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七日谈（3
季离轩不知道的是, 一道来自暗处的目光早已落在他身上。
季泱站在拍卖场的岩柱旁，身后跟着梁绍。这不是她第一次注意到倒数第三列座位上穿白色晚礼服的男人。之前在入口处看见他和戎靖同来，季泱就特地多留了个心眼。
她握着栏杆, 双眸微眯, 察觉到了戎靖对这人不同寻常的关注。
“发情的公孔雀一样。”季泱冷笑一声, “他戎靖原来也会有在乎的人。”
白色晚礼服的人戴着一张银白面具，双腿交叠，坐姿挺直, 气质极好。
似乎有几分熟悉，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多半是她的错觉。
两个人都看见了银白面具招手让服务生过来，然后把月神之泪裹在钞票里, 当做小费打赏给对方的一幕。
那脱手快的，仿佛手上不是价值一亿美金的宝石，而是什么晦气的遗物。
“可惜人家瞧不上他。”梁绍咂嘴说了一句。
季泱觉得有意思起来。
“你说, 如果让戎靖在乎的人受到伤害，他还能保持现在那副让人作呕的冷静模样吗。”
梁绍脸色微变, 让她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季泱嘴上应了, 视线却牢牢锁住银白面具的人, 不知道在打什么歪主意。
她死也想不到这会是自己哥哥。
戎靖没看见季离轩脱手月神之泪的一幕, 把东西拍下送给他后, 心情就一直很好。
拍卖接近尾声，拍卖的东西也越发贵重。拍卖的人换了一个，换成一个女孩儿。季离轩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倏然睁大了眼。
站在台上的是季泱。
两个世界时间的流逝是不同步的，这个世界的季泱看起来要更小一些，气质却和另一个世界迥乎不同。
阴冷，凶戾, 像一只蛰伏的豹子。
她托着拍卖物向戎靖走去，转身的那一刻，季离轩看见她后腰的衣服下鼓起枪的轮廓。
灯忽然灭了，在灯灭的一瞬间，枪击声同时响起，拍卖场内顿时充斥了尖叫。
保安站在门口，协助游客有序退散。强有力的探照灯在熄灭的拍卖场内到处乱晃，想找出歹徒。
数十道藏在人群里的人影悄然潜出，不动声色地搅乱会场。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拿下戎靖的命。
季离轩的身影被发疯狂奔的人群带得踉跄了一下。他没有跟着往逃生出口跑，而是想往季泱的方向走，却被人群阻碍，动弹不得。
轮椅晃了一下，黑暗中，有一股危险的气息逼近他身后。
季离轩反手一肘，却被那人轻松接下，戎靖的声音紧接着低声响起：“是我。”
季离轩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一轻，被他打横抱起往船下走。
“放开我！泱泱还在那里！”
季离轩在他怀中挣扎，却听见了戎靖一声很低的轻笑：“怕什么？你妹妹可是这群匪徒的头儿。”
“g7就是季泱。”
季离轩蓦地安静下来。戎靖抱着他走过逃生通道，在拐角处侧身一闪，躲避过一颗飞来的子弹。
季离轩在这时出声：“放我下来，我要去见泱泱。”
别人怕她，但季离轩并不怕她。在世人都对她躲闪不及时，季离轩也会是唯一一个逆流而上的人。
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妹妹。
戎靖却说没那么简单。
“g7所在的组织并非铁板一块，而是凭借利益拧在一起的一根松散的绳子，各为其主。你没见到她之前，说不定就会先死在这群人手下。”
顿了顿，戎靖又道：“而且，这群人如果知道你是g7的哥哥，会给她带来很大的麻烦。”
戎靖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但季离轩仍是揪心。他必须要想个办法联系林柯一，把季泱带回正轨。
戎靖换成一只手抱他，拧开封锁的隔间门，顺着梯子下到一楼。
后厨连接着救生艇存放室，那是一处可供离开的通道，因为太过隐蔽，暂时还没有人把守。
训练有素的匪徒以极快的速度控制了缪斯女神号，安保因为顾及游客的安危，也只能卸下武器投降。
季离轩看见一个身着金色流苏晚礼裙的少女提着裙角匆匆从贴墙的走道经过。他刚想出声提醒，但已经来不及了，少女和一个正在巡逻的匪徒正面相撞。
“啊！”女孩儿一声短促的尖叫。
她模样姣好，撞上的匪徒又是个下/半身思考的畜牲，见四周无人便起了色心，一把将女孩抱进怀中猥亵。
“你在干什么？”熟悉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季泱单手插兜，冷冷盯着同伴。
那人就像被烫着一样，胆战心惊地松开了手，急赤白脸地辩解道：“老大！我不是……”
季泱委实长了张谁看了都喜欢的乖巧脸蛋，被松开的女孩约莫觉得她很无害，捂着被扯断的吊带跑到她身后躲起来。
季泱脚步一顿，漫不经心地朝这边走近。
“我在上船前，跟你们说过什么？”
她的声音轻缓，却含着一股叫人胆寒的戾气。
“船上的人除了戎靖外，一律不许动，也不许伤害……老大我错了！唔！”
季泱一拳砸在他腹部，在同伴吃痛弯腰时，揪住他的头发，把他脑门往栏杆上狠狠一磕。
咚、咚、咚！
触目惊心的血迹滴落下来。季泱松手，那人软倒的躯体顺着墙壁下滑。
她熟悉的面容几乎就在季离轩眼前。
就在季离轩忍不住要叫她时，戎靖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g7，你又在伤害我们的同伴。”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的肌肉像棕熊一样起伏，却生了一双阴鸷的蓝眼睛，不甚熟练的中文带着浓重的俄罗斯腔调。
“棕熊。”季泱冷冷道，“管好你的人，别违背我的命令。我不需要不听话的狗，再有下次，我会杀了他。”
棕熊也是惯例这么一说，他虽然对季泱处理事情的方式很不满，但对被打得半死的手下却并不多么关心。
两人低声交谈起来，用的是俄罗斯语，季离轩听不懂，被救下的女孩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跟着季泱身后，一行人越走越远。
季离轩也明白过来，哪怕这群人再翻一倍都不是他的对手，戎靖却选择离开。
匪徒在人群中隐藏得很深，贸然开战会伤到普通人。
而这群人的目的是他，找不到戎靖也就自然会离去，有季泱在他们不会伤害普通人。
戎靖问：“准备好了吗？”
季离轩：？
他和戎靖一齐坠入深秋刺骨的江水。
戎靖带着他从河心游到了岸边，季离轩被水呛得，不停咳嗽。
戎靖刚才携着他游的，把他全身上下都摸遍了。安静片刻问：“月神之泪呢？”
季离轩说丢了。
戎靖怔然片刻，揉了揉眉心：“在水里确实容易丢东西，这也没办法，之后喊人来打捞吧。”
“不是在水里弄丢的。”季离轩淡淡道，“我送给别人了。”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晚风吹得人遍体生凉。
戎靖的神色略有困惑：“……我以为你很喜欢。”
“可能因为送的人是你，所以不喜欢吧。”季离轩直言不讳。
“看来你真的很讨厌我。”
“讨厌？不是。”季离轩微微笑起来，他笑容明丽，仿佛能照亮黯淡天光，话语却是截然相反的冰冷和诛心，“我恨你。”
不知是不是光线太过昏暗，在模糊不清的夜色里，他竟然在戎靖脸上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受伤神色。
原来位面小助手没说错，戎靖真的喜欢他啊。
季离轩这么想着，嘲讽地轻笑一声。
戎靖没带他回之前他们出来的那套别墅，而是去了一套就近的公寓。刚一开门，一道黑影就冲了上来。季离轩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便踢，但被戎靖阻止了。
“是我养的狗。”戎靖说道。
那是一只德牧和金毛混血的大狗，在玄关处兴奋地朝戎靖摇着尾巴。
季离轩脚心的伤口又裂了，脱鞋时，血迹顺着裹着棉袜的脚尖流淌在地上。狗狗好奇地在他脚边嗅着，尾巴低垂，以一个很欢快的频率摇着。它很喜欢季离轩，但季离轩之前差点踢过来的一脚让它有点害怕。
季离轩换衣服的时候，戎靖很自觉地背过身去。他听见衣料摩擦的响动，余光能看见季离轩褪下的衣物，玻璃茶几倒映着朦胧而雪白的后背。
他就站在那堆衣物里，像蜕皮新生的美人蛇。
季离轩换了一件白色毛衣，这件衣服让他看起来显得柔软而居家。耳畔几缕碎发搭下来，被他雪白手指挽到耳后。
像一只被娇宠的家猫，柔软而漂亮。
一想到另一个自己能随时看见这样的季离轩，他竟无法克制地嫉妒起来。
季离轩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处理起脚上的伤口。
他垂着的颈子看起来分外修长漂亮。
祁寒给他包扎的绷带有点复杂，他蹙着眉在解，忍痛的神色显得脆弱又美丽。
戎靖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来，一手握住他脚踝，另一只手将绷带解下来。在季离轩抗拒之前，就很速度地处理好他的伤口，换上洁净崭新的白绷带。
季离轩的手背被什么湿乎乎的东西舔过了，他倏地收回手，对上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
狗狗的头趴在沙发扶手上，用鼻子拱他的手。
“它想你摸摸他。”戎靖说了一句让季离轩很费解的话，“它还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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