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野路子
江眠一入场，全场哗然，有无数人拿出手机和摄像机拍照，一时间闪光灯亮起整片舞台。
江眠鞠躬，婉婉有仪。
抬头的瞬间，她看到了顾宴瑾，他正定定地看着她，深不可测的瞳眸泛着点点笑意。
旁侧的评委席上还有几个之前在首席照片上见过的，眼神犀利，唯有顾宴瑾转着笔，玩味笑着盯着她。
江眠屏息，瞬间觉得身上有了重压。
摆好动作，等待音乐开始。
她起舞，标准的舞姿，刚劲有力却泛着独特的柔美，沿着笔直的路径切入舞圈，裙摆飞扬，像落入凡尘的天使，绑带舞鞋旋起银光，她完成了540度旋转和踢腿式跳跃，连续七个双圈挥鞭转震撼人心。
那一刻，所有的光似乎都集中在她身上，无论是用柴可夫斯基笔下天鹅之死，或者巫山神女在高唐云散天下的绝唱来形容，都绝不夸张。
她全身泛着光，像一只欲飞的蝴蝶，连翅膀都随着她舞动，飘扬。
一曲落下，台下观众沉浸在其中，久久没有回神。
前排的评审团发出热烈掌声，眼中赞赏的目光让江眠深深舒了一口气。
江眠深鞠一躬，看向中央位置的顾宴瑾，他正勾唇拍着手掌，一下又一下，坏坏的笑脸像夜空中皎洁的上弦月，左手的银色腕表炫着光，给他帅气的脸庞添了一丝不羁。
“小姑娘，学芭蕾学了多久了？”
顾宴瑾旁边有一位女士拿起话筒问她。
江眠看过去，是一位年长却十分优雅的评审，脸上挂着和蔼的笑，立牌上写着：温玉霞三个字。
江眠回答：“学了十二年。”
台下一片讨论声，像是不敢相信，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温玉霞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是在哪个机构学的呢？”
江眠敛了敛神，回答：“没有报过舞蹈班，是妈妈教的。”
观众席上议论纷纷，连温玉霞也十分惊异。
“你的妈妈，以前是芭蕾舞蹈演员？”
江眠点头。
可能是眼前景象重合，温玉霞眼中沾上伤感之色，花白的头发增添几分沧桑，似遗憾地感慨：“之前我也有个学生，像你一样，十分有灵性，本来要竞选首席之位，却在那天没有来，辞职了。”
江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替那位觉得可惜。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明明那么热爱芭蕾，却突然间离职，别人邀请也不肯重新加入。
主持人看时间差不多，及时说道：“请各位评委打分。”
江眠捏了捏手指，说不紧张是假的，她做一件事就想做到最好，她从来都不是那种万事躺平的人。
“请各位评委亮牌。”
江眠看过去。
有5个10分，一个9分，一个3分。
江眠看向那个给她打3分的评委，林碧云。
还没等主持人开口，温玉霞率先问道：“碧云，你亮个3分是什么情况，我记得你之前亮的最低分都是5分，现在这是？”
林碧云理了理肩上的蓝色披肩，勾起兰花指把着话筒，话语漫不经意：
“我觉得这个小姑娘太浮躁，年纪这么小就想着跳540度旋转和七个挥鞭转，还不如想想怎么把基本功练扎实，而且，刚刚她说没报过舞蹈班，那这些动作都是野路子，不提倡。”
江眠听着她口中的冷嘲热讽，尤其在她说到“野路子”三个字后，漂亮的眉头皱起，眼中有隐忍的怒意，从没有人说过妈妈教的是野路子。
江眠正想反驳，前方评委席有人用力拍了下桌子，遮不住的怒气，在偌大的会场里传来无限回音，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看过去。
温玉霞脸上带着不解，“碧云，我们应该鼓励孩子们突破自我，这叫勇气和野心，而且她每个动作都做得很标准，也很有自己的特点，这怎么能叫野路子！她甚至比许多舞团里的演员做的都要好！”
说完后，温玉霞把话筒重重放下，脸上有争执的红，两条胳膊也交叉抱在胸前，头朝向另一侧不再看林碧云。
此话一出，台下响起掌声，大多数观众都是在起哄，他们想看的就是这种充满分歧的场面，让他们很兴奋。
温玉霞是无数优秀舞者的导师，是中国第一代芭蕾舞领军人物，她的话能称得上权威，林碧云看着同行们不一样的目光，顿时盖不下脸面，但也只是冷着神看着台上的江眠，一句话都没有说。
主持人发话：“但是我们的分数不能再改了，所以江眠的成绩为61分，暂居第一。”
台下又爆发出掌声，江眠深鞠躬，转身下台。
下台的过程她能感受到无数视线跟着他走，阴鸷、嘲笑、赞赏，以及惋惜。
还有顾宴瑾的目光灼灼。
她第一次觉得跳完芭蕾是那么的疲惫，心理上、身体上，成为一只被认可的天鹅是那么艰难。
“我们有请最后一位选手，蓝晶！”
可能是比赛接近尾声，台下掌声一片，江眠坐到参赛者专属位置，就在评委席的后排，好巧不巧，刚好坐到顾宴瑾的身后。
“江眠，江眠。”旁边有人小声叫她，江眠转过头，朝裴冉笑了笑。
她能看懂裴冉的唇语，叫她不要难过。
江眠点点头，朝她比了个爱心。
收回手回头时就发现顾宴瑾在盯着她看。
江眠和他对视了几秒，移开眼。
台上音乐响起，前方的人终于转回头，江眠抬头看着蓝晶的表演，确实表现优异，只是……
她没有继续评判，毕竟每个人的看法不一样，就像刚刚的林碧云一样。
一曲过后，蓝晶兴冲冲的鞠躬致谢，林碧云率先发话：
“蓝晶的表演非常优秀，没有什么毛病可挑，对于这个年龄段就能跳出这种水平，我相信前途是无限光明的，我也相信在坐的专业评审都是这样认为的。”
她着重强调“专业”二字，让人觉得如果不打高分，就显得不是专业人士一样。
主持人：“好，感谢林老师的点评，请各位评委打分。”
三十秒过后，主持人继续说道：“请各位评委亮分数！”
主持人从左到右念着：“9分、10分、8分……”
主持人卡住，问道：“顾先生为什么不亮分数呢？”
众人纷纷看向顾宴瑾，江眠也抬起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