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一年
萧京墨呆了呆，有些迟钝地开口：
“我以为她喜欢这里…”
“我说你这小子，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亏我刚刚还以为你有点脑子，真是看走了眼…”
梧骐皱起眉头，说的话毫不客气，
“喜欢是一码事，适不适合是另一码事。”
“况且…你哪里看出来她喜欢人界的？”
“她呆在这里，整天又是怕冷、又是怕晒太阳的，可怜死了，看得老夫都要忍不住怜爱了，你难道没有看出来？”
“不，不是…”
萧京墨摇头否认。
他是知道这些的，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之前的经历让他下意识认为…
“白芷不喜欢的不是魔界，她只是不喜欢血神之力对她的束缚。”
“懂了吗？”
萧京墨呆愣许久，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忽的闪过一抹亮光。
“她本就属于魔界，九幽才是她的家。”
“提前带她去九幽看看吧。”
“只剩大概一年的时间了…一年以后，她也只有这么一个去处了。”
萧京墨沉默良久，看向梧骐的眼神带了几分复杂。
“…谢谢你。”
梧骐颇为嫌弃地咦了一声，嘴角抽了抽。
“可别，肉麻死了。”
这下也正好，不用再费脑子说服萧京墨、他也能顺利跟着白芷前往九幽。
“时间紧迫，也就别再婆婆妈妈了，昆山盛会结束以后就直接动身吧。”
梧骐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神色里出现几分倦意。
“啊…受不了了，太困了。”
“我睡觉了，有事再叫我，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梧骐化作一缕烟雾往白芷的方向飘，又变回了那串龙骨链，套在白芷手腕上。
萧京墨却是许久未曾动作，就那么沉默着站在原地，也不知是在思索些什么。
直至屋内蜡烛燃尽，外边的天空都开始泛起鱼肚白，他才像是回了魂般，身子动了一动。
他僵硬着动作，慢慢坐回白芷床边的木凳上，轻轻抓过白芷的手，小心翼翼地握在手心里。
萧京墨静静望着白芷，望了许久，直到双眼酸涩、双目失焦。
他薄唇启合，声音极轻，语气温柔缱绻，偏又带着几分茫然与无措：
“小芷…”
“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对不起…可是师尊真的没有办法。”
“你可不可以…”
萧京墨忽的止住了话音，再没开口。
他根本不敢奢求白芷的原谅。
翌日清晨。
白芷睫毛轻颤，手指动了动。
她的意识逐渐清醒，脑袋里的痛感也越发清晰。
白芷皱紧眉头，下意识想要拿手搭在额头上，好像这个样子就可以减少痛感。
可动作半天，白芷却始终没有如意抽出自己的手。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右手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白芷愣了片刻，慢慢睁开双眼。
萧京墨正将她的手紧紧握着，枕在脑袋下面。
他似乎很累的样子，眼底一圈都是黑的，就算是睡着了，眉头也是紧紧皱着，神色颇为不安。
白芷双眼蓦然瞪大。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试探性想要抽回手。
许是白芷折腾的动作太大，又或者是萧京墨本就没有睡得太深…
在感受到手里的动作后，萧京墨长睫轻颤，慢慢睁开双眼，正正好和白芷望过去的目光对上。
萧京墨急忙抬起脑袋，神色惊喜，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
“醒了？”
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听得白芷越发惊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
白芷还没彻底缓过来，有些懵，只轻轻点了点头。
萧京墨摸了摸白芷脑袋，语气温柔得过分。
“头还痛吗？”
白芷双眼微微睁大，有些迟钝地摇摇头。
对，头痛。
她想起来了，昨晚自己似乎就是因为头痛失去意识的…
所以眼前的萧京墨，是守在这里守了一整夜。
白芷望着他，又是心疼又是感动，昏睡一整晚，甫一出声，声音还有些哑：
“你…守了我一整晚？”
萧京墨轻轻笑着，也不答话，自顾自说着:
“不痛了就好。”
白芷没来由觉得心口堵得慌，反握住萧京墨的手，声音有些颤：
“师尊…”
没等白芷继续开口，萧京墨便将她一把揽进怀里。
他紧紧抱着白芷，将头埋在她肩膀，低声喃喃，声音又闷又哑：
“没事就好。”
白芷心尖轻颤，伸出手缓缓回抱住萧京墨。
“师尊这么害怕做什么，只是头痛而已，我又不是要死了…”
她本意是想说点什么轻松的话来安抚此刻的萧京墨，不曾想话刚说出口，怀里的萧京墨便一把将她放开，转而捏紧她的肩膀。
白芷怀里一空，有些怔愣，抬眼茫然地看着面前的萧京墨。
他竟像是有些生气了，紧紧盯着白芷，手使的力气极大，青筋隐现，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双眸幽深，连声音都冷了几分：
“不许再说那个字。”
白芷冷不防被他吓到，肩膀生疼，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萧京墨指的是哪个字。
她没忍住轻笑出声，心下无奈又心疼，想要逗他的心思也沉了下去。
白芷拿手轻轻蹭上他的脸，眼里是无尽的温柔。
“好，我不说了。”
萧京墨缓了神，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急忙将白芷肩膀松开。
他懊恼地皱紧眉头，语气里竟带了几分慌乱，都不敢再和白芷对视，只拼命道着歉。
“吓到小芷了，对不起…”
白芷怔愣一瞬，看着眼前神色不安、慌乱不已的萧京墨，心被揪紧，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她扑进萧京墨怀里，眼眶渐渐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傻不傻…”
“师尊，在我面前，你根本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
不可否认，白芷就是在萧京墨这样卑微的深情中越陷越深、再也逃脱不掉。
萧京墨又如何不知、又如何感受不到。
他僵着手缓缓将白芷抱紧，闭了闭眼，什么话都没再说。
只是那微红的眼角、滑落的泪滴，终究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痛苦与不安。
白芷现在有多喜欢他，一年之后大概也会有多恨他罢。
萧京墨很早便开始了这场谋划，所以他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来。
梦终究是梦，终究是要碎掉的，萧京墨在这场美梦中沉溺了近两年，终于还是要被迫醒来。
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再慢些，能让白芷在他身边再多待些时间。
怎么就只有一年了呢？
一年的时间，哪里够他诉说这六十年来的相思之苦、蚀骨之痛。
怎么就只有一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