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古堡怪谈（23）
沐祈攸逃也似的离开了。
凄厉沙哑的声音回响在不算宽阔的廊道里。
不断后退想要逃跑的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如她所说，她再也没有出现在这群人眼前过。
“我不会在白天离开我的卧室的。”
沐祈攸这么对守在她身后的少年说：“他们都很怕我，他们说我出现的话，他们会死，锦寒，你会死吗？”
她身后的少年垂着头，一言不发，只是上前一步，透过镜子静静和她对视着。
“你和他们是一样的，你比他们都要好看，锦寒，你去找他们吧，我是怪物，你和我待久了，会死的。”
沐祈攸扭头看身后的少年，眸光诚挚，眸子深处暗藏着悲伤和恐惧。
猝不及防的，她的脸贴上了柔软的布料，透过衣服，能感受到少年温暖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
他没有说话，沐祈攸却感受到了他身上逸散出来的情绪。
沐祈攸垂下眸子，“你不想走是吗？”
少年收紧了抱住她的手臂，把她紧紧护在怀里。
“锦寒不会因为我死去的，对吗？”
沙哑凄厉的声音并不好听，少年低下头，下巴枕在女孩头顶。
两人没有再说话。
沐祈攸再也没有在白天出过自己的卧室。
她更多时候都窝在自己的卧室里，司锦寒经常看到女孩支着头呆呆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在发呆。
她身上的花纹越来越多，洁白的肌肤似乎是最肥沃的土壤，花纹在她身体上快速生长着。
沐祈攸却毫不在意，只是在对上肖锦言悲伤的眸子时，会笑着抱住肖锦言，询问着城堡之中的人近况如何。
司锦寒并不关心那些人的情况，但是在沐祈攸充满好奇的眸子里，他还是会每天去给那些人送吃的，并且想尽办法让他们离开。
他们一心想离开。
司锦寒也希望他们能够离开。
因为他的祈攸，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阳光了。
密封的城堡在那一场大火里被破坏了，在一些房间里出现了窗，那是被这座城堡曾经的主人封住的窗户，在大火焚烧中，凝固的泥掉落，露出了藏在其中的窗。
在城堡里长大的人不敢贸然离开，所以他们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寻找窗户并且刮除污泥上。
一扇扇窗户出现在古堡之中的房间里，越来越多房间之中拥有了阳光。
司锦寒也找到了沐祈攸卧室的窗户，为她把窗户打开了。
从那以后，沐祈攸不再每天坐在梳妆台前，而是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世界。
她很向往外面的世界。
但是司锦寒知道，她不会出去的。
为了别人，她给自己立下了规矩，连出这一道门都艰难，更遑论离开城堡。
时间流逝，城堡之中的人已经摸清楚了城堡之中的一切。
他们最终还是决定杀死沐祈攸，他们觉得外面的人八成不会认可他们，而只要这个不祥的源头死掉，他们就能彻底融入外面的世界了。
“我们将会是英雄。”
“只要杀死了她，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离开城堡，可以站在阳光下，接受满堂喝彩。”
“只要杀死她……”
“只要她死了……”
“我们会自由，我们就能逃离现在所遭遇的一切。”
“……”
司锦寒听着他们的话，眉头微皱，却什么也没说。
他在沐祈攸卧室里找到了一个地下室。
地下室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司锦寒带沐祈攸进了地下室。
因为她白天不出房间门，都是夜里才可以离开卧室，所以司锦寒在古堡的每一处都安装了壁灯。
地下室也不例外。
所以沐祈攸进入地下室时，两边都是暖黄的灯光。
一袭黑色裙裾的少女慢慢往前走，她的眼睛被身后高出她一个头左右的少年蒙住了。
“别睁开眼睛好吗？”
少年清亮温润的声音带着笑意，沐祈攸歪了歪头，似乎是睁开了眼睛，司锦寒可以感受到掌心被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扫过。
睫毛颤动了几下，沐祈攸笑了。
“好。”
司锦寒放开了手，面前的女孩果然乖乖闭着眼睛。
打开床下的暗道以后，司锦寒一手抄膝弯，一手揽腰，把沐祈攸打横抱起。
沐祈攸的眼睫颤动了几下，似乎是被吓到了，可是她没有睁开眼睛。
司锦寒抱着她进入了暗道。
“我们离开房间了吗？”
沐祈攸小声问。
“没有，放心。”
司锦寒柔声说。
少年满心满眼心疼，看着怀里安静乖巧的女孩子，继续往甬道深处走。
四周很安静，只有少年的脚步声和两人轻缓的呼吸，怀中的女孩似乎终于放松了身体，手臂搭在司锦寒脖颈上。
走到门前时，司锦寒垂眸看着古铜色的门环，犹豫了一下，没有动手，他抬起脚直接踹开了门。
门环因为冲力不断击打在门上，传出清脆的声响。
沐祈攸偏了偏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司锦寒看着怀中的女孩，眉眼温柔，把她轻轻放下后，伸手整理了一下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可以睁开眼睛了。”
沐祈攸眼睫轻颤，这才睁开眸子。
房间里的光很柔和，不是很强烈的光，所以沐祈攸张开眼睛时，没有任何不适。
“好暗。”
沐祈攸轻轻开口，她借着微弱的光环顾了一圈，“这是哪里？”
司锦寒看着沐祈攸好奇又小心地环顾周围，看出她的小心翼翼，有些心疼。
“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来的，这是公爵卧室里的密室。”
“这里暂时只属于你，不用担心。”
司锦寒手指微微摩挲了一下，似乎想要伸手摸摸小心环顾周围的沐祈攸，最后还是忍下了。
沐祈攸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四处看，“我都不知道我的卧室里还有这么一个房间。”
“我之前看到了城堡的设计图。”
司锦寒笑着看着面前满脸惊奇的女孩子，“我们可以一起改造这里，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了。”
“好。”
沐祈攸笑的很开心。
这里之前是做什么的，沐祈攸没有问。
司锦寒却知道。
这里藏着很多阴私的东西，掩盖了很多不被别人接受的秘密。
不过这些事情和沐祈攸无关，和他也无关。
在他的公爵举步维艰的时刻，这里就是她可以放松的小天地。
沐祈攸有自己的坚持，他没有任何权力干涉沐祈攸的任何决定。
所以只能在这些地方尽一些绵薄之力了。
他想给他的公爵最好的，他的公爵也值得最好的。
两人有了自己的小天地。
沐祈攸又多了一个喜欢待的地方。
她不会再站在窗前看着城堡里的其他人在城堡外的小花园里活动，而更喜欢待在地下室，用自己的方式，凭借自己的喜好布置着这一间屋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
沐祈攸呆呆看着单膝跪在她面前帮她穿鞋袜的人，偏了偏头，“你没想过离开吗？”
司锦寒动作温柔，帮助她穿好鞋子以后才抬眸，荡着潋滟水光的眸子中似乎隐藏着心疼。
“公爵呢？”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沐祈攸。
沐祈攸脑海中的记忆一点点苏醒，感受着心中翻涌的失落，她摇了摇头，“我不能离开这里的。”
“是不愿意离开吗？”
“你想离开这里吗？”
司锦寒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态，抬眸看着沐祈攸，沐祈攸坐在床上，双手按在柔软的被子上，垂眸和司锦寒对视。
“锦寒，听说外面很漂亮。”
她扭头看向窗外，和熙的阳光透过窗棂，倾洒在地上。
这一束束阳光就是沐祈攸每天最喜欢看到的景色。
城堡外种了很多小树，被村民焚烧成焦土的树林终于有了绿意。
城堡逐渐被树木包裹。
城堡之外依旧弥漫着毒障，但是城堡之中的人却能在其中活动自如，司锦寒不止一次看到那些人离开城堡，他们回来后会很激动地和其他人说着外面的一切。
“如果没有那个怪物，我们就可以彻底离开这里了。”
“镇中的人不接受我们，我每次一到小镇边缘就会被赶回来。”
“他们叫我怪物，我明明不是……”
有趣的事情，美丽的景色，所有美好的事情都是以怨恨和愤懑结尾。
他们出去的次数越多，对这座城堡的主人就越不满意。
终于，他们开始谋划着如何杀死这座城堡的主人。
司锦寒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满面寒霜，几乎压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杀意。
但是最后他什么也没做。
除了他们在商讨对策时，司锦寒失控地拍烂了一张桌子，似乎那一掌已经是他所有怒气的宣泄。
自那以后，那群人不再亲近司锦寒，因为知道司锦寒和他们的想法不一样。
司锦寒就像从来没有参与过他们的会议一般，依旧全身心放在沐祈攸身上，对于他们的一切行为视而不见。
在他们决定动手的那一周，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人其实并不敢完全脱离城堡。
他们每次到镇子上其实镇民并不敢对他们做什么，因为之前想要彻底杀死城堡主人时，曾经被诅咒反噬，那一场怪病是所有人的阴影。
他们对城堡之中的人很是忌惮。
所有居住在城堡里的人都很清楚，有城堡作为后盾，他们不会被镇中的人怎么样。
但是正是因为这座城堡，镇中的人永远不允许他们融入镇子。
他们不愿一直被困在这里。
每次离开城堡，他们都是结伴，但不会全部人都去，好像遵守着某种顺序，他们轮流离开，再回到归处。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很久。
因为无法融入镇子，无法在镇里生活，他们最终都会回来。
但是就在他们对沐祈攸动了杀心以后，怪事发生了。
离开城堡的同伴不再早出晚归。
他们几乎都是第二天才回到城堡。
去过城堡外围小镇的人都很清楚，他们是没有地方过夜的，所以他们外出的时间心照不宣。
对于在外过夜的同伴，其他人很疑惑。
“你们昨夜去了哪里？”
餐桌上，刚回到城堡的两人被团团围住。
“昨夜下了大雨，我们在小镇边缘的一个庄园里避雨。”
这话漏洞百出，但是看着两个同伴狼狈的模样，其他人面面相觑，还是让开了。
“去收拾收拾吧。”
即便他们真的去做了什么，在现在都可以暂时不追究。
毕竟他们的计划马上就要实施。
他们一直以来的心愿就要达成。
本以为那只是一件小事。
但是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天，他们的同伴再次从城堡外归来。
昨日归来的同伴被叫下了楼，而今早回来的人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面露惊恐。
“你是谁？”
“你怎么和我长一样？”
“你是什么怪物？”
楼下吵吵嚷嚷，乱作一团。
准备好早餐的司锦寒淡淡看了一眼楼下的闹剧，面无表情离开了。
没有任何办法判定回来的两拨人究竟谁真谁假，他们只能把四人分开关在两个卧室里，派人守着他们，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可即便是这样，面对朝夕相处十多年的伙伴，他们依旧难以辨认谁真谁假。
怪事不断发生，就在这一天，夜里，难辨真假的四人游荡在走廊上，把起夜的人吓了一跳。
当所有人都起来以后，那四人消失不见，只有四道鲜红的拖曳的痕迹。
第二天，上一次离开城堡的“人”回来了。
他们的同伴依旧无法判定谁真谁假。
时间一天天逝去，每一天，他们都在迎接着自己的同伴归来，即便没有任何人出去，依旧有人不停的回来。
很快，所有人都有了另一个自己。
夜间的城堡不再安宁。
白天，他们要努力证明自己是真实的，而不是怪物。
夜晚，他们毫无记忆，却总有人看到走廊上走着的同伴。
血红的拖曳痕迹逐步覆盖了所有的走廊。
司锦寒看着城堡之中诡异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告诉沐祈攸。
沐祈攸是在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些事情的。
因为从司锦寒发现异样开始，他就开始避免让沐祈攸离开卧室。
即便离开，也是他全程抱着她。
“壁灯坏了，还没有修，走夜路很危险，我抱着公爵走吧。”
司锦寒温柔地看着沐祈攸说。
“好，辛苦啦。”
沐祈攸笑的很灿烂。
司锦寒看着笑得明媚的女孩，眸子里淬满了宠溺与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