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低头
梁朝有“刑不上大夫”的规矩，冷夫人是女府官不是女内官（就是内官也不可以），想要对她体罚不仅是侮辱她还是挑衅梁朝的国本，檀姑姑怎么会让我犯这样的错误。
她抓住我的手急迫的劝解:“万万使不得啊，翁主！就是咱爷都没有权力对她这样。”
她一着急，衙内也不喊了，直接改口说“咱爷”了。
我明白这是她真心为我着想才如此慌张，不由得心一软。我原本也不是真要对冷夫人如何，只不过是不忿冷夫人那个猖狂劲。
这世上，人和人是需要有眼缘的，我和冷夫人就属于那种没眼缘的。几年前我头一次见她便看不惯她那张脸，如今她被我扣在院里还是这副嘴脸，我……我一眼瞄她微笑着的嘴角，心中的怒火又蹭蹭蹭的直往上窜。
抬手指着她那张始终保持微笑的脸道:“你真以为我不能怎么样你吗？来人，带红玉过来！”
交往什么人知道什么事，在容国公府和陈留王府住的这几年，我接触了梁朝官场的一些基本常识，懂得檀姑姑说的“就是咱爷都没有权力对她这样”，是真的。
之前三衙内给我讲他娘收拾秦家人的光辉伟绩时，顺便给我普及了梁朝官丿场的基本知识。梁朝官的官和职是分开的，即官位的任命权在吏部，官员的评定升迁降级同样也是吏部在管，但官员的就职权是分级别管理的，吏部和官员就职的机构同时拥有该权力，区别我理解的是官员等级差别。
比如冷夫人这样的三品，去哪里就职的任命绝不可能是就职的部门决定的，就职的机构只能是建议、举荐、申请，最终能不能成功，要看吏部下发的任命文书。而红玉这样的末流小官，就无需劳动吏部的大驾，像陈留王府这样级别的府邸，自己应该就可以决定用不用她。这一切的点在于，冷夫人和红玉官位的晋升罢免任命权是在吏部，陈留王府是她们供职的地方。
陈留王虽贵为亲王，
也仅是能决定用不用红玉这样的低阶官，对于像冷夫人那样的高官就职，没有权力拒绝，哪怕是他就职的是他厌恶的官员，也必须是无条件的接受。
我大喊带红玉，卡的就是这个。
冷夫人和檀姑姑猜不透我要做什么，可长期生活在高端的敏锐嗅觉让她们不安，冷夫人收起来笑容，微皱眉头。檀姑姑一旁低声劝我:“您的身体刚刚缓过来一会儿，您可千万不要再气着了。”冷夫人就在眼前，她也不好说的太明显了。
前仇新恨一股脑的翻涌，我已经不可能平静下来了，两眼喷火般盯着冷夫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修理她！”
也是哈，是她揭开了我身在陈留王府的血淋淋事实，使我做不成鸵鸟，不得不面对现实；又是她眼睁睁地看着我差点落入杞王的陷阱，而我却不能对她做出惩罚，为自己讨回一个公平。
我扶着刘婆子的手晃悠悠站起来，咬牙切齿问红玉:“你说，她都让你做过几件杀人的事？！”
此话问出震惊全屋人，冷夫人紧锁眉头，檀姑姑锁紧眉头，红玉目瞪口呆，惊恐的看向冷夫人。连刘婆子的脸都吓白了，拉着我的手颤巍巍哄。
“她这个人是可恨，可翁主，这话问不得啊。”声音抖的几户不成句。“您生气让老婆子去打她都行，大不了老婆子的这条命不要了，也要帮翁主您出气。可……翁主，咱不能啥话都说啊，这样会出事的啊。”说着用眼瞟瞟东边。
我明白她要我顾忌东厢房的一屋人，可我已经被怒火烧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怕我满腔的怒火发泄不出去会烧死自己。
不自由，毋宁死！
我对着红玉气势全开，拿出百年狐狸精的霸气，用尽全力嚷道:“我是山间的精灵，黄天厚土的女儿，驰骋百里的天地。虎落平原被犬欺，一时落魄被困在你陈留王府巴掌大的地方。你们欺我困我还想压榨我，我岂能束手待毙，任你等胡作非为！”
“今日你不说出你为她杀了多少人，我就把你送到陈留县衙，说你杀了我的属官。你陈留王府怕张太师我不怕，我拼个鱼死网破，也要为我的小生讨回一个说法！”
声嘶力竭地呐喊，喊得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够了！”筆趣庫
冷夫人大喝一声，紧绷着脸冲着我说:“翁主不要再闹了，这样成何体统！”语气里无不显示此时此刻她很生气。
她还生气！
我立马回怼回去。“不这样我怎么能揭了你的皮！”
手指红玉，“你心疼她？那你替她去死！”
我和红玉没有深仇大恨，我也没想要她的命，只是话赶话，我口不择言这样说，才能彰显出我的愤怒程度。
冷夫人强压脾气，保持仪容冷冷的道:“没想到翁主会如此恨妾身，既如此，妾身愿听从翁主的安排，去院里站半个时辰。”
她向我低头了，不再是“我”“我”的自称，而是用了官方语言“妾”。
（梁朝的妾是称呼，不是名称。）
这样的结果我并不开心，冷夫人依然是冷夫人，我又输了。
她顾全大局；她委曲求全；她的屈服是我拿红玉的命换的，不，应该说是拿陈留王府的秘密换的。陈留王知晓后，会饶了我吗？
我此时已经没空想这些了，我只想我要让冷夫人在我面前低下头。我也的确做到了，这就行了，至于其他，之后再说。
冷夫人当着一屋人（全是女子）的面脱去官服，露出同色丝绒襦裙，腰板挺得笔直，宛如即将步入刑场的勇士。
跪倒在地的红玉悲壮的喊了声:“夫人……”哽咽着匍匐下去，再说不出其他了。
全屋人屏息的偷看我，刘婆子没有再说什么规劝的话。檀姑姑更是一直眉头紧锁，安静的一声不吭。
我还在努力保持身体能站着，全身力气用在手臂上，压着刘婆子的半侧身体，不让自己跌下去。
理想很美，现实很残酷，我在目送冷夫人走出屋门后，仰头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