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鲍老黑
贵人领着惠明到杨府善秀母亲的院落,没有直接让惠明进屋为我驱魔除邪。(爱阅读loveyuedu)他还不能确定我是否中邪了,站在院里犹豫不决。
征求惠明的意见:“仙人,翁主正在熟睡,您是在院子里查看还是要近观?她的身体一直不好,这又突然昏倒,恰逢现在这个时间,她住的又是四夷馆,离景灵东宫那么近,我担心她遇到过邪物。”
他这话已经说了不低于三遍,惠明奇怪贵人这是怎么了?
他认识贵人时间不短,从未见贵人如此反复强调过一件事。
他多少明白贵人不是太希望他见翁主的面,遂道:“不用近观,我在院里查看即可。”
他选了院落的中心位置,焚香盘腿坐下,合掌开始念诵《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经》。
上次他在佛前念诵此经时初开天眼,法力不够让那个孽障跑了。这次他是夜晚听见孽障求救,恰逢宵禁不能及时追踪孽障,无奈又没有确定孽障位置。
可惜,可惜,太可惜了,两次都让孽障逃掉了。
如果翁主恰巧那夜真是受了什么冲撞,他倒是感觉对于调查孽障是好事呢。
好事你个头啊!
如果我得知惠明是这样的想法,非得先削了他的头不可!
他念的往生咒对我有影响,只是这影响不是坏影响,反倒是好影响。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一般经文的正确操作应该是抑制妖魔鬼怪的法力,可不知道为什么经文到了我这里却变成了助力,好奇怪呀,好奇怪!
我昏迷原本是因为心神消耗过大,疲惫至极造成的。他念的经经过清风传进屋里,送达我的耳朵里,竟然如春风拂面,春雨滋润万物,我的四肢百骸像感受到洗礼一般,犹如干涸的土地得到雨露的滋养,升腾起一缕缕轻飘飘温暖的气息。
气息和经文缠绕在一起,欢快的相互融合,缓缓凝聚成一股股一盘盘,盘结的气息更浓郁一些,包裹我的四肢百骸,萦绕在我的周身,使我的身体十分享受,舒服至极,外表皮肤就好像被人轻轻的按摩,畅快无比。
照顾我的排风起初没有在意,等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寻找声源发现竟然是我发出的。
稍微推了我一下,想知道我醒了没。
推过见我没动静,又探了我鼻头气息,确认我没醒,奇怪的凝视,“没醒哼哼什么?”
她一本正经的说:“是,是她喉咙里发出来的,好像是做美梦吃了好吃的。”
排风望望窗外的和尚,问:“那要不要和外面的人说说啊?”
二房媳妇斟酌下,小声说:“还是和那位爷说一声吧,他都来两趟了,看他这个样子对翁主是真的很关心。”
靠近排风压低声音说:“诶,你说他不会是看上翁主了吧?”
排风瞟她一眼,心道“这成了亲的人,怎么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
不满的说:“哥儿不是说过嘛,沈二郎和翁主才是一对,你不要看见一个男的对女的好,就认为人家心怀不轨。”
二房媳妇貌似是被排风这样对待习惯了,也不气恼,慢悠悠说:“沈家二郎已经定亲了,他家可没有咱爷这样几房要挑的,你准备让翁主去做妾吗?”
她说的是事实,竟然让排风语噎,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她。
排风回敬不了二房媳妇,感觉气恼,扔下一句:“我去和贵人说。”挑门帘出去了。
贵人得知我的反应,起初还不能确定一定是惠明念经的事,拜托惠明又念一轮经文,这才完全确认是经文对我起到了作用。不由得心里担心起来,原来那夜我是真的冲撞了什么,中邪了。
于是乎,惠明被贵人安置了任务,要为我诵经三七二十一天。因为《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经》原本要求沐浴,漱口,至诚一心,在佛前燃香,长跪合掌,日夜各诵念二十一遍。方可现世一切所求都能如意获得,不被邪恶鬼神所迷惑。
惠明只好在杨府摆下道场,由兴国寺二十一名法师为我日夜诵念《往生咒》,祈求我早日祛除邪魔。
我身体里哪里有邪魔啊,我是人的种,狐狸精的后代,在娘胎里就自成了精,压根不是修炼的结果,惠明他们念的经对我来说根本就是风马牛不对路数。
他们的经如果能对我有用的话,也是把我打回原型,那样看到的必是一副人类百岁老妪的模样,这恐怕不是经文的原意和所要起到的作用。
再说,我现在是被困在宿主的身体里,身体是人类的身体,根本不存在打回原形那一说。
反倒是控制身体的珠子,对经文似乎是非常感兴趣。它起初像是淘气的孩子,只是简单的不抗拒到渐渐的喜欢经文,慢慢的隐约出现经文能吃的意识,试探是否象吃好吃的东西,一点点的吞噬经文,由刚吃时候的不适应,到吃过之后嘎嘣脆的感觉,发展成越吃越喜欢,越吃越上瘾,一发不可收拾!
这种变化任何人不知晓,包括我,因为我一直是昏睡状态。呃,不是昏迷,我会吃喝拉撒,有感觉有意识有反应,我的反应就是每每法师诵经的时候,喉咙会发出“嗯嗯啊”之类乱七八糟的声音,非常的享受,惹的排风感觉好气又好笑。
她跟善秀母亲汇报:“夫人,您说说,她这是到底醒了还是没醒?能吃能喝能睡,拉的也正常。搀扶她下床她啥都着,坐到桶上就拉,根本不用和她说,可就是眼睛不睁开,人就跟睡着了一样。”
善秀母亲好脾气的笑,“她这就是中邪了,不然为啥师傅们一念经她就很高兴。得亏贵人发现了,不然要是咱,可就咋也不会知道她中邪了,还只当她病了昏睡。”
排风掉头,“这倒是的。我刚见她时她路都走不成,我还以为她娇病呢。后来想想她一个从草原来的,怎么可能娇病啊。她虽然人长得细皮嫩肉,可草原人哪有不骑马不放羊的,她哪里有地方娇病啊。”
善秀母亲笑着撇嘴,“你啊,还是偏见,总感觉天底下只有梁城才养人,岂不知疼儿女的父母到处都有,女儿养的细皮嫩肉的处处都是。”
排风想起来六夫人的身份,明白自己说错话了,嘿嘿笑起来糊弄过去。
善秀母亲(六夫人)还是有些触景生情,自顾自说:“我听传闻说夏王的太子妃就是夏王从小养的,皮肤和水做的一样,从来没有走过路,一直是夏王抱着,后来长大了也跟没腿一样,背在夏王身上。”
排风“啧啧”两声,“所以那位就气死了啊。”一只手捂着嘴笑起来,另一只手还指了指东边。
善秀母亲也跟着笑起来……
………
贵人还把我中邪的事情迁怒到林昌身上。根据四夷馆人的口供,那天林昌让陈娘子把我的嫁妆抬进我住的小院,他猜测必然是我看到嫁妆,感应到了事情的真相,才夜晚试图逃跑,冲撞了邪祟,造成中邪昏迷状态。
于是,翌日一大早,他就举着状纸,去告御状了。
贵人除了与生俱来的身份,没有担任朝中任何官职,也就没有上朝议政的权力,只能等皇帝老儿下朝见他。
今日朝堂上的事特别多,当然最大的事还是鲍正文是不是老黑的讨论。贵人在四夷馆的行为是否属于实施私刑的讨论,只是属于花边点缀,几乎没有引起多少波澜,主要是妖怪当前,没谁对一位闲散富贵人的怪诞行为感兴趣。
他在崇政殿一直等到皇帝老儿下朝,才算是等来递状纸说话的机会。
强抢民女对于一个君主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国家大事,他日理万机还要管一个官员是否抢了媳妇,这种事也只有他这种没脾气好性格的人才会容忍。
贵人告御状对他而言还不如朝堂上议论贵人用私刑的事大。于是,皇帝老儿直接喊来鲍正文,“老黑,梁城地界上发生的事自然有你来管,林昌强抢铁勒翁主为填房的事,你去处理吧。”
鲍正文正被老黑事件纠缠不清,明白这是官家爱护他让他以此脱身,欣然领命去办理此事。
既然是办案,四夷馆的一种人等又要被重新审讯一遍,这次的证词就比上一次的证词精简多了,因为他们有经验了啊。
然后鲍老黑掌握的线索就指向了我,认为我目睹了那夜的妖怪,要接我去东京府接受审查。
他这结论和贵人所希望的结果就有了偏差。
贵人派美髯公把四夷馆内我所有的物品(包括林昌给我置办的嫁妆),全都打包送到了杨家。并且扬言我正在昏睡不醒,鲍老黑如果惹得我病情加重,他和鲍老黑没完。
鲍正文之所以被送外号“老黑”,除了人长得黑之外,还有刚直不阿、不畏权贵、铁面无私等等一系列美名,他才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惯着贵人,任由贵人胡闹。
于是乎,鲍老黑和贵人就杠上了。
这情况完全脱离了贵人的预测,贵人有一种抱起来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贵人忙于应付鲍老黑纠缠的时候,给林昌一个喘息翻案的机会。
他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资料,认定我是乌拉特前部落遗漏逃跑掉的残余翁主。
乌拉特前部落是天德军灭掉的,这是载入梁国史册的,记录不可能有错,灭族的时间与我的年龄相近。为林昌提供这证据的人,是加永玛三哥的手下,证词不容人推翻。
第三,鲍老黑手头上有那晚我说要复国的言论,证人为四夷馆的官和吏,也是铁证如山,不可篡改。
乌拉特前部落在铁勒草原的西南,是梁国名义上的控制地。梁国社会由于重文轻武,时间越长弊端越显现,对于偏远地区的实际控制能力远远不如之前,这就让这些地区的实际控制人起了占山为王的心思,乌拉特前部落就是如此。
他们虽然是表面上对梁国称臣,实际上从内心并没有真心归顺,对梁国纳岁称臣不过是权宜之计,一旦有风吹草动,势必揭竿而起,自立为王。
但乌拉特前部落的运气有点差,他们遇到了武将新星呼延灼。
呼延家的嫡子呼延灼捞军功刚到天德军,就遇到了乌拉特前部落反叛。结果可想而知,乌拉特前部落那种乌合之众,哪里是训练有素的天德军的对手,全族被呼延灼所灭。
呼延灼一战成名,爵位也是那时候挣的。
所以说,按照林昌的证据,我不仅是叛贼的女儿,呼延灼还是我杀父灭族的仇人。他娶我为填房是伸张正义,不仅没有错,还有功劳。
这种结论下,原本不是事件里的人物也被牵涉进来了,呼延灼哪怕是大度的不表态,他身后掌握梁国经济命脉的家族,也不允许我好好的活着。
再着就是整个梁国功勋阶层。他们的军功都是提着脑袋拼杀出来的,用的就是我这类人的头颅做垫脚石、我这类人的血祭旗,他们怎么能容忍我这样的漏网之鱼,全换的存在于梁城。
事件朝着贵人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还有越来越糟的迹象。贵人又没有实际官职,手想插已经插不进去,颇有点晚了的意思。
要不咋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呢,朝中又一位贵人出手帮贵人。
他首先指出来林昌的证人有问题。加永玛的三哥曾经要娶我,铁勒王爷不同意,我这才随着加永玛的送亲队伍南下,以寻找老仆为由躲开三王子。
他的证人是送亲的铁勒四王子、加永玛翁主,因此,三王子家仆的证言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