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章:变故
我并没有因为对老黑起了杀心而对它有愧疚感,因为我感觉我没有做错。『爱+阅读Шwwloveyueduom』
虽然我和它一样是妖精,我不清楚老黑为什么非要认一位主人,那么我身为它的主人,对它就有生杀大权。我认为我不用找任何借口,就有决定它生死的权力。既然这样,我还愧疚什么?
老黑挑选了对手,是一只和善秀的青鸡年岁差不多大的青鸡,不过看模样,它要比善秀的青鸡更强壮一些,我不禁有点担心。
不过想到老黑的敬业精神,我知道它不会拿斗事开玩笑,即便是它知道我不拿钱,也不会没品的对待这件事。
老黑对斗事的执着远远胜过任何人和斗鸡,斗性已经融入它的生命里,是它血液里奔腾不息的精神。
原本善秀是没有对对手主家有要求的,结果是对手主家自觉的押了三十贯,这大概就是斗鸡人的人品吧,认为自己不押注的话面子上不好看。
对于男人来说面子是大事,善秀押了五十贯,他不押的话真的有点吃像太难看了。如果是市井的混混或许认为自己这次是占了大便宜,可对方也是穿着提花缎直裰,头带轻薄软纱罗制成的软脚幞头,说话声音未到笑容先到的雅士。
这样的风流之人让他明着占人便宜,就是对他的侮辱,是对他人品的亵渎,所以不等别人说什么,他自己先押了三十贯。嘴里还说着:“惭愧惭愧,今日出门带的少了,有情后补,下次主家再有斗事我一定捧场。”
他这态度正是善秀需要的,善秀押这么大的注就是为了打开自己的朋友圈,挤进一流的斗鸡人脉。
识趣的说:“多些哥哥美意,我这里先行谢过了。哥哥有空时我们去樊楼喝酒,不醉不归。”
“哈哈哈,兄弟真是爽快人,好,不醉不归!”
这二人倒是英雄识英雄,好汉惜好汉。可他们的鸡却没有这么好的友情了。
两只青鸡从对眼开始就扑棱着要掐对方,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势,大有不把对方斗趴下誓不罢休的态度。
然而,不等鸡头喊“撒鸡”,从场外跑过来几名穿僧衣的青壮男人,应该是兴国寺的和尚。
他们边跑边高声大喊:“等等,等等,所有的人待在原地,不要动!”
不清楚怎么回事,在这几名和尚身后是更多的和尚,他们大步流星,冲着整个斗鸡场而来。
很快,斗鸡场正在进行,或者已经进行的斗事都被叫停。
所有的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纷纷交头接耳,希望得到一些有用的讯息,无奈和尚们是突然出现的,并没有谁知道有用的讯息。
善秀的押注是今日最大的,他的斗鸡坑周围聚集的人最多,出于对善秀的兄弟情,二爷又充当了替善秀交涉的角色。
我是最怕和尚道士的,恶感当然都是来自鬼母的经验教训。紧张的抱紧老黑,身体也不由自主的轻微颤抖起来。
大概是情绪的传染,天不怕地不怕的老黑,也跟着我紧张起来,它一动不动的窝在我的怀中,颇有相依为命的味道。
受影响的不仅有老黑,小生抱着二花从鸡坑里出来,也凑到我的身旁,稍稍问:“婴宁,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和尚?平时和尚也不管斗鸡的呀,怎么突然围过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真是乌鸦嘴!
我感觉小生此时比爱唠叨的老黑还烦人!
“行了,你坐下歇会吧,一会都知道怎么回事了。二爷……”
“婴宁,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小生一副惊愕的夸张表情,长大嘴巴瞪圆眼睛,似是不认识我一样。
我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故作镇定的问:“变了吗?我没感觉啊。”
小生更加过分,扒着我的肩膀,感兴趣的左看看右看看,看的我有点毛骨悚然。
“是变了,不仅是声音变了,你的脸也变得更加白了。咦,你怎么还发抖?婴宁,你怎么了?”
我的害怕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我努力保持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喝斥小生:“你管好你自己吧!你还说我呢,你看看你自己的模样,不也和我一样嘛!”
小生对我毫无戒备,我扯谎的话他也信以为真。
他摸着自己的脸颊,用力的搓了搓,问我:“好点了吗?”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我也学他用力的搓脸颊。脸上的皮都要被我搓破了,我的脸色才算是红润一些。
然而,红润还没有持续,有两三个和尚走到了我们站的这边,我又被生生吓得惨白回去。
小生终于发现蹊跷,悄声问:“你怕光头?”随即不以为然的说:“怕他们做什么?他们又不吃人!”
他们不吃人他们捉鬼!
捉鬼,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惊恐的盯着老黑,“不会是老黑被发现了吧?”
我被锁在一具人类的身体里倒是不用担心,就算是高僧过来也未必能看出来我的真身。更何况我还有半个人类的身份,若是以人类的面孔出现,就是标准的老妪,高僧再有本领也不可能识别出我半个狐狸精的身份。
而老黑就不同了,它是刚升级渡劫的妖,是标准的妖,和尚道士捉的就是它们这号的!并且还以捉拿它们为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不安情绪再次传染了老黑,它竟然在没有得到我语言提示的情况下,也意识到了危险,身体颤抖的更厉害,有点像打摆子,带动我的胳膊也跟着晃动。
不行,绝不能这样!
和尚虽然没有把我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可围着我的周围转悠总不是事,万一他们真的发现了老黑,我是百口莫辩,也没有本事解救老黑。
我四处张望,力求找到摆脱困境的办法。
我发现了送我鸡食的美髯公。
他正站在头道门的西墙边,和一位穿着袈裟的僧人说话。
这么热的天,僧人还穿着袈裟,也不清楚他热不热?
哎,都这时候了,我还有闲情逸致管僧人的袈裟,也是够了。
二爷显然是交涉回来了,和善秀悄声说着什么。我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这时候我可不敢放开神识,那不是给这些和尚送罪证嘛。
我发现了一个情况,在我紧张的时候,我的神识也能乖乖的龟缩在我周身的范围内,不会像平时那样不听我的指挥,自由散漫想怎么溜达怎么溜达。
我把老黑放进小生的怀里,我认为我和它在一起要比我们分开危险系数更大一些,毕竟我们两个一个是妖一个是精,分散才更方便隐藏妖气。聚在一起是向和尚示威,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朝着美髯公的位置走过去,我感觉他得到的消息要比二爷更详细一些,当然,最主要的是我去他那里,想要得到他的庇护。
我不想给二爷惹麻烦,因此这时候我不能去二爷身边,美髯公的地位显然比二爷高,我去他那边更安全一些。
我和老黑一个安全了也方便救另一个,虽然我不知道老黑安全了能不能救我,可此时我就是这样想的,我安全了老黑也就有救了。
当然,我更希望我俩都没事!
我冲着美髯公福了福,极力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不让像刚才和小生说话时那样刺耳。
“您好,我是纳姆!”
美髯公竟然没有惊讶在这里见到我,一副了然的态度,微笑着和我打招呼:“小娘子,有礼了。”
我指着善秀的斗鸡坑说:“我来斗鸡,正要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来了一群僧人,让暂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相公可知道?”
美髯公显然是知道内情的,安慰我说:“小娘子安心,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寺里的惠明师傅突然开了天眼,看到这边有妖气一现。为了众生的安全,特此排查有无异象,防止混入邪物,扰乱天下秩序。”
“天眼”“妖气”“异象”“邪物”,听的我是胆战心惊,身体抖动更加厉害,腿也站不稳了,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
我清楚的意识到这应该就是对着老黑来的。刚才老黑为了帮我,和二爷对视过一眼。那一眼应该是它对二爷做了什么,通俗的讲应该是使了妖术,不然二爷的脸不会无缘无故的红。
大概就是老黑这一个不小心,惊动了兴国寺的得道高僧,他派出僧人过来寻找妖怪,做除妖降魔的功德事。
我想我猜测的没错!
美髯公发现我的异常,关切的询问:“小娘子,你怎么了?”
吩咐他身边的人说:“快,喊刘录事过来,给小娘子看看!”
又让人帮我搬一把凳子过来,让我坐上去休息下。
我注意到一点,他安排这些的时候,始终谨慎的遵循男女大防,并没有触碰我一点。哪怕是我有晕倒的迹象,他也是只让人搬来凳子,并没有让人搀扶我坐下。
我不得不称赞一声:美髯公好有规矩!
没多大一会儿,一位中年大夫跑过来。这位大夫虽然没穿从省服,可举止行为显然也是一位官,绝不是一般的坐堂郎中。
他替我把脉,又查看我的脸色,最后看看我的舌苔,才苦笑着说:“小娘子想必是极貌美之人,这出一趟门是涂了多厚的黑灰啊,让我都看不清面色了。”
一句话说的我跟着大笑起来:“哈哈哈,大夫您真会说话,我这不是入乡随俗嘛。要是你们梁国的社会治安好,我哪里犯的着出门涂黑灰啊!”
美髯公和大夫的脸色瞬间都不好看了,低气压一下子笼罩在我的周身三尺处。
呸,我真的是哪壶不开提了哪壶,怎么忘记了我正和梁人打交道。
美髯公捋捋胡须,装作不经意的说:“小娘子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不舒服?”
“小娘子原本就风热,今日应该是出来久了,天气热又没有喝什么水,于是就中暑了。这个不要紧,现在已经是下晌了,最热的时间过去了,小娘子多喝水散散暑气,再吃一颗丹丸休息一会就好了。”
美髯公附和,“那再好不过。”
看向我,“小娘子就坐在这里休息下吧,等好一些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我知道大夫又误会了,也不戳破什么,乖乖的遵照大夫说的做,就好像我是真的中暑一样。
美髯公这边始终有位穿袈裟的僧人,那僧人也瞥过我几眼,看的我是心肝都跟着颤抖。可出于求生的本能,我又不得不努力假装镇定,坚持待在这边。不然一会老黑被发现的话,我怎么救它。
和尚们在斗鸡场转悠了很大一会儿,回来和穿袈裟的僧人又嘀咕了一阵,这才通知下去:今日的斗鸡赛事取消。下一个会继续正常开始。
斗事取消,善秀的押注就要撤回,他的青鸡也不用丧命了,我的心跟着轻松了很多。
美髯公在和穿袈裟的僧人小声交谈之后,走过来对我说:“小娘子,斗鸡场这边要散了,后面有厢房,你是回去休息还是去厢房休息?”
我哪里都不去,赶紧摆手说:“不不,我的斗鸡还在斗鸡坑呢,我要去找我的朋友。相公您不必管我,我没事的,自去找他们就行。”
美髯公略沉思下,“也好,小娘子自行过去吧,我这就不照顾小娘子了。”
“多些相公。”
“小娘子等下……”他又喊住我,若有所思的说:“小娘子,以后若有需要,可以让四夷馆的陈娘子通知我。我定会尽心为小娘子做事。”
他这话说的好奇怪,我虽感觉出了异样,却没有时间细品,也就不当回事了。一切顺其自然,到时候再说了,我不认为我有多少事需要向他求助,当然,今日是例外。
不过话又说过来,今日若是我没有看到他,也绝不会想到向他求助……不对,我突然想起来中午斗鸡的时候,大脑中曾经闪过向他的爷求助的念头……怎么会这样?
莫名其妙!
我边思索边走,我怎么会向贵人求助……或许他们是我遇到的最有身份的梁人吧。基于这样的认识,我能求助的也只有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