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除夕特别章:年兽的朋友
缅怀大有年，兆见琼玉积。今兹杳难期，春信亦已破。
腊月的最后一场雪终于落在了魔都，将所有的高楼都染上了白头，竹林里是大雪的聚集地，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能听见竹子“噼里啪啦”不堪重负的声音，于是我们总会明白爆竹这个名字的含义。
“传说有一种怪兽，叫做年，它凶残无比，总会在特定的时候来到人间，似乎要择人而噬， 每家每户都提心吊胆的，最后他们听说年兽怕火，又怕巨大的响声，于是在这一天，家家户户都穿着大红色的衣裳，将竹子烧红发出噼啪的响声，这样年兽就会又被赶回深山里，第二天大家就都登门拜户，庆幸自己又过了一年。”
孤儿院的老护工正在讲述着年的传说，孩子们围成一圈聚在他身边，眼睛里闪烁着惊讶又兴奋的光芒。
“哇！好厉害，爷爷爷爷，我们也想要爆竹，我们也想要赶走年！我们也要成为孤儿院的英雄。”
七嘴八舌的吵闹着，似乎过年就这氛围。老护工一生孤寡一人，膝下无儿无女，现在在这里也算享受着天伦之乐了。
他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嘴笑着，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零钱散出去：“买，都买，买了咱们就在这院子里放。”
接到钱的孩子们笑得更高兴了，扑在老爷爷怀里用脸去蹭他布满沟壑的脸，又被胡茬扎得咯咯乱笑。
只有两个孩子没有参与到这次活动。莫菲与张阳。
一个幼小的身躯里装着成熟的灵魂，不屑于参加这些小孩子的游戏。
一个性格孤僻，朋友就那么两个，总是跟其他小孩玩不到一起。
太过于不合群，总会惹来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老护工回房洗漱，孩子们都去买自己的武器去了。
小孩子买来爆竹，买来丢在地上就会响的摔炮，烟花虽然没能买到，他们手里的东西威力也不小。
威力不小，可是孩子们犯了难。
大家都想当英雄，可是年这种怪兽本就是虚构，没有一个确确实实的目标，孩子们总觉得意思不够。
那指定谁为目标呢？同伴的手里都有爆竹，炸了同伴保不齐自己会被炸回来，没错，孩童之间欺软怕硬的情节比成年人更多，也更直白。
那目标选择范围就确定了，那个不喜欢跟我们说话的小女孩。虽然她旁边站着一个我们打不过的男孩，但是我们这边可是有这么多人呢，who怕who啊。
一颗燃烧着的爆竹被悄悄丢在两人的脚后，孩子们怪叫着四散开来，张阳敏锐的意识到不对劲，可还是晚了一步。
“啪！！！”
没有防备心的两人被巨大的响声吓了个激灵，张阳甚至被一块炸后的纸皮打在了后脑勺，生生作痛。
他连忙转头看着莫菲，莫菲此时小脸煞白，双眼发直，感觉还没有回过神来。
身边是被吓住的莫菲，耳边却是那群孩子的大笑声，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恶行，但事实有时候就是这样，不是说你没有作恶的心思你就不会作恶，有时候，无知比明知故犯更加可恶，因为他们在知晓自己的错误之前，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之心，甚至在知晓之后，也会有很多人觉得你是在小题大做。
我知道当时是我错了，可是我当时又不懂，再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抓着不放，你是不是小心眼啊？
迟到的正义，真的是正义吗？
看着那群小孩叫嚷着自己吓住了年兽，一个个手舞足蹈，根本没有莫菲的情绪考虑进去，此时的莫菲在他们眼里就是择人而噬的年兽，而他们对年兽不需要一丁点的同情。
张阳捏紧拳头，正准备上前去教训那些小屁孩，可他却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住了。
他回头一看，是莫菲。
此时的莫菲低着头，发丝纵横间，张阳竟看不清她的脸。
“别去算了我们走吧。”声音很小，夹杂在那群人的欢呼中让张阳几乎听不清。张阳虽然很想教训那群孩子，但他更听莫菲的话。
两人转身向宿舍走去，那群孩子们好像打了胜仗一样，欢呼着将一个又一个的摔炮丢在他俩的脚下。
“噼里啪啦”，就像在赶走落荒而逃的年兽。
莫菲的宿舍里，张阳正尝试着与莫菲沟通，可莫菲就像自闭了一样，到了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任凭张阳怎么逗她开心与她说话，她都一言不发，只静静的看着窗外。
终于，莫菲回过头看他，开口确实让他出去，她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张阳看着她，从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莫菲是如此脆弱，如同悬在钢丝上的花瓶，一不小心就会破碎。
他缓缓离开房间，关门时也尽力不发出声响。
莫菲又静静望着窗外。灯火通明，不时有烟花飞上云霄，然后炸开，化作美丽的图案映在天空。
她想，即使自己是年兽又如何呢？万一传说是错的，那只红色的小怪兽只是羡慕人间的烟火，于是偷偷溜下山来去看看，可是人们并不能理解这只小怪兽的想法，他们害怕，他们恐惧，然后用火、用大红的衣服、用能发出巨大声响的爆竹将它赶回去，于是年兽只能窝在深山自己的窝里舔舐伤口，远远传来任何一声鞭炮的响声都会让它浑身一抖。
年兽很孤独，它没有朋友，也注定没有朋友。
莫菲呆呆看着院子里那些还在玩鞭炮的孩子，瞳孔里流露出一丝羡慕。
突然，欢乐的气氛被打破了。莫菲看见一个戴着明显比他头大几号的摩托车头盔的人冲进孩子群，手里拿着一把很眼熟的笤帚，如同正在向风车冲锋的唐吉坷德，一步一步间充斥着孩童般的认真。
莫菲回头看向屋子的角落，扫帚早已不翼而飞。
再看向窗外的时候，那群孩子已经被吓住了，朝着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跑去，扫帚骑士每一次挥舞，都会让一个孩子痛哭出来，而那些孩子也不甘示弱，还做着自己的英雄梦，将摔炮丢在那人的身上，如同被枪击中一般传来巨大响声。
一群人越跑越远，染后莫菲就只能听见哭喊声，以及鞭炮炸开的声音，到最后连这两种声音都听不见了，于是她翘首以盼，开始期待这次对决的结局。
没过一会儿，房门突然敲响，莫菲从椅子上起身去开门。
她的扫帚骑士站在门外喘着粗气，身上有些地方被炸得黢黑。他抬起那只没握扫把的手，手里是此次大胜归来的战利品——几盒鞭炮，还有一个打火机。
莫菲突然笑了起来。
“臭张阳，我可是年兽诶，你让年兽放鞭炮，自己吓自己吗？过分。”
张阳想挠头，可是厚厚的头盔拦住了他。
“没，我在你身边嘛，你什么都不用怕。”
莫菲歪了歪头，如小鹿一般湿润的眼睛看着他。
“我可是年兽诶，那你不怕吗？”
“你要是年兽，我就是夕兽，他们想要过年，那就先除掉我这个夕吧。”
于是一瞬间，笑颜如花，或许还伴随着滴滴泪珠。
那晚，其他的小孩都哭哭啼啼的睡着了，也体验到了第一个并不完美的年，而两个最后的boss站在院门口，拿着鞭炮开心的玩着，每一响都是其他孩子心里的一痛。
张阳看着眼前的女孩一点点变得不那么害怕，甚至开始兴奋于鞭炮的爆炸，心里默默一笑。
小怪兽也会遇到自己的朋友。
爆炸的声波传开，院门顶上的雪簌簌的落下来，如同粉尘，如同细珍。
墙角未被摧残的梅花安静开着，似乎想要告诉每一个人，新的一年，也许会更好吧。
瓦脊生尘总琼玉，梅梢著粉忽琅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