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章:逼迫
王三姐万万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威胁她,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爱 阅 读 Шwwloveyueduom』
虽说她相公不给她面子打她,也只不过是一耳光或者踢一脚,远没有到别的男人打媳妇暴揍的程度,她也没有到不能忍受的地步。现在观父亲的态度,却是比她相公打她要严重的多,她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这世间哪有妇人不挨打的,她公婆这么大年龄了有时候还会动手动脚呢,不明白父亲怎么会为她被踢一脚而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从和相公成亲起,就知道自己家商户的身份是配不上婆家士人身份的,所以哪怕是婆母用再难听的话羞辱她,她都默默的忍受,没有想过有什么不对,因为她认同婆母说的是对的。
她成亲前父亲反复跟她强调过,别看是王家出钱养活吴家,她这门亲事也是高嫁。父亲要求她多忍耐不要任性,不要以为吴家花了王家的钱就高人一等,其实是王家求着吴家花钱的。吴家如果不是落魄了,王家上赶着吴家花王家的钱,吴家都不一定看上眼。
父亲一再说她嫁到吴家后一定要和吴家人搞好关系,受点委屈也不要紧,成亲嫁人哪有不受气的。由此她也明白了,以后的岁月里,她的娘家人是不会替她撑腰向婆家发难的。
这种认识让她心酸委屈了好几年,尤其是刚成亲婆婆搓磨她最狠的时候,她甚至抱怨父亲为啥非要给她定了这门亲事,怀疑父亲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可随着时光流逝,她渐渐习惯了这种日子,在心酸的同时也享受了娘家人对她的吹捧,逐渐转变认为这样的婚姻其实还不错,不仅改变了她商女的出身,她的孩子以后也可以通过读书出人头地,生活不再是没有希望了,比嫁给吏的妹妹和堂姐们幸运许多。
然此时听父亲的意思,是现如今家里和以往不同了,她又不是蠢笨之人,当然察觉到了这不同必定是五姐和六妹嫁的爵爷带来的,可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家里人巴结爵爷是必然的,商人趋利嘛。但她不同啊,她已经随着丈夫改变为良家子的身份,根本无须巴结五姐六妹,父亲何苦踩低拜高拿她做垫脚石。
父亲果真如她相公说的,“商人重利轻别离”。
她不安的问:“叔(爹),是不是家里以后不再支持宝孩儿他爹了?”
这话问的,唉,肯定是啊!
但这话王侥无法说出口。三姐是他的长女,他对长女的疼惜比其他孩子都多些,加之又出钱养了吴家这么多年,儿子现在要突然断了吴家的供给,吴家是没法滋润的活了。
他略微犹豫下,选择性的说:“妮,你的嫁妆还是你的嫁妆,你放心,家里不会收回的。你知道的,你兄弟也不小了,早该成家立业了。要是新媳妇娶进门,知道了吴家一家人吃咱家的喝咱家的,结果还在咱家打你,她会看的起你这个大姑吗?妮啊,你也该有个心眼了,这样养活吴家人啥时候是头啊?”
王侥这话说的三姐一惊,确定了她的认识,心中更加笃定父亲果然是重利的。怕父亲看出她的心事,垂下头不敢抬头看父亲的脸,像是她做错事了似的。
王侥见三姐低头似有所思,还以为是他的话对女儿有触动,继续加一把火说:“乖,咱家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五姐嫁到了杨府,我要是还让吴家随便在铺子里签账,那新女婿怎么办?咱家现在是有些钱,可也没有多到能养活杨府人的地步。妮啊,杨府可是有几百人呢,把咱一家人卖了都不够他们花销啊。”
他的话吓到了自己浑家,不等三姐震惊,他浑家急吼吼的问:“小服他爹,你没有答应杨家人在铺里签账吧?乖乖啊,他家有几百人,要是都在咱铺子里签账,还不一天就把咱家吃穷了。”
王侥无奈的瞟了一眼自己媳妇,不明白她掺合啥。俩人夫妻几十年了,还不知道他有那么傻吗?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怎会无缘无故养活别人家的人。
“没有。杨家是勋贵,不是吴家那种破落户,他们是要脸要面子的,吴家脱了鞋都撵不上。你没见说亲的时候,啥都是咱上赶着去巴结的,他家啥时候有主动提过要啥?不像吴家花了咱的钱还不承认。哼!”
王侥浑家不住的点头,不过脑子的附和自己丈夫。
王三姐却是心里咯噔一下,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父亲拿杨家和吴家比较是什么意思?
她成亲父亲给她很多的陪嫁,这么多年等于是她的陪嫁养着吴家。吴家日常开销虽说大部分是羊肉汤铺的收入,可其他一些大的开销却还是从父亲这里另外拿的。
她试探的问:“叔(爹),咱家给五姐六妹陪嫁了啥?”
大小王氏真正的嫁妆只有王氏兄弟和王服知道,成亲时根本没有大张旗鼓的过嫁妆,王家几个出嫁女知道的不过是表面上的衣服首饰和拔步床,这些还不如其他出嫁女的嫁妆多。
王侥当然不可能告诉三姐他给了杨家多少,糊弄道:“你不是见了五姐六妹过嫁妆嘛,除了那些就是和你一样一人一个铺子,其他也没什么了。杨家的门亲事是翁主说的,翁主说不定将来会嫁给恁兄弟,她怎么会缺心眼的让咱家多花钱,那将来可都是她的钱。”
怕三姐不相信,又增加了一些信息。“我也不瞒你,小服准备和杨家一起开铺子,新铺子将来他家会占三成。杨家的身份高,小服想借着他家的势,把咱家那几处临街房都开成铺子,是门脸能开向大街上的那种铺子。你也知道的,开大铺子是我和恁爹(大伯)一辈子的愿望,原来还以为这辈子无望了,谁知道现在竟然能实现了。哈,就算是给杨家三成我也心甘情愿,咱家也是有大赚头的!”
(他这话说的一点也不怕闪了舌头,完全忘记了听王服说给杨家多少钱时,心疼晕倒的事。)
他话锋一转:“所以,我才不能不一视同仁,断了吴家的供给。以前家里只有你自己嫁给了秀才,吴家人在铺子里签账随便拿也没什么,独一份嘛。可现在有了杨家,我总要一碗水端平吧?妮啊,我也难啊。都是我的女婿,你说我咋办?”
没见过猪跑还没有见过猪肉嘛,三姐没有接触过勋贵,可出生生长在梁城,皇城脚下富贵人多,普通百姓也是见过高门大户奴仆成群是什么样的,她相信父亲说的是真的。
父亲从来没有对几个孩子隐瞒过铺子里的事,她本人也参与管理过铺子,铺子啥样她是清楚的。杨家如果也和吴家那样在铺子随便签账,王家全部铺子挣得钱肯定不够杨家人花的。杨家人太多了,王家还没有富到能白养活几百人的程度。
她轻声说:“我知道了。”
停顿下,还是不甘心的说:“叔(爹),宝孩儿他爹开春了想去一个大书院读书,束脩肯定比他以前上的私学束脩多。他给我说过几次,家里……能不能把这次的束脩给他拿出来?”
她想说的不是束脩,束脩才有多少,她完全负担的起。只是现在形势所迫,她不敢实话实说罢了。
相公跟她说的是让她爹跟六女婿说一声,让六女婿把他家的恩荫名额让给相公,让相公进学堂里去读书。
可发生了踢人的事,此时事情有了变化,她爹都要把吴家人签账的权利给卡断了,她还说让她爹去找六女婿要名额,不用想,脚趾头都知道肯定是行不通的,她也只能改变策略说是束脩了。
她不禁心里埋冤丈夫,好好的发啥脾气,打她都不分时候,现在好了吧,惹的她爹要替她出头修理他,她被逼的连说“不可以”都不行。唉!
三姐的话再一次让王侥不喜,女儿怎么这个样?活得比他还卑微,挨了打还替女婿说话。他恼自己怎么养出来这样一个没志气的闺女!
三姐是他的长女,做为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在长女身上花费的心思和精力甚至比儿子还多,可结果是长女活成了卑微的存在,完全没有考虑他做为父亲的感受,让他想给女儿撑腰都不可能。
他感到心塞,更加认为儿子做的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是该和吴家做个了断了。
王侥心头那点心疼女儿的心思被三姐搓磨完了,恨铁不成钢的说:“三妮,你是不是傻啊?他都在咱家打你了,你还替他说话!妮啊,你这样说可是伤我和恁娘的心,打咱王家的脸!今天是回门认亲的日子,这要是让新女婿知道了,你俩妹妹还咋在杨府立足!”
“他姓吴的都准备跟我要钱了,不说让他磕头作揖说好话陪笑脸,最起码不能大过年的在我家打我妞吧!”
因气愤涨红了脸,呼吸声也加重了。
“他不过年我还过年呢。今天是新客回门认亲的日子,没有谁不知道,咱家还做着流水席呢。也幸亏是初二不方便待外客,不然有外客在,他今天就是把王家的脸面踩在脚底下!”
“他真当我姓王的好欺负是吧?我不修理改他我不姓王!”语气里浓浓的不满,越说越生气!“我和你说三妮,他踢你这事没完。你也别怪恁叔(爹)我心狠,这事现在由不得你,你给我好好的在家住着,他姓吴的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否则没完!”
说完,一甩袖,怒气冲冲的走了。
三姐印象里父亲就没有对她发火这么大的火,对吴家也是奉行一忍再忍一让再让的态度,还时不时的劝她多忍。可此时父亲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对吴家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一时脑回路有点跟不上,傻傻的呆住。
王侥浑家在丈夫发火后,夫妻几十年养成的习惯,首先想到的是和丈夫站一个立场劝女儿。
微微斥责:“三妮,你也真是的,咋能恁叔(爹)替你出气,你还死扭着让他给姓吴的出钱?你这是拆恁叔的台,咋让他不生气!你都不看看时候,我则跟你说可别拆恁叔的台,你照着做还一点不听话,非要这时候说要钱的事。你是真傻假傻?平时的机灵劲都到哪去了?要钱都不能看看时候嘛,非要紧赶着现在说出来。”
“我觉得恁叔说的对啊,你这孩子是该长个心眼了。以前我一直跟你说,让你把钱把的紧点,你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点听不进去。现在你弄的手里没一分钱,用嫁妆养活他姓吴的全家,你说你这是不是自己作的!”
“你算算吴家的钱,城外菜地租出去的钱肯定不少,那可是二十亩的菜地。人家二十亩的田地都能养活一家人的吃喝,吴家二十亩的菜地还不知道能赚多少呢。让你平时多个心眼留心查看下,你从来就没有用心过。恁婆婆说是让你管家,愣是握住一文钱不给你,你傻乎乎的也不知道跟她要。死老太婆说的可光棍儿了,让你管家,哼,管家不给钱算屁的管家啊!”
她抬手用力戳了一下三姐的脑门,怒其不争的点了点。
“还有老吴头的钱,恁叔(爹)把他安排在帐房上,给他的月俸可是比别人多一点。按理说菜地的租金加上老吴头的月俸,吴家完全日子能过得去,我就不明白了,你为啥非要把汤铺的钱都用在吴家的日常开销上?弄的自己落不到一文钱不说,还不落好,那个死老太婆还不承认她全家花的是你的钱。”
“你说你是何必呢?你俩小姑成亲都是你操办的,嫁妆不说吧,总归是有聘礼在的,随便贴补也不会贴补多少。可现在你小叔要定亲了,你总不能让咱家把他成亲的聘礼也给出出来吧?我这话都没敢跟恁叔说,你上次跟我说了我一直都憋着呢。这事要是让恁叔知道了,又不知道该闹成啥样!”
三姐被母亲说的一肚子暗火,不耐烦的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刚才父亲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了,这次铁定要修理她女婿。她迷茫,不知道该如何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