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章:危险
我以为我说出一番谦虚的话,林翰林就能顺着我给的台阶下。「loveyuedu」呵,呵呵,我高估了梁国文人的气度。
林翰林并不领情,面无表情的说:“小娘子知道就好,你身无长物,又无一兵一卒,孤身一人来到我梁国,想要幻想和夏王那样去复国,不就是白日做梦嘛。”
还嫌不解气,继续打击我:“就算我梁国兵强马壮,也不是随便来一个人就会帮他的,这也要看他是否对我梁国有利,这点道理小娘子应该明白的。”
言下之意就是我对梁国没用呗。
“小娘子不要拿着我们的善良当肥肉,认为我们梁人不管是阿猫阿狗都能给予帮助。”
这话说的就过分了。
我虽然不清楚他是几品的官,但九品官服的颜色还是清楚怎么排序的,绿色不过是梁国五品下,七品上的官服颜色。他虽称翰林,具体是翰林院什么职务并不清楚,翰林是在翰林院供职官员的总称,并不指具体职务。再说,哪怕就算是天子近臣掌院学士,也不可能这么随意的代表皇帝,对我发布决断。
我忍不住回敬道:“我听说你们梁人有句话,‘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我虽然不是梁人,可也懂得这个道理。我还知梁人都懂道一个道理,莫欺少年穷!今日你对我爱答不理,明日我让你高攀不起!”
我的话语狠辣,气氛降到了冰点,对话已经无法进行下去!
又是青色从省服打圆场,“哈哈,小娘子对我梁国的至理名言知道的不少啊。”
转向林翰林说:“翰林,这边请。”
终于走了,林翰林丢给我一记眼刀,甩了袖子大步离开。
我知道,我非常清楚,我这是把恩人得罪的死死的。在他们眼里,我就是赤裸裸的忘恩负义之人,是妥妥的白眼狼!
但是我并不后悔,哪怕是多年之后,我也不后悔今日的口舌之快。就像成长路上必须经历的,谁也替代不了,林翰林就是那个绊脚石,是我要渡的劫,不论我如何迁就回避,终究是逃不过去的。
我十分清楚将要迎来的报复比张校尉那次更猛烈,心中因此做了十足的把握。回屋又涂抹了黑灰,正要出门时,陈娘子的脚步已经快到了小院门口,不得已,我又急忙擦去黑灰,等着暴风骤雨的到来。
然,陈娘子这次返回并没有指责我什么,柔声细语的和我交代一些贴心话。
“小娘子,不是我说你,你刚才的话确是有点过激了,林翰林毕竟是主官,你那样说他他怎么下的来台。他面子上过不去,对你也没好处,小娘子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小娘子啊,听我一句劝,以后一定要铭记于心,切不可再如此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千万不能做。”
真的是知心大姐姐啊,一副我为你好的样子。
正在我要说感谢的话时,她话锋一转:“我知道小娘子在草原生活习惯了,一时半会很难适应我们梁城的生活,没关系,慢慢来,总会习惯的。”
这是什么鬼?没有无缘无故的关心,难不成她认为我会在梁城住一辈子?凭什么?
“多谢陈娘子的提醒,我知道了,以后会控制自己的脾气,少说不合时宜的话。加永玛成亲后我会随着送亲的人马回草原,即使回去了我也会记住陈娘子您的话。”
陈娘子诧异的眼神一闪,很快恢复成淡定的状态。
“诶,这就对了,小娘子就应该有小娘子的样,不可大放厥词。随遇而安顺其自然,才能适者生存。”
站起身,拍打下公服上不存在的灰尘,“那行,小娘子休息吧。呃,对了,马上要过节了,明日我让人来给小娘子做几件秋天衣裙,小娘子在房间等着不要错过了。”
这就完了?要软禁我?关禁闭?她这一趟是来警告我的?
报复来的真快啊。
那我更要今晚出去了,最起码不能坐以待毙。狡兔三窟,我留个后手总是没错的。
我在陈娘子走后,放开神识,经历了九曲十八弯,确定无人跟踪我,才算是摸到翰林院那边的边门。
我庆幸自己准备了这条出路,不然只有四夷馆那一个门的话,我今晚就甭想出去了,陈娘子他们铁定会让门房阻止我的。
我急急忙忙到了府院后街的院子,海大帮我开的门,见这么晚我还过来,奇怪的问:“小娘子,哥儿他们都回去了,你来晚了。”
“我找小生,不找善秀。”
“那太不巧了,小生刚刚被他家人叫走,不知道啥时候才回来呢。”
“没关系,我去看看我的斗鸡老黑。”
“老黑在东屋小生的房间呢,小娘子去吧。”
小院南屋是正房,做客厅招待人用,善秀的房间在南屋。
小生住了东屋的一间,他把老黑和二花都带在他房间。善秀请的养斗鸡人,住在东屋的另一间。
西屋是善秀斗鸡们住的地方,鸡饲料堆放一间。
海大夫妻和孩子们住在倒座房。
我挑门帘进入小生的房间,老黑似是有感应一般,小米粒大的泪珠已经挂在他的豆绿眼外,一动不动委屈的盯着我,要多哀怨有多哀怨,和望夫女有一拼。
我的天啊,平时我也没见它这么亲近我,怎么这才一天的时间,就思念成了这样。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又来了嘛。之前我来过一趟,你们还没回来,我就是想你才又找过来的。你看看外面,天都黑成啥样了,我一个小姑娘家走夜路多害怕啊,要不是想你我会这时候出来嘛,你不担心我,还给我脸色看。”
不给它说话的机会,继续说:“老黑,我跟你说,我可能遇到大麻烦了,且还很严重,不知道下场会到哪一步。”
果然,老黑成功被我的话吸引,不顾自己的委屈,关心的问:“发生了啥事?”
我把今日傍晚发生的事跟它简单的说一遍。
“老黑,明日我要是不能来看你,你可不要急啊,你要帮着善秀赶紧挣钱。陈娘子他们要是对我打击报复的厉害了,我就不住四夷馆了,自己搬出来租房子住。到时候没钱可不行,我全指望这钱租个院子呢,这样才不怕流落街头。”
老黑义气的说:“着,我着了,小妮,你放心,有我老黑在,就不会让你没钱花。我一定给你好好挣钱,养活你保证没问题,不会让你离开四夷馆没吃的。”
朴素的语言深刻的感情,我一把抱住老黑,头贴头感激的说:“老黑,谢谢你,有你真好。有你我啥都不怕了,不怕他们打击报复我!”
“嗯,小妮,咱不怕!你回去也不要委屈自己,他们不给你吃的,你立马拿着东西就出来找我,听见了没有!”
“还有,那些鸡食能带你就带出来点,不能带就不要了,我也不是非吃那些不可,你只要把你的珠宝带出来就可以了。对了,你回去就把珠宝绑在身上,他们不给你吃的时候,你就立马溜出来。珠宝小,放在身上他们也看不见,我想他们还不敢公然扣押你的珠宝,毕竟多少还的要点脸吧!”
要脸?老黑也太高估那帮胥吏的黑心了,哪怕是老黑从出生就跟着牛二老孬,也孬不过那帮胥吏。老孬那样的牛二,在真正的头牌交椅黑哥胥吏面前,就是小巫与大巫,根本不值得一提。
我连夜出四夷馆,还是被四夷馆的人发现了,等我夜里回去,发现我做掩护用的枕头被人翻过,虽然还是比葫芦画瓢的又恢复成原样,但他们那技术,哪里能瞒的过我这个狐狸精。
我装作不知道,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睁开眼时,慧娘已经坐在条凳上,望着桌子上的馍菜汤吞咽口水。
老黑不在第三天
我一如往常的洗漱吃饭,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四夷馆人给我的感觉也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馍菜汤还是和往日一样,慧娘甚至还关心的询问:“小娘子,老黑呢?”
我听不出来试探的成分,实话实说:“老黑我送去给别人养了。养它需要钱,我也没钱,就让别人代养,这样我好挣点钱花花。”
慧娘羡慕的说:“小娘子的运气真好,出门就能捡个斗鸡。哎,我啥时候出门能捡点东西啊,不说捡斗鸡了,就是捡一文钱都行啊。”
“真的?只想捡一文钱?”
慧娘眼里闪烁期待的眼神,“是,小娘子……”
“你现在出大门,在大门口东边的石狮子下面,压着一文钱,你要用手把它抠出来才行。”
慧娘一下子蹦起来,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我,再次确认:“真的?!”
“快去吧!”
“好!”还在房间里回荡,人已经跑出院外了。
我用神识搜下四周,并没感觉出来有谁在附近徘徊。急忙摸了黑灰涂脸上,又装了一小麻袋鸡食,匆匆忙忙向四夷馆的角门走。
我这趟出入不是要转移财产,而是单纯的就想出去,寻找备用出路。
我前思后想,我所有值钱的东西就那几件首饰,还是梁国的贵人送给我的,此事四夷馆人都知道,所以我不怕他们动那些。他们可以不怕我,我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上的威胁,但他们必定怕那位贵人,贵人的东西他们若是敢贪没了,就要想想能不能迎接贵人的怒火。
我又茫然的站在御街上,不知道该做什么,这个点善秀肯定又带着老黑四处斗鸡了,我去府院后街只能和海娘子唠嗑,这个就免了吧,我想起来海娘子那么八卦的说我,就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我毫无目的的向南走,眼光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好玩的,就算是我没钱买,看看总是可以的吧。
御街上除了店铺就是有司衙门的门楼,没有市肆上那种摆的小摊,因此闲逛的人不多,坐车坐轿的多。我一个提着小麻袋的女孩慢腾腾的走,不是急匆匆的赶路,在御街上便显得特别的突兀,这点我也没办法,好在有小麻袋做挡箭牌,也不算事太醒目。
搭眼望去,走到了上次出现昆仑奴的二层楼门面房前,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是间金银铺,难怪会出现昆仑奴,庶民哪里出入的了金银铺,买不起啊。
我摸了摸一直藏在我袖子里的金面具,翻了白眼,小声嘀咕:“姐也是有金子的人!”
之前我曾想把金面具放进柜子里,可这具身体就是不听我的,又自作主张贴在胳膊上,不得已,我只能每日随身带着。
金银铺里出来一伙人,看打扮是外邦人的衣着,同为外邦人的亲切感油然而生,我站定围观他们。
为首的是一名络腮胡子老叟,他从我面前过去,无意的撇了我一眼,我立马汗毛竖起,警觉的炸毛!
这可不是平常的瞥一眼,是含有严重危险气息的一眼,他这一眼似是要我的命一般,比我之前遇到老虎都让我恐惧。
我的神识如临大敌,不断给我危险来临的提示,我身不由己迈腿离开,走几步之后变为小跑,狂奔向南。
我从来没有向这般躲避过什么,这是有生以来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甚至没敢去观察那人是否还在看我,只管躲避开危险的区域。
我呼呼歇歇跑出去一大段路,确认感觉不到危险的味道了,才停下脚步,扶着路边的院墙大口喘息。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我的头顶发间直淌而下,顺着面颊向脖间汇集,很快浸湿了我的上衣。
现在天气凉了,我在襦裙的外面穿了一件梁人叫“褙子”的坎肩,我这会出的汗水之多,连褙子都浸湿透了。
我转身来,背靠着围墙休息,用袖子当汗巾擦汗。
说到汗巾,梁人擦汗的手帕叫汗巾,裤腰带也叫汗巾,这样的结果是人人都有汗巾,啊哈哈哈!
“哎,小妮,去别处玩去!”
一声吆喝传来,我才发现我站在一处有司衙门的大门旁边。急忙顺从的离开围墙,向街道的方向挪挪。
御街上的衙门多衙役也特别多,路人的行为稍微有点偏差,就会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衙役冲着吆喝,纠正路人不当的行为,我因此已经被吆喝很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