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离他远一点
回到房间，江眠先是和爸爸打了一通电话，聊了一些近况和学校的事情。
互相安好，各自也放心了。
江眠摸着已经息屏的手机，心里有惆怅，于她而言，父亲是她人生中一味无价良药，清热解毒，抵御伤寒，但每次打完电话她都想大哭一场，因为她想爸爸，也很委屈。
自从母亲走后，她就寄宿在别人家中，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的。在陶家，她是受气包，是佣人，只活在躯壳中，但她从没说过一句苦，从没和爸爸倾诉过，她知道爸爸的不易，不想再添麻烦。
她也想着有那么一天，父亲不再劳累，父女相聚，真正过上有家的生活，不再飘摇。
细腻的指腹抹掉溢出的泪珠，却越抹越多，最后眼泪像一串珠子一样滴落在橡木白桌子上，成了一股溪流。
窗外的花草被风吹拂着，星月闪亮，他站在月光下，身影被拉长，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顾宴瑾转过身，一双眼睛像是被点了墨，他们在风中相望。
江眠收回视线，转过头看着桌子上的芭蕾娃娃，摸着它展开的洁白裙摆，再往上，是劣质漆料印上的五官。
她能听到缓缓走来的脚步声，余光一睹，看到了明净地板上的高大黑影，越来越近。
须臾间，她抚摸娃娃的手僵在空中，假人转真人。
顾宴瑾伸出手，为她拭去眼睑下的泪痕。
像她抚摸娃娃那样。
温柔细腻。
“这么爱哭，小哭包。”
顾宴瑾指腹在她清丽的脸上游走，溪流般跃动的波光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男人越是柔情，越是能让人溺死在其中。
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审美缪斯。
江眠手微抖，把娃娃移回原处，下颌收了收表示自己的抗拒，那只手果然顿住了。
她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
顾宴瑾微微侧头，抬起眼皮盯了她片刻，不同于往常生动活泼，现在的那双透亮的琥珀眸里，带着放空和呆滞，以及，泪痕。
心里像被什么压住，他咽了口气，柔声道：“生哥哥气了？”
江眠怔了一下，凝固的眼神中有了一丝情绪，“没有。”
顾宴瑾轻抚着自己的右手，从粗砺的手掌到饱满的指腹，是刚刚从挂着泪珠的眼睑到精致小巧的下巴，都是她的模样。
他注视着椅子上的小人，“今天晚上，是哥哥说重了。”
江眠侧了侧头，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真的不是哥哥的原因。”
清甜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颤抖，是哭泣带给她的。
顾宴瑾眸色黯淡，喉头颤了颤，“那是因为什么，顾礼桉？”
江眠眸中有些不解，抬头看向他，“哥哥认识顾礼桉？”
顾宴瑾，顾礼桉，都姓顾，他们两个有什么故事。
嫩粉色的床单溢着独特的茉莉花香，兴许是累了，顾宴瑾坐到了她的床上，床垫陷下去，出奇的软，他舒服地眯了眯眼。
“这些你不用管。”
纯黑色的绸缎睡衣和粉色床单形成强烈反差，猛兽与娇花，却又奇异的般配。
“你只要记住一句话，离他远一点。”
他眸色深邃，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眠心里有十万个疑问，脑海中的负情绪早已一扫而空，剩下的全是对他和顾礼桉关系的猜测和不解。
被泪水清洗过的杏眸更加明亮，她的想法也轻易透出，小心翼翼问道：“我可以问一句，为什么吗？”
下颌线清晰凛冽，顾宴瑾从床上起身，正眼看着她，他淡然笑着，疏离而冷漠。
“知道太多，小心被灭口。”
熏香袅袅，江眠看得出他眼中的遮盖和阴郁，一些埋藏在最深处的秘密被提起，也不知，这硕大的顾家，有着怎样的血腥风雨。
翌日一早，江眠去了晋城的一家商场，打算买一个手机。
由于地处中心地段，商场的手机品质高，价格自然也高。
江眠对手机没什么追求，能打电话就可以。
但兜兜转转好几圈，江眠也没能选到合适的手机。
正要想着去一些路边摊或者地下商场看一看，身后传来了男女之间打情骂俏的声音。
一般情况江眠不会去在意，也不会被吸引，但有个人的声音她太熟悉。
江眠回头。
看到了自己的表姐，陶邵佳。
她穿了一条蓝色短裙，不合脚的红色高跟鞋，脸上也画上了浮夸劣质的烟熏妆。
顺着视线往右看，和她相挎的男生染着一头黄发，被风吹起来像一把乱草，黑色墨镜遮住他部分五官，但肉眼可见那一脸青春痘，身穿紧身牛仔裤，瘦弱矮小，和陶邵佳一般高。
江眠瞳孔震了震，这是……
她正要转过头疾步离开，身后那人却叫住了她。
“江眠！”
她脚步踌躇，停在原地，回头笑着，“表姐好。”
陶邵佳讥讽的笑了笑，敷衍的回了一句“嗯”。
倒是旁边挎着她的男生不镇定了，口长成o型，墨镜摘下一半，露出小如豆的眼，视线上下扫过江眠的身体，让她很不舒服。
“哎哎，宝贝儿，这你表妹啊。”
说完，还吞了吞口水。
江眠脚步往后动了动，皱眉。
陶邵佳自然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把罪过都加在江眠身上。
都怪这个小狐狸精！
陶邵佳笑了笑，吊梢眼看着江眠时含着仇视，“当然了！这可是我的好表妹呢！傍上大款就不肯回来了！可怜我们白白收留她那么多年，现在都还住在小破房子里，现在见面也不打招呼了呢！”
她声音本就尖锐锋利，商场里的人都频频看向她们，更是对江眠指指点点，眼神也充满恶意。
陶邵佳红唇勾了勾，两臂抱在胸前，她就喜欢听别人辱骂江眠的声音，会让她觉得很爽，江眠就该被这样对待！
江眠鼻间轻笑一声，清丽的声音带着一丝冷酷：“表姐，我敬你是我的表姐，我也谢谢你们肯收留我。但是我想请问一下，是谁寄来的钱养活了你们整个家，姨夫都不出去工作了？是谁在你们家做牛做马，给你们当童工了？是谁急着把我送出去，最后自己又后悔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江眠是脾气好，但不代表我没脾气，如果你继续这样造谣诽谤，我不会再忍让。”
江眠生气的时候生动而丽，本身长相纯净乖巧，和陶邵佳一身劣质品形成鲜明对比，风向很快发生了转变。
陶邵佳指着她的背影说不出话，眼中恨意被大火燃烧。
这可是你主动招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