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蚕食
医院那头,虞夕望的爷爷奶奶和虞天昭的爸妈焦急地等在抢救室外。
那天中午,虞舒意就有些食欲不振,下午便突然开始没有缘由的发热,面色苍白,还说心慌气短。
虞夕望奶奶见状以为是吃坏了东西。虞夕望爷爷则反应过来,立即拨通了虞天昭老爸虞怀智的电话,把虞舒意紧急送了医院。
虞夕望和虞天昭赶到医院的时候,已是傍晚。
两人接到电话后急匆匆拦了车,因为节假日,高架十分拥堵,车流走一段堵一段,弄得人心里更慌。
虞夕望着急,但更多的是害怕。
坐在车里的她的双手不停地抖,嘴里还不停责备是自己没有看好虞舒意。
前面的司机以为是车里太冷,客人顶着四月的太阳还蜷缩着发抖,好心地给后排开了暖气。
装着那两盒桑葚的袋子,虞夕望紧紧攥了一路,塑料袋缠在手腕上,绕了好几圈,时间一长,留下了深深浅浅的暗红色勒痕。可是虞夕望一点也不觉得疼。
虞夕望紧张的时候会控制不住手指,她颤抖着抠指甲和手指尖的肉,上面还残留着刚刚试吃桑葚时染上的粉紫色的印子,没有洗。
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虞舒意被推了出来,转而又马上被推入重症监护病房。
虞夕望想跟上去,但是医生没有允许,并告知:“虞舒意的情况确定是病情复发,暂时情况还不稳定,等在icu观察两天,家人再进去探视。”
虞夕望的爷爷捂着不适的胸口,也不知道自己的不适是不是一个不太好的征兆,问道:“医生,那我女儿能治好吗?”
医生说:“这一次的病情比第一次来得更凶险,治疗过程中需要承担更大的风险。医院会尽量帮助缓解病情,但情况不是特别乐观……希望家人做好心理准备……”
虞夕望的脑子“轰”地一声响,眼泪“唰”地就落了下来,如同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从高处重重砸下,反复碾压她的骨骼;又像一头挣脱驯服的怪兽,死死缠住到手的猎物,逐渐蚕食她的血肉。
“复发原因是什么?回家休养后,我们都很注意她的情况的啊,谨遵医嘱,注意饮食、注意卫生,带她散步、锻炼,还定期到医院复查……是不是太劳累导致的啊,照理不应该复发的啊……”方芸慧不解地问医生。
自虞夕望赶来,方芸慧就一直紧紧握着她冰凉的手,给她捂着。
“暂时不清楚,不过应该不是劳累之类的原因。这个病的发病原因一直是很复杂不明确的,我们要再研究一下。医生也会尽全力去为她做治疗……”
探望不了虞舒意,方芸慧和虞怀智只能把虞夕望他们送回了“苏梅弄”,并告诉虞夕望和爷爷奶奶不要多想,注意休息。
等他们走后,虞夕望又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回了医院。她把随身带的帆布包当椅子,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一坐就是一天。
重症监护病房的门口有很多像她这样“不守规矩”的病人家属。趁着护士进出病房和病房门开关的间隙,他们会走近几步,往病房里望上几眼,好像看见了人心里就会踏实一些。
为了能够及时了解虞舒意的情况和尽量多陪陪虞舒意,虞夕望还向班主任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第四天下午,虞夕望终于有了半小时的探视时间。隔着重症监护室的探视玻璃,她看到了三日不见的虞舒意。
三天不见,虞舒意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在家躺了几个月,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肉,全瘦脱了,本就没什么肉的面颊也凹了下去,颧骨凸得更明显了。
虞夕望觉得这几天久得像隔了好几个世纪。她好想她。
“虞舒意,好久不见……”虞夕望强忍着眼泪,深吸一口气,拿起了和病床连接的座机电话,朝虞舒意挥了挥手。
虞舒意亦努力用微笑回应她。
虞夕望咧着嘴,笑着和虞舒意说:“妈妈你看,我带了你很想吃的桑葚。我告诉你啊,上次我和同学去果园摘桑葚,树上的果子都是鲜红的,我以为已经熟了,结果一尝,你猜怎么着?太酸啦,牙都酸掉了!我想虞舒意怎么会喜欢吃这么酸的东西呀!看来你小时候挑好吃的眼光不是很好……”
虞夕望用夸张的表情比划着,因为她只想向妈妈传达快乐的情绪。她的语气里也写满了兴奋,但虞舒意哪会没有注意到女儿眼眶里打着转的泪水……
可虞舒意太虚弱,没有力气说话,只能缓缓眨眨眼表示“知道了”,又听虞夕望继续说着:“后来啊,我和虞天昭跑了好几个超市,才找到有卖桑葚的,原来成熟的果子是黑紫黑紫的!虞天昭那个笨蛋,吃得一嘴黑!你放心,我都替你尝过啦,这回保证没买错,特别特别甜!还有还有……”
那半小时,虞夕望的眼泪很争气,真的一滴都没有流下来。
直到和虞舒意说了晚安,出了门,她才泄了气一样跌坐在地上。
夜晚的病房走廊里很静,只有廊顶的白炽灯扎眼吵闹。
虞舒意入院的第十五天,医生再次明确地告诉虞夕望的家人们:“虞舒意的情况已经是非常严重,能用的办法都用了,药物也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了。希望家属们能够做好心理准备。”
这之后每隔三天,虞夕望就到超市买一盒新鲜的桑葚。
要等虞舒意起床吃。
虞舒意你怎么这么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