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校1
暴雨。
虞问水站在窗边。
雨疯狂地击打窗户。
他站在三楼，目光微微垂下。
一个俯视的姿势。
只是他已经很久没有俯视什么的心情了。
闪电闪过紫黑色的天空。一瞬间虞问水的脸被映得雪白。
在他身后的走廊上，有人大呼小叫，有人跑过，风扇狂转，打开的书被吹得书页啪啪啪狂转。远远地，有人喊着他的名字。
而在这些人里，有一些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雨幕。他们看见了两行鲜红的，血淋淋的大字。
【游戏开始】
【该剧本存活率：42】
“虞哥，借支笔。”
虞问水给谢微递了一支过去。
谢微在他身边边小声说：“虞哥，我有点怕。”
昨天晚上死了一个人。
这是当地的一所私立高中，实行封闭式管理。
封闭得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也是他们载入的赛程副本。
他们正好遇到系统发生故障，把还是新手的他们载入了一个危险的剧本世界。
他们纷纷以不同的方式被送到这所私立学校来，必须自行探险通关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谢微是被一堆人推推搡搡挤进来的。
虞问水是被一个司机送来的。
那一天下着雨。
一开始雨还没有那么大。
他的目光透过雨幕。雨刷一次一次地刷着，司机板正地坐在副驾驶上，后视镜里能看到他脸板着，活像是去给谁上坟。
路的两边有卷闸门，上面被人泼了红颜料，在雨幕里看，像是有人穿着红裙子，站在大雨中。
车窗上缓缓出现了血红的字，仿佛有谁蘸着血在写。
【a去了一个可怕的学校】
【他注定不能回来】
【低头看的时候】
【他的头掉到了地上】
系统让人觉得阴寒的机械声音也在他耳边响起。
【第9371号玩家】
【欢迎】
虞问水旁边有几个箱子，还有一个书包。里面各种各样的都有，却唯独没有手机。
或者说，没有任何通讯工具。
虞问水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车窗外，猩红的字慢慢消失。
谢微又用笔杆戳了戳虞问水的胳膊。
他说：“虞哥，你小心点。”
“好。”
上课铃响了，谢微回了座位。
虞问水的角色似乎有一个格外溺爱他的妈妈，那个“妈妈”派人送他来上学，还雇了一个同学来帮他背书包。
他“妈妈”好像还和学校的什么主任有点关系，那个同学被主任安排在虞问水身边。
天色一点点变暗。
万千树枝的阴影投下，随天色变长，如同黑暗中无数双慢慢伸长的手。风吹过，沙沙作响。
晚自习过了一半的时候，虞问水突然借口去洗手间，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谢微也跟了上来。
树叶沙沙响。远远的，可以听见“咚”“咚”“咚”的声响。那是学校在修新的教学楼。
不止他们，不约而同地，形色各异地人纷纷以各种理由从不同的教学楼里走出来。
系统的任务像是幽灵一样，萦绕在他们耳畔。
【这个学校里有很多危险】
【本局为生存模式】
【西边的洗手间有一面镜子】
【据说到了夜深人静的晚上】
【镜子里的人】
【不是你】
这是逃生向的副本，系统会主动把大家引到危险的地方，等到危险发生之后，达到系统的判断标准就算胜利。
虞问水站在二楼，看着陆陆续续从操场赶往西边废弃教学楼的人。
谢微有些不安，和他小声说了几句。
虞问水说：“没事。”
“别离我太远。”
不远处树影动了动。
虞问水的目光被动静吸引，看了过去。身边的谢微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紧紧抓着虞问水的手臂。
虞问水看着树木黑梭梭的影子，和谢微说：“别抓着我的手。”
“抓有袖子的地方。”
虞问水的目光从树影上移开。
他说：“不然有人会不高兴。”
谢微不明就里。
他们到了西边的废弃教学楼。
教学楼早已经没有人，灯看上去也坏了个全。走进去后，虞问水看见黑漆漆的一片。
他推开了手电筒的开关。
谢微一边咽口水，一边抓着他的胳膊。
虞问水把手电往四周照了照，然后往前走。
谢微跟在他身后。
他手上的手电筒放射出光束，光打在上下用的楼梯上。楼梯往下有一个带大门的入口。
他们是从一楼进来的。显而易见，这个入口就是通往地下的。
那扇大门没有落锁。门旁边有一把大锁，落满了灰，也许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系统给的坐标……是在地下。
据说建好之后……这里总有一些怪声音。
后来这里就被废弃了。
有人说，是因为这里闹鬼。
他们走到楼梯口不远处，头顶上的灯突然亮起。
昏黄的灯光黯淡，显得格外诡异。
风微微地吹过破旧的窗子，像是有人在呜呜地哭。虞问水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人紧紧箍住，他默了一会，然后说：“有那么一两盏灯没坏很正常。”
虞问水拿着手电，走进了负一层。
一级级楼梯往下，黑幽幽的，如同一节看不见光的肠子。
黑暗中，只能看见手电筒发出的那一束光。
很安静。
幽暗的空间里，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们沿着并不宽敞的道路走，到了系统地图标出的地方——一个有着一面大镜子的洗手间。
那里面……没有人。
虞问水走了进去。
他把手电筒到处照了照，看见洗手台上的大镜子上，流着血淋淋的四个大字。
不、要、回、头。
而他在镜子里，看见了第三个人。
短头发，女人，就在……他的身后。
他看见那个女人……在看着他。
谢微走进洗手间的时候，里边只有虞问水手电的光。
虞问水站在没有门的门口，举着手电，谢微走进门里边时，怔愣愣就对上了血迹和镜子里女人的视线，只觉得恶寒，下意识就要把头扭过去。
就在谢微的头偏到一半的时候，虞问水往前走了走，伸手挡住他的脸。
与此同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恭喜有玩家触发条件】
【提示：背后有鬼】
【请小心】
谢微大脑瞬时间一团浆糊，思绪空白。
空间幽暗，手电筒的光照亮了镜子的一部分。镜子里短头发的女人看着他们。
她的眼珠僵硬死直，嘴角勾起诡异的微笑。
虞问水扶住了谢微。
他把他架住，带出了这间诡异的洗手间。
滴答，滴答。
很安静。可以听见有什么东西滴下来的声音。
还有脚步声。
他们在负一层走，负一层有储物室，有走廊。走廊很长，只能看见手电筒的光。
走了半天，还没有没有看见来时他们下来的楼梯口。
虞问水把手电的光往头顶上打。
他的身边，谢微颤声说：“虞哥……我们好像……来过这里。”
虞问水说：“跟紧我。”
谢微跟着虞问水。他们走了一圈，又回到了……那个有着一面大镜子的洗手间。
谢微努力地僵着脖子，不往里面看。
虞问水也没有往里面看，他只是拉着谢微往前走，手里端着手电筒。
手电筒的光照射着前方。
这一回他们终于看到了楼梯口。
第二天，系统在公共频道里播放了冷冰冰的友情提示。
【昨晚有人没有注意提示】
【请小心】
系统播报的时候，谢微拉了拉虞问水的袖子。
他想起昨晚的经历，忐忑不安：“虞哥，不会是我们吧……”
虞问水说：“不一定。”
他说：“你的脑袋还没过去。”
谢微刚要被那个镜子里面的女人吓回头的时候，虞问水挡着了他的脸。
白日的阳光落在身上，难寻半分暖意。但看见虞问水样子还算镇定，谢微安了一点心。
他之前有过和虞问水一个副本的经历。
虞问水通关方式各种奇葩，有人说他是靠脸通关，还有人说他是每局运气都很好。
谢微跟着他一起混副本，被他拉过几把，发现他虽然弱不禁风，心理素质倒是很好。
跟在他身边，他奇怪地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系统发出两条公共通知后，无事发生。
过了一会，谢微又说：“虞哥，昨天镜子上是不是有……几个字。我当时瘆得慌，没看清。”
虞问水说：“是。”
“写的什么啊？”
“不要回头。”
“这是……系统给我们的提示吗？”
虞问水说：“应该是的。”
不久以后，虞问水和谢微就不在一处了。
虞问水拿的角色是个被妈妈疼爱的小少爷，看上去很有骄奢淫逸的潜质。
他的同桌姓别，叫别云。主任安排了他给他背书包，据说是他那个疼爱他的妈妈花了钱，给他雇了一个跟班。
他身边还有一堆狐朋狗友。
没过多久，虞问水就被狐朋狗友叫走了。
他们带他去玩。
因为是封闭式学校，不能到外边去骄奢淫逸，一堆人就在学校的某个储物间里打牌抽烟喝酒，还有人喝着喝着就想要乱来。
虞问水在一边看着。
身边一堆人，有的问他家里做什么，有的问他妈妈是不是谁谁谁。
系统没给他发剧本，虞问水知道个锤子，随口就编。
他总是带点笑，有时候是笑笑，有时候是嘲笑。
不知道有人和他说了什么，他笑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男孩拿着一瓶啤酒来找他。那个男孩样子不错，时不时拿眼睛看他。
周围有人低低地笑，笑得有些狭促和暧昧。
开了暖空调，储物室里有些热，虞问水的外套脱了，搭在一边。他衬衣的扣子也解开了两颗。
那个男孩看他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往下，看见他皱皱巴巴衣服的时候，要说的话磕巴了。
他手里有一瓶啤酒，本来打算佯装手滑洒在自己身上，不小心真手滑了，酒往虞问水身上洒。
那个男孩神色一下子慌了。
看得出来，他有些怕他。
虞问水抬头看了看。他还没做什么，那瓶啤酒就被人抓住了。
虞问水目光往上看，看见了别云的脸。
虞问水觉得他的脸色不是特别好看。
不久前别云刚进门。他进门的时候，屋里人意味不明的哄笑忽然停了。
空气窒了一瞬。
然后有人低语。
“他怎么来了？”
一个人小声和另一个人说：“你怕他做什么？他改邪归正了，现在是虞哥的跟班。有虞哥在……”
这不算什么秘密，别云从主任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个姓虞的新同学妈妈很有来头，又疼儿子，雇了个人给儿子背书包。
他们知道别云的爸爸是个酒鬼，上次看管仓库差点失火，也不知道学校有没有辞了他。
别云身上有疤，都是他爹打出来的。
从他小就有人欺负他，有人扒了他的衣服，看着他身上的疤笑，然后说要帮他添两道。
后来别云和这些人干了一架。他走出来的时候，血从他额头贴鬓角的地方流下来，他神情很冷漠，也没人给他包扎，他在门外捱了一晚上。
其他和他打架的人都去了医院。
那之后，就没人再来找他麻烦了。
另一个人说：“闭嘴，小心他听到了来找你。”
别云没看他们，他的目光落在虞问水身上。
他看见有个长相很清纯，穿着很暴露的男孩在给虞问水敬酒。
他接住那只酒瓶的时候，虞问水抬眼看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