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离别
白驹过隙，七个春秋已过，又是一年夏天，秦离长到了八岁，虎头虎脑，越发淘气。他娘正拿着根擀面杖追赶着他，“小兔崽子，你站住，老娘今天要打断你的腿。”
“娘亲，我哪里知道咱家鸡洗不得热水澡。您饶了我吧。”秦离边跑边喊。
不多时，秦离撞到一人，摔到了地上，揉了揉屁股，看清来人原来隔壁的伯伯，小秦离无奈被他娘亲拎起来。
“还不快道歉。”
“马二伯，小子眼拙，没看见您，您大人有大量，恕小子莽撞之罪，小的必当感激涕零，每日焚香诵经，时时忏悔上奏太清帝君，下表启天圣母”
“得了，打住，打住，你没这么大罪，滑头，我可受不起。”汉子赶忙打断，“妹子，你家秦离是越发聪明了。我看啊，将来是状元之才。”
“马二哥，什么聪明啊，就是淘气，不过，看你这行色匆匆的，这是去哪啊？”
“你还不知道啊，前两天咱乡里来了个算命先生，叫什么玄尘道士，真的好本事，刘家小姐的珠钗丢了就是他算出来的，王大婶的儿子也是他指的财路，还有河边的老齐头，竟找到了他失散多年的儿子。这不我大哥从军走了几年了，本说有个一两载便回来的，可这一去杳无音讯了，我娘眼睛都哭瞎了，也没封书信，我也去算算。”说着七尺高的汉子有些悲伤起来。
秦萧氏急忙安慰，又拉了两句家常，这才提着秦离离去。路上秦萧氏牵着秦离“儿啊，将来你可不许从军，要是把小命丢了，娘是怕也活不下去了，也不许去远处，娘看不见你怕是也得哭瞎了。”秦离听着但并没放在心上，松开拉着秦萧氏的手，跑到前面，“娘亲，书上讲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将来要去青泽帝都，做大将军，把您和父亲都带去享福！”
秦萧氏并没有生气，而是温柔的整了整秦离的衣衫，“好，娘等着享福。”说着又牵起秦离的手往家走，刚开始还有说有笑，但不知怎的又说到了家里的鸡，秦萧氏顿时无名火起，拧着秦离的耳朵，“小兔崽子，还敢跟老娘提咱家鸡，回家再收拾你。”而秦离只得不停的求饶。
正当两人快到家时，一个算命先生举着个幡立在门口，那道人长相普通，破衣烂衫，但神采奕奕，难掩其仙风道骨，秦萧氏心道别是马二哥口中的玄尘道人吧，可听马二哥说这道人不刚刚还在镇子上么，这会儿怎的就到我家门前了，难不成真是神仙？于是试探的问道“先生可是最近来乡里的玄尘道长么？”
“正是贫道。”
“先生立于我家门前不知有何事吩咐？”
玄尘子道：“夫人，贫道此次云游至此，一来行善造福，二来为千里外的紫薇剑派招收弟子。几年前贫道偶遇小少爷，观其颇有仙缘，于是欲待其长大几岁，便引入我仙门，这几日方才寻得小少爷住处，特来拜会，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秦萧氏楞在当场，心想原来这道长竟真是仙人，难怪神通广大，但这天大的好事能就这么轻易的落在我家离儿的头上来？思来想去，虽然知道不是谁都可以当仙人，但她更怕此人是个骗子，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对道士说“仙长，我一介女流没有见识，此等大事不好做主，此间天色已晚，恳请仙长明日再来，待我夫君打猎归来，我讲与他听，再做定夺。”
玄尘子无奈作罢，便对秦萧氏说“夫人，那贫道明日再来拜会。”
傍晚时分，秦萧氏心事重重，一直思量着玄尘子的话，心想若是能上山成就仙人，那可是光耀门楣的事情，当朝国师就是紫薇剑派的仙人，连青泽国君都要礼让三分的，但素来听闻，仙人修行动辄数年，有甚者一入定就要几十年，这母子之缘岂不断了，况且这仙人哪里这么容易碰见，万一是骗子，岂不害了离儿。正想着，秦猛推开院门，秦萧氏赶忙伺候着。随后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讲了一遍。
秦猛听完对秦萧氏说“紫薇剑派确会有人下山寻找弟子，前年乡里就收走一个，这事儿啊不一定是假的，我还听闻，仙人都神通广大，虽邻里传闻不见得可信，但明日咱们可先看下道士的本领，若真有神通，此等仙人何苦于骗我一个猎户家的娃娃。若使不出仙家神通，赶走便是。”
“可离儿从此登上仙路，与咱们可就天各一方了。”
“哪里有不离巢的雄鹰。这等天赐良机，离儿的路，咱们做爹娘的可万万耽误不得。”
说到此处，秦萧氏不语，心中却悲伤不已，不禁潸然泪下。
秦猛安慰着，只道那道士可能是骗子，现下伤心还早了些，秦萧氏心想也是，便不再去想。
第二日，秦猛并未出门打猎，只为等那道士，正午时分，一阵叩门声，秦萧氏开门看去，正是玄尘子。请入院内，秦猛忙招呼坐下，秦萧氏又沏了壶茶也坐于其旁。
秦猛也不矫情，直接开门见山“仙长，我已知明您的来意，昨日内人不懂礼数，我先向您赔个不是。”说着便抱拳一礼。
玄尘子本也没当个事情，也是一礼“施主严重了”
随后秦猛又道：离儿出身不好，只得是个猎户的孩子，虽连近里的农户们都瞧不上，但与我而言，确是我夫妻二人的心尖儿，但成就仙人确是光耀门楣的好事，只不过
玄尘子见其欲言又止，“施主有事不妨直说。”
“这只不过我的孩儿我最是清楚，离儿只是寻常人的孩子，怎能让仙人垂怜，实在怕被哄。”说到最后，秦猛声音都有些心虚，这当面怀疑，不免有些无礼了。
玄尘子听的明白，原来是信不过自己，哈哈大笑“那居士如何才能信的过贫道？”
“道长，我听闻紫薇剑派仙人可以剑驭气，其剑气可斩金石，不知道长能也不能？”
玄尘子心中觉的好笑，这苍鸿大地之上竟有人问自己能不能使得剑气。整个修仙界手段强于自己的都屈指可数，师尊更是正道领袖，自己一抬手，整个紫薇剑派都要灰飞烟灭，竟被个凡人怀疑本事不济。
玄尘子并未生气，反倒来了兴致，大体也是这仙风道骨的仙人装不下去了，想逗一逗他，装腔作势的说“居士，区区剑气，最低等的散仙都使得，似我这般大罗金仙怎能不会，斗胆问居士，这院中有何可斩之物？”
秦猛指向院中一石碾，“仙长看这石碾如何？”
“简单，可我手中没有兵器，嗯夫人，可否借菜刀一用？”
什么？菜刀？秦猛夫妇都觉得这仙人有些太不着调了，都楞在当场，“仙长没有佩剑么？”
“贫道向来不喜用剑，只好用菜刀，砍起来省力。”
秦猛心说这别再是厨子成精吧！
这时秦离倒是兴高采烈的把自家菜刀拿了出来递与玄尘子。
两夫妻也是定睛看着玄尘子，只见玄尘子口中念念有词，手舞足蹈，跳了得有半盏茶，秦猛认定了这是骗子，正要喊住玄尘子，只听一声大喝，玄尘子奔向石碾，菜刀应声劈到石碾，然后整个人被震了回来，随后玄尘子，撸起袖袍，蹲在地上竟一刀刀的砍了起来。
秦猛叉腰看着眼前这干吧老头，“老人家，您别闪了腰”母子俩看着也是滑稽，听到这话也都忍俊不禁。
“不碍事，不碍事。”说着又砍了起来。
秦猛觉得老头在胡闹，就要揪着老头扔出去。可手刚近玄尘子半寸有余，整个人就被弹开。秦猛大惊，玄尘子觉得差不多了，懒散的站起身，缓缓将菜刀丢出，心神一动，那刀便自己飞回厨房。随后，只见石碾腾空，剑指一划，石碾便被劈成两半。
秦猛震惊，跪地求饶，秦萧氏也反应过来，带着秦离一起磕头，玄尘子扶起几人，对他们的反应甚是满意，心中想着，看尔等还敢小瞧于我。
此刻秦猛知道遇见了真的仙人，不敢怠慢，赶忙带着妻儿跪下，只道定当尊从仙长吩咐，送离儿入紫薇剑派。
玄尘子连忙扶起了这一家人。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秦萧氏又跪了下来，略有畏惧的说“自古男儿志在四方，我儿能入仙门乃是天大的好事，且更不敢违逆仙长，但孩子毕竟是为娘的身上掉下来的肉，心连着心，此去不知几多寒暑，只愿仙长可多留几日，让奴家能再多看看我儿，多多备些干粮细软，在外别苦了他。”
夫妻俩齐齐的看着玄尘子，玄尘子也是五味杂陈，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少年，离别家乡父母，几千年沧海桑田，虽今为仙道大贤，却已无来处。看着夫妻俩情真意切，且知道秦离前路必然坎坷，便答应了下来，约定三日后出发。而后秦家夫妻又留玄尘子吃饭，席间玄尘子也没客气，两夫妻都觉得这仙人当真不靠谱，但也不好说什么，又是夹菜，又是倒酒，期间说道为什么要菜刀砍石碾，玄尘子差点噎着，只道是施展仙法之前要舒展开筋骨。
离家前的这几日，秦离乖巧不少，整日围着父亲母亲，秦萧氏更把秦离平日爱吃的东西做了个遍。秦猛也东家西家的借了好几两碎银，邻里知道了秦离被仙人相中，也都夸夫妻俩好福气。
转眼三天已过，一大清晨，秦家便敞开大门准备迎接玄尘子，夫妻俩一直在嘱咐秦离，玄尘子不多时也到了。
看到秦离背着个包袱，知道已然准备妥当，但没有立即出发。而是略有些严肃的说“秦居士，可否讨杯水酒？”
秦猛应了一声，赶紧倒了杯酒“只剩自家的粗酿，仙长别嫌弃。”
“这酒最是好！”
随后又叫夫妻二人各取了一绺头发，只见玄尘子手握着头发，心念一动，头发燃成了灰烬，撒入酒中，端到秦离面前。
“秦离，喝了它。”
一家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玄尘子却说“仙路漫漫，几十寒暑弹指间，饮下此酒，莫失初心莫忘归处。”
听闻此言，秦离泪目，饮下此酒，顿觉辛辣难咽，心中却是明了，这酒乃离别至亲之酒，本该如此。
饮完杯中酒，又跪别父母，玄尘子拉着秦离腾空而起，少顷便离开了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