刚才你在心里想那位憨憨的alpha时，我已经查阅了他的资料。”
“你下次不要再擅自做这种事！”师远洋炸毛了。
404不走心地说：“好的，很抱歉。他叫易风北，信息素是ss级，虽然没有顾重阳那么极品，但和你的匹配度也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想都别想，还有，你如果偷偷告诉他这件事，我会把你的头拧下来装在屁股上。”师远洋冷酷道。
“你……太独/裁了，不能因为我是你的附属品，你就这样对我。”404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做作的颤抖。
师远洋思索了起来：“我要不要给你额外添条程序呢，免得你对着易风北胡说八道。”
“添加程序非常麻烦，而且搞不好我可能会死机。如果我死机了，你就真的得找人标记了。”404立即说道。
师远洋也只是吓吓它，再三警告它不准乱说话后，才下车去找易风北商量这件事。
他走到指院后，很庆幸顾重阳被院长请去喝茶了，这样就不用和他打照面。
易风北听完他的请求后，受宠若惊道：“你真的要把你的机甲给我保管？”
他下意识把师远洋捡的机甲认为是他的所有物。
师远洋内心受用，感激地对他道：“辛苦你了，我会给你报酬的。”
“不用不用，”易风北红着脸说，“我很开心能帮到你。”
“谢谢。”师远洋认真地说。
他说完这件事，又欲言又止。
易风北看出他还有话，便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师远洋犹豫着说：“你们院的顾重阳，他真被记过了吗？”
听见这个名字，易风北的神色变得有点古怪。
“
不清楚，我和他不熟。”他移开视线道。
师远洋只得道：“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他转身离开。
远处，左棠搭住顾重阳的肩膀。
“我看这小子是想挖你墙脚，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顾重阳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他盯着师远洋远去的背影，眼神逐渐幽深起来。
小兔子最终还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几天没见，不仅单方面以为分手，还背着他找别的alpha。
他给了他机会，让他说出那个答案。
然而，结果却让他失望了。
顾重阳心里渐渐升起一股躁动，之前被强压下去的欲/望，像扎根一般疯长。
有个声音在对他说，如果他不听话，就应该惩罚他。
把他捆起来，绑在自己身边，哪儿也不能去。
不能跟别人说话，不能对别人那样笑。
这个念头再次重新燃起时，就如同熊熊烈火，席卷了他的内心。
他看着小家伙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胸口类似于易感期的燥怒愈发明显。
每一个alpha在易感期时，都会产生失去理智的占有欲。
这一点在他身上尤甚。
攻击、不安、易怒，只是他没有察觉到。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顾重阳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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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远洋回到车上后，终于下定决心。
他在404对面坐下，郑重地说：“我想记起那天断片之后发生的事，真的勇士要勇敢面对不堪的自己。”
他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哪怕自己跪地哭着挽回顾重阳，他都能接受。
大不了从此戴面具出门。
404同情地望着他：“你不会愿意记起来的，小主人。”
师远洋笃定道：“你动手，我承受得住。”
404没再说什么，默默地将传输带和他连接在一起。
一秒、两秒……
两人的指尖发出阵阵蓝光。
纷杂的画面走马观花地呈现在眼前。
最后，顾重阳的话反复在耳边回响。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