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又见虞美人
孟星河冷笑了声，眼中有怨意：“你也配提起我死去的娘？”
“我问你，昨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
“我母亲死在冰冷病榻上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太宰大人？”
昨日是他母亲的忌日，和往年一样，他逃出家门去母亲坟上。
李管家做事一向周到，他去的时候，坟前已经点上了火烛，摆着几盘记忆里母亲生前最喜欢吃的瓜果。
不远处不知何时挪了株桃树过来，前两日下了雨，桃花谢了一地，如今树上光秃秃的。
看着怪伤情的。
孟星河用手背抹了抹眼睛，阿大看着他，小心翼翼唤他：“少爷……”
孟星河红彤彤着一双眼睛，像兔子似的虚张声势凶他：“看什么看，小爷我是被风吹迷了眼睛。”
孟星河待了许久，碎碎念的坐在坟前同他母亲絮叨。
他那亲爹倒是一如既往的没来看自己仙逝的夫人，想来如今功成名就，温香软玉在怀，他的母亲在他亲爹心中又算得了什么。
面前的香已快燃尽了，孟星河重上了柱香，拜了三拜，故作玩笑道：“母亲，您看男人的眼光实在不大好。”
凉风呜咽，又似寂静无声。
无人可回应他。
孟星河端起一旁的桂花酿，欲往口中倒去，又放下了。
“他想我未来入仕为官，继续发扬光大孟家，我偏不如他的愿！”
“我知道您看我做的这些荒唐事想说我胡闹，可是您说不着了呀……”
末了，孟星河低声喃喃了句：“母亲，我过得很好，您不必担忧。”
到最后孟太宰的身影也没出现在他母亲坟前。
孟星河心中郁卒，夜里径直去了燕子楼买醉，花灯璀璨，比太宰府不知好上多少。
孟太宰听罢孟星河的接连发问，不由拂袖怒道：“放肆！你懂什么？！”
孟星河昂起头来不屑的看向自己的亲爹，冷“哼”了声，“除了这些，你还能说什么？”
“你……”
孟太宰心中怄火，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管家不知何时经过此处，唤了声：“大小姐？”
众人朝外看去，这才望见门外立着一个瘦弱的人影，怯生生的，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
“李管家，我来找爹爹。”
这少女乃是孟太宰的妾室王氏所生，名唤孟亦宁。
王氏是舞姬出身，虽貌美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孟亦宁跟着自己的亲母养了几年，也养成了个瑟缩胆小的性子。
孟太宰一向不大关注后院之事，待发现大女儿养残了也顶多是发了通脾气，请了一位早年间从宫中身退的嬷嬷进孟府教导。
只是多年的性子一时半会儿总是难以纠正的。
“爹，大哥安好。”少女对着屋内两人福了一礼，规矩做得十分端正到位。
孟太宰被这么一打岔，暂时压下了怒火，转身道：“是亦宁啊，有什么事？”
少女面上有些踯躅，声音细细的，“是……姨娘让我来问问爹，上次说及笈……”
余下的声音愈发细微得听不清了。
孟太宰走了出去，不耐的再问了一遍：“及笈还有什么事情？”
边说着一边对屋内的壮汉挥了挥手，示意两人看守在书房外。
孟星河看着亲爹走出去的身影，心头躁郁，一把将桌上的书拂了一地。
“让我念书念书，小爷我就不念！”
孟太宰脚步顿了顿，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屋外的两个壮汉如门神一般面无表情的守在门口。
孟星河自顾自发了通脾气，书架上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如此这才瘫在椅上歇了一会儿。
他突然眼睛亮了亮，冲阿大使了个眼色，开始捂着肚子叫唤起来，“哎哟～哎哟～”
阿大同自己的主子干这事不是一次两次，熟练的很，一见孟星河的眼色就立马冲上前来，扯着嗓子道：“少爷，少爷，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屋外的两个壮汉互相对视了眼。
孟星河眯着眼睛看有戏，捂着肚子叫唤得更厉害了，“哎哟，我肚子疼，好疼疼疼疼……”
阿大扶着孟星河，配合得有模有样：“少爷！少爷……”
阿大冲了出来，让屋外的两个壮汉去唤大夫，“快去找大夫，快……少爷快不行了……”
其中一个略高点的壮汉林山狐疑的朝内看了眼，明显还有些不大相信。
只见孟星河猫腰躺在塌上，面白无血色，哼哼唧唧的低声叫唤着。
林岳信了几分，让旁边的亲兄弟林岳在这看着，果然急冲冲去找大夫去了。
孟星河睁开一只眼睛瞧了瞧，作虚弱状唤了声“阿大”。
阿大忙跑回来，“少爷。”
孟星河招了招手让阿大附耳过来，低语了半晌。
阿大憨厚的点了点头，听从孟星河的吩咐，睁眼说瞎话，唬了林岳去端小厨房端吃食过来。
待屋外的两人都被指使走，孟星河立即一个鲤鱼打挺，领着阿大悄悄溜了出门，顾盼神采间哪里还有半点虚弱的模样。
至于林山和林岳回来发现被耍了是如何咬牙切齿，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两人走在街上，孟星河腰间别了个折扇，还在那同阿大吹嘘：“小爷我可是上天入地摸爬滚打过来的，就凭他俩那点小伎俩也想困住小爷我……”
这边正高谈阔论着，迎面里突然撞出来一个身上缝着补丁的年轻男人，边跑两只手边狂舞推开自己面前挡道的人。
后头有人喊道：“抓贼啊，拦住他，拦住他！”
孟星河就这样在混乱的状态下，被这年轻男人猝不及防的推倒在了地上。
从雌雄莫辨的俊美脸上到自己结结实实跌在地上发痛的屁股墩都透着一股子不可置信和茫然的味道。
阿大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罪魁祸首，将他狠狠压在地上，一边还回过头来问自家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后面被盗窃的失主终于款款走了上来。
熟悉的冷香窜进了孟星河的鼻中。
孟星河抬眼，隔着朦胧的幂篱，他又瞧见了燕子楼的那位虞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