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橘子
灰暗的内室，薄弱的烛火轻轻摇荡，空气中弥漫着星星点点的灰尘，身子瘫在牢房里的苏政烨脸色苍白，嘴唇发灰，微闭着眼凝神，他抓在这里已经半个月了，期间只吃了几天饭，现在饿得浑身无力，四肢发软，呼吸浅得好似只剩一口气。
不让死也不让好活。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缓缓走近，听得苏政烨一怔，闭眼装睡起来。
片刻，一身云纹黑衫，发束玉簪的沈书穆神色慵懒地坐在椅子上，轻轻抬眉扫了里头的苏政烨一眼，眸光一冷，垂眸摩挲手指，语气嘲讽：“苏少卿，打算这辈子都屈尊在本王这暗室里？”
一提到这，苏政烨睁眼嚷嚷道：“沈书穆，要杀要剐迅速点，本少卿怕你不成。”他一说完勾身咳嗽起来，整个人显得虚弱不堪，气得原本苍白的脸染了一层愤怒的彤红，眼眸狠狠地瞪着对面的沈书穆。
自从姒魅离世后，苏政烨便失了那颗活心。
那日，当他知道姒魅是为了寻沈钰惶而死时，他抱着姒魅的尸体苦笑了许久，等笑容停止那刻，他的眼里露出几分疯狂，趁着混乱，苏政烨背着尸体偷摸出宫，近乎癫狂般地走了一夜一天，最后停留在一座破旧的寺庙里，同那具尸体共眠了几日，直至胤祢带人将他抓了回来。
“想死？”沈书穆手指一顿，眸色渐沉，抬眸冷冷地斜向他。
那眼神太冷凛太阴狠，看得苏政烨顿时不敢作声，眼神含有几分胆怯。
“你是觉得本王好哄骗呢？还是苏少卿你太单纯？”沈书穆阴森森地勾起嘴角，沉沉地盯着他。
要不是苏政烨还有点利用价值，早就死在乱剑下了，沈书穆极其不耐地咬了咬下颌。
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堕落成这样，真是可笑至极！
可沈书穆脑海里突然现出肖婉婉的笑脸，顿时他的眼眸一怔，心口猛然一紧，呼吸有些不畅，压了压眼角，眼里闪过一丝迷茫，继而又变成一抹狠厉。
要是她也那样，杀掉就好了。
沈书穆冷笑一声，将肖婉婉的脸从脑海里抹掉。
“沈书穆，你你你想怎样！”苏政烨瞧见他那瘆人的笑吓得话都说不清了，气势都弱了好几分。
“既然苏少卿选择自甘堕落，那本王就替苏学士处理家事，本王这暗室多了间牢房，你就常住于此吧！”沈书穆嫌恶地斜着他，语气讥讽又刺耳。
“沈……”苏政烨话还没说完，突然对面飞来一颗石子，打在胸口，他闷哼一声，手不由自主地捂着胸口呻吟，嘴角沁出丝丝血迹。
“苏少卿，本王不是二哥，没那么仁慈，你要想体验一下断手断脚的滋味，本王可以成全你。”沈书穆静静地欣赏着他，语气越发毒辣。
苏政烨痛得无法说话。
沈书穆慢慢起身，微弱的烛火照在他那张冷峻阴鸷的脸上，染了抹淡淡的白，衬得他愈发冷漠凄清，他往通道走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胤祢匆匆跟在后面，隔了些距离。
“胤祢，找些书籍扔到苏政烨的面前，其他照旧。”沈书穆吩咐道。
“属下遵命。”胤祢低头道。
关上暗室的门，沈书穆走出书房，站在门口，一抹冷白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给锈在黑衫上的云纹染了一层银色，衬得他衿贵明朗。
今日是新元节，本该是团圆和美的日子，沈书穆轻蔑一笑，高挺的鼻尖洒着丝丝光泽，遮住了少年阴鸷的表情，继而变成一个翩翩少年郎。
“王爷，午膳已准备好了。”桐嬷嬷在他身后福身喊道。
“嗯，送去大厅吧。”沈书穆淡淡道。
“是。”桐嬷嬷退了下去。
屋檐下，少女躺在摇椅上闭眼晒太阳，暖暖的阳光洒在脸上，和煦又温暖，双手随意地搭在把椅上，衣袖挡住了那双芊芊玉手，显出朵朵精致的纹花，旁边桌上扔了些橘子皮，地面上掉了些瓜子壳，还有几片橘子皮。
突然一抹凉凉的阴影挡住她脸上的暖阳，肖婉婉眉梢微蹙，并未睁眼，嗓音懒洋洋的：“桐嬷嬷，我再躺会儿，马上就过去。”说完摆摆手，示意不要挡着她的阳光。
那抹微凉的阴影迟迟不动，肖婉婉伸手撑着椅子起身，勾身垂眸拍了拍藏在身上的橘子皮，几片碎橘子皮轻轻地掉到地上，那件镂金流彩翠纹云锦服衬得少女越发娇嫩动人，华光耀目，只见少女抬头露出一抹甜笑，朱唇皓齿，星眸闪烁，嗓音清脆：“桐……”声音戛然而止。
随即那抹甜笑也停在那，肖婉婉身子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脚踩在橘子皮上，还没倒去，一只手就搂着她的肩停在反派身前，鼻间传来反派身上的墨香气息，肖婉婉有些错愕地望着反派，刚刚她只要抓着椅子就没事的，可反派为何要搂着她？
瞧着她眼里的愕然，沈书穆收了手，眼神上下扫了她一眼，嗓音清洌：“去大厅用膳。”说完就往前走。
听着反派清冷的语气，肖婉婉把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抛了出去，她回身拿了个饱满圆润的橘子，慢慢地剥着，小心翼翼地跟在反派身后。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橘子皮香，肖婉婉悠然自得地咬着嘴里的橘子，嘴角的笑意渐渐回来，走在前面的沈书穆眼神一敛，扭头冷眼看她，催促的话语还没说出。
突然一瓣橘子塞进他嘴里，令他眼眸一愣，他目光慢慢往下移，只见少女踮起脚尖将手里的橘瓣…她嘴角咧出一抹脆笑。
“王爷，吃片橘子甜一甜，新的一年笑一笑。”她说完又往自己嘴里塞了几瓣橘子，身子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进退有度，令沈书穆找不到讥讽她的理由。
嘴里一股甜意涌起，好似她脸上的笑容，沈书穆心微微漏了下，眉宇间染了抹郁色，他下意识扭头不看她的杏眸，嗓音克制低哑：“走吧。”
“好。”少女乖巧点头，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