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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0章: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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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三姐婆婆的娘家在梁城向南五十里地的聚仙镇上,父母早已不在,兄弟姊妹又是祖父祖母辈的级别,出门一趟不容易,之间的来往淡了很多,逢年过节不过是象征性的让小辈们相互转一下,兄弟姊妹本人一般不会亲自上阵。(爱阅读loveyuedu)

    所谓的娘家是指有父母在才是娘家,父母不在又加之五十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镇上住的几位兄弟和她家的状况差不多,无所求来往并不多,她也多年没有在年初二去过兄弟家。

    今年因为把娘家本家的侄子介绍给王五姐,多走了几趟娘家,她便决定年初二回一趟娘家。

    五十里地是很远的距离,就是有驴拉车,一来一回也要天黑才行,她想让儿子媳妇跟她一起回娘家,给她装脸面。

    吴秀才因为年前二十八在岳家受到轻慢,也想听母亲的话跟着去舅舅家,晾一晾岳家,给岳家众人点颜色瞧瞧。但想到秋日又要参加的解试,便头大了。

    他在弱冠之年县学肆业,合格通过县试至今,一直没能考过解试,其中冷暖心酸可想而知。且不说金钱上的各种花费无数(金钱上有岳家支持他倒是不在意),十来年了总是不能考过解试,这种心灵上的打击他是真的受不了了。

    总不能到四十多岁才通过吧?话又说过来,四十多岁他就一定能保证通过解试吗?

    读书为了什么?答案不言而喻,对他来说就是为了当官;为了改换门庭!

    他心里很清楚,学习上目前的状况再去私学读书已经没有意义了,于是便横生了不通过解试当官的途径。

    不通过解试的途径只有去国子监读书了,可他考了几次国子监,同样也是没有考上啊!

    不能去国子监读书,他又没有本事考过解试,他要绝望了。

    乃天无绝人之路,好巧不巧的眼前就有了一个机会——王家六妹嫁给了一位爵爷。

    他是清楚的,国子监有类学生叫荫监。

    国子监监生有四类:生员入监读书的称贡监,官僚子弟入监的称荫监,举人入监的称举监,捐资入监的称例监。

    本朝的特别恩典,鼓励勋贵家子弟去国子监读书,几乎是每个勋贵家族都有荫监的名额,且并不局限一名。于是吴秀才就想:王六妹的女婿如果能把他家荫监的名额给他,他去国子监读书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没跑了。

    去国子监读书的好处显而易见,只要稍微读点书的都能毕业授官。虽然举人副榜的出身有点低,可好歹不用再辛苦的学习,努力通过解试了。对他来说,能这样的轻而易举的得到官位,他的人生也算是圆满了。

    唉,不得不佩服吴秀才的异想天开。如果勋贵家的荫监名额能随便转让,朝廷还会给勋贵制定这么优厚的补偿吗?恐怕殿堂站立的文官,就不会让制度产生了。

    吴秀才自认为王家人需要依附于他,不用他亲自上阵,在他的暗示下,便会主动让王六妹女婿把荫监名额拱手相让于他。

    因此,哪怕是送走了不高兴的父母回聚仙镇,他还是磨磨蹭蹭,不情不愿的带着王三姐回娘家。

    这样他们到达王家的时间就比较晚,晚在新女婿的认亲结束后。

    大王氏的哭闹和小王氏的安置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波,王佼王侥兄弟俩一直陪着新女婿,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生怕怠慢了新女婿,让新女婿恼羞成怒。

    善秀不是头一次做新郎,门清三天回门新妇都有什么举动,压根没有发现大王氏的异常感受,认为新妇哭泣是正常的情感发泄。

    倒是小王氏的状况让他担心,唯恐小王氏情绪波动引起腹中胎儿的反应,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不过好在有排风的随身照顾,他相信排风的忠心和能力,心中也不是十分的担心。

    三天回门新客的认亲不像新妇认亲需要给亲戚见面礼,善秀也就是简单的和王家四位女儿、三位女婿,以及各家的小孩子相认,算是日后相见不至于不认识。至于其他的本家亲戚,王家是干干净净,并没有杨家那样的七大姑八大姨。

    善秀带着大小王氏回门已经是够晚的了,可认亲时王家最有脸面的秀才女婿夫妻还是没有在场,王侥不由得更加恼怒王三姐的蠢笨。这么好巴结杨府的机会都错过了,以后还怎么让杨家帮他们?

    然,吴秀才可不是这样想的。他明知新女婿的认亲礼会在午时前进行完,还是踩着点在午时过一刻到达王家。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给新女婿一个下马威,挽回他在王六妹嫁娶时丢的面子。不然以他的身份,怎么之后在新女婿面前保持他的尊严?他是文人雅士,可不屑鲁莽武夫起家的勋贵。

    根据以往的经验,他自认为王家人不会隔过他去开宴,哪怕过了了午时快到未时,王家人还是会等他到了才开宴。

    他今日不拿足架子,怎么暗示王家人让新女婿把荫监的名额给他?国子监二月处开学,他一定要在这次入学,可是等不得。

    事实总是和人的愿望不一样,他们夫妻进了王侥的院子,除了看门的下人并没有主人在,下人告诉他们“主家都去隔壁院子吃饭了”。

    其实下人说的也是不对的,王侥家还有一个主家在——大王氏在。只是她是出嫁女,王家下人自动把她当成了客人,不再认为是王家正主。

    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子从出嫁那一刻起,就不再算是娘家的人。王家下人今日知道五姐已经出嫁后,从理智上把她归为和其他王家出嫁女一样的地位,并没有因为她嫁给了爵爷,而高过其他出嫁女。

    吴秀才得知王家已经开宴,顿时火冒三丈。年前二十八的怠慢他事后是越想越生气,今日不等他到就开宴,是又一次怠慢他,他怎么能忍?

    孰可忍孰不可忍,他不能再像二十八时那样退缩忍让,那样窝囊!

    如果说二十八那天他是头一次遭遇怠慢没有经验,那么再经过了几天深思反省、认识深刻的情况下,王家人再次怠慢他他还无动于衷,可就是泥捏的了。当他没脾气啊!

    吴秀才伸胳膊从下人手里一把夺过带来的礼品,呲牙咧嘴狠狠的摔在地上,还不解恨又上前一步抬脚踩下去,扭几扭,蹦跳着狠狠的跺几下……

    王三姐见状大惊失色,清楚丈夫这是暴怒了。

    急忙上前安抚:“相公息怒,息怒!你可不能生气啊。这有啥可生气的呢?我叔(爹)他们只是去了我爹(伯)的院子,未必就是已经开吃了。下人也没有过去,怎么知道他们已经开吃了呢?”

    “你想想啊,往年都是啥样,你还没有到场,就是饭菜上桌了他们也未必会动筷,不都是等着你嘛。我们成亲这么多年,他们哪有一次越过你开宴的?你可不能听下人说风就是雨!”

    三姐的开解让吴秀才好受一些。也确实如她所说,往年他们也有来晚的时候,从未有发生不等他开宴的事。哪怕是小孩子们已经饿的吵闹,最多也就是拿出零嘴哄哄他们,决不会动摇等他到才开宴的决心。

    他又自信的认为王家人在隔壁王佼的院子等着他,看看地上被他踩踏变形的礼包,一点也不认为会有什么后果,不在意的转身就走。

    三姐见丈夫恢复正常,摆摆手示意下人把礼包处理一下。作为女儿,她不想大过年的让父母得知后生气。

    她这几天是左右为难,一边是她的父母家人,一边是她的丈夫儿女,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二十八那天的事她也生气,可那是她堂妹的婚礼,她再气也不能对这事追究,更不希望因为这事大过年的再横生事端。

    无奈她的愿望终究还是落空了。

    她安排好下人,牵着儿子刚走到通往伯父家的小门,抬头见丈夫又是一副嘴歪眼斜狰狞可怖的模样。

    丈夫迎面过来,三姐自然上前劝慰。

    然吴秀才看到她上前,直接抬腿,照着她的身体用力的踢过来……一脚把她踹倒在地,头也不回的向大门而去。

    三姐不是没有挨过丈夫的打,但在她娘家丈夫还是头一次这样不给她脸面的踹她。她傻傻的也不知道疼了,捂着被踢的肚子,悲愤委屈交加,眼泪夺眶而出。

    杨家两座院里的下人,见到此幕目瞪口呆。之后反应过来,一些人去堂屋禀告家主,一些人上前搀扶三姐。

    三姐的儿女见到母亲被父亲打倒在地,顿时嗷嗷大哭,一起扑向倒地的母亲。

    然,并没有一个人想到去追吴秀才,打他一顿!

    王家是商人,吴秀才是士人,士人见了官都可以不跪,更别说商人打士人,那妥妥的是以下犯上,会被有司判刑入狱的。

    王家人从厅堂跑出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三姐在婆子的搀扶下捂着肚子无力的落泪,她的一双儿女抱着她的胳膊和腿大声的叫喊:“娘,娘……呜呜……”

    刚刚经历了大王氏的哭闹,现在王三姐又是这样,王佼一颗心纠结的都要碎了,这是不让他过个安生年啊。

    他怒火中烧,厉声质问:“怎么回事?”

    有目睹全程的婆子忙上报:“是三姑爷踹的。三姑爷来后问主家你们去了哪里?跟他说你们去了大主家院。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把他们带来的礼包踩扁了。三娘见他生气劝了他几句,他就去大主家院了。谁知道还没有走几步,他转身就照着三娘肚上踢,把三娘一脚踢倒在地。”

    商人是没有资格称“爷”的,又加之王家的下人大多数都是王家的亲戚,王家兄弟俩被下人称为“大主家”和“二主家”。

    经历过杨家作为娘家人对张太师家扒房砸锅的行为,再看到吴秀才打自己三姐,王服更加加深对自家商人身份的憎恨。恼怒作为娘家人不能快意恩仇,痛打吴秀才一顿,替自己姐姐出头。

    他直接吩咐:“把三姐扶下去看看伤到哪里了。去马道街曹家药铺请个大夫来。”

    王家人可以去惠民药局找大夫看病,却是没有资格请大夫出诊。他们能请的只能是私人药铺的坐堂大夫。私人药铺的大夫出诊费根据药铺的大小分等级,王家有钱,不在乎出诊费,请的自然梁城最大药铺——曹家药铺的大夫。

    等三姐和两个孩子安顿好,王服拉着王侥到一旁,愤愤不平的说:“叔(爹),三姐挨打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他现在是越来越猖狂了,吃咱家的喝咱家的不说,还竟然敢在咱家打三姐,真的是小人太猖狂!”

    王侥也是头疼。

    三姐是他长女,头一个孩子,他对三姐的宠爱比其他任何孩子都多,因此才会费劲心思磕头作揖给三姐找了一个秀才嫁。

    为了三姐能在婆家过的好,他给三姐的嫁妆比其他王家出嫁女都多(不包括五姐六妹),还把三女婿捧到天上,敬着恭着,唯恐他为难三姐。

    可没想到即便如此,三女婿一家还是不看佛面,三女婿父母不说像其他王家出嫁女的公婆那样对三姐好,三女婿也是背地里对三姐动手动脚。

    三姐怕他夫妻伤心难过,回娘家从来不说三女婿打她的事。可三姐不说,王侥就看不出来了吗?他是商人,啥样的龌蹉事没见过,女儿过的好不好他一清二楚。

    唉,为了女儿能脱离商户,他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了。

    想起来杨家趾高气扬打砸张太师府,他心酸的问儿子:“那你说咋办?咱又不是杨家那样的勋贵,能替闺女打上婆家扒房砸锅。哪怕是咱三十去帮了杨承打砸张家,杨承也不可能替咱出头去教训吴家,差着拐弯呢。”

    是啊,如果王家做为娘家人去打砸吴家,杨家可以前去帮忙,这样说的通,官府也不会出面管,就像杨家打砸了张太师府,东京府衙役不是连面都没有出嘛。

    可现在王家是商人,即便是做为三姐的娘家人,也没有资格去吴家兴师问罪扒房砸锅,仅仅能不疼不痒的上门用言语去说。这种情况下,杨家自然是不可能做为三姐的娘家人,跑到王家前面打砸吴家,差着拐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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