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算账
人间三秋小舍,晴空万里,流云洁白无瑕,在湛蓝的天际寻找栖息的树梢。
碧落怀里抱着一只小猫咪,正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它,伸手轻轻抚摸着它,从头抚摸到颈处就再一次循环刚刚的动作,一身水青色的着装,整个人都显得那么高雅清肃,如修竹一般亭玉而立。
墨子息现在门口久久没有进来,感觉这里已经不是之前来过的凡间小院落了,给人一种抵触和厌憎,不知是自己变了还是住在这里的这个人变了。
“子息来了,怎么不进屋里。”
墨子息缓缓踏进来,心如铅沉,脚如加镣铐。
两人就这样站在阳光下很久,最后碧落清雅一笑,“怎么,不认识我了?”
“是有些不认识了。”
碧落他轻轻抚摸这小猫柔软的我毛,怜爱的眸光里尽是他怀里这只小动物,报复了凌执风心中自是畅快无比,使得他的笑容都似乎张扬了些,却又带着深深地薄凉之意。
“你和他不都好好的活着出来了吗。”
墨子息气得发抖,碧落的一言一行让他在这白昼阳光下都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阿凌差点死了,你知道吗?我让你不要用钟鸣鼎,你为什么要用!”
“死了?关我什么事,别忘了子息,这是你自找的,我说过我会忍不住杀他,他既然没死那就留着下次再死了。不用钟鸣鼎,怎么瞒过诸天万界的眼睛呢,是吧,子息?”
“碧落!”
“我有我守护的世间,你有你的想法。我做的没有错,你做的也没有错,我们的立场不一样。要我不杀凌执风,是不可能的事,钟鸣鼎你可破,那么太古帝微印呢?子息,把你心爱的人守好了,小心一眨眼,他就没命了。”
碧落心中一阵快意之后,便是如冰的寒凉,从未有过的空落之感袭上心头,只得不停地去抚摸小猫去掩盖心中的那种情绪,头顶上空的阳光仿佛也只剩惨白的光线……
“你有什么恨与仇,冲着我来!”
“他罪由你一人承担,还记得吗,你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你现在都是在为他受过。”碧落垂下目光,看着小猫,“我知道,有你在,他就死不了,我不知道你这次用什么办法带凌执风逃出了钟鸣鼎,但是我猜不是你自伤就是付出了一定代价,毕竟忘川神殿出来的人嘛,到底还是有几分绝境逢生的本事的。”
“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只要不让你们好过,我就很开心,怎么没有意义?”
墨子息退了几步,无力的靠在桃花树干上:“曾经……”
“别给我谈曾经,你曾经对我是有恩情,但已经我对你在一次又一次的劝告中磨得一干二净,我的话既然在你眼里那么一文不值,凭什么你的话我就要听?”
“既然你我都没有错,彼此都问心无愧,那么,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碧落苦笑,嘴里咬着一股狠劲说道:“你不稀罕的一切,自然有人看得比命重要,你问心无愧,苍生又能奈何。”
“那今日我们的情谊就到此为止,从此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独木桥!”
呲拉——
清脆的布帛碎裂的声音,刺痛了碧落的耳朵,此时的阳光明媚的照耀着,似乎是强烈的光线使得碧落睁不开眼睛,不去看地上的那块衣角。
碧落看着地上的衣角,在看了看墨子息决绝的离开的背景,很久他才回过神来。
……
句芒山。
句芒山的一处石崖屋里,安放的都是用藤蔓还有竹子等制成的家具,看惯了雕花玉瓷的屋子,这样的石崖别苑到是别有一番自然韵味,且止因地制宜,取材自然,花费了好一番功夫建造而成的小屋。
且止一身浅黄色的药师衣装,使得整个石崖洞屋都添了一抹亮丽的春光,他正直到着宁隐如何捣药、煎药,二人仿若人间的隐士,过着宁静的生活。
墨子息走到他们身边问:“阿凌呢?”
“莲君,别每次带过来的人都让我跟冥界阎君强人呐,这难度太高,很考验我的医术的。”
“怎么,帝药上神也有为难的时候?”
“你瞧瞧我句芒山的这数万株仙草灵药,全都用在他一个人身上了,你这怎么弥补我的损失?”
“书尽阁的那湖青莲你随便用。”
“阿宁,听见了吗?还不赶紧带人去给我摘,记得连根带藕一起挖到句芒来。”
“师父,我碰不到啊。”
“让他教你。”
墨子息:“先告诉我阿凌在哪儿。”
“钟鸣鼎和净焰已经化去他的内丹,换做常人早就魂飞魄散了,此丹本就是他的命源,这位凌君说实在的福大命大,月妖丹被净炼之后,生成了日月合辉丹,并且连带觉醒了他体内暗藏的光灵神赋,真是古今奇绝之妙事,罕见呐。”
“我问你阿凌在哪儿?”
“他这会儿正在河边钓鱼,说要给你做一道红烧鱼。你出门是办什么事了吗?”
“我去见碧落了。”
“他这个人也真是,对画影如此,对你的那位也如此,莲君,你别往心里去,他……也是为你好,虽然……不过,我和辰珏倒是比他看得开,一切顺其自然嘛,强求的也不一定是对。”
“他要是有你们这种心态,也不至于……罢了,我去看看阿凌,你们忙。”
宁隐问他师父:“师父,我一会儿真要去荷华山给你挖莲藕吗?”
“人家说说而已的话,你也信,傻不傻。”
“可我们为了救凌君,真的花费了很多神阶药材啊。”
“笨呐,徒弟,这个人值得救,看问题不能看表面,我们不是在为莲君救人,而是在为旷古·后醒仙纪救人。”
“为后醒仙纪?”
“莲君当初没看走眼,这个人呐~”且止摇摇头:“也不知道碧落心里在想什么。”
河畔的绿草如茵,走在上面有像走在柔软地毯的感觉,凌执风坐在河边钓鱼,正欣赏着河对面的雪松林,远处的高山之上堆满了积雪,静静地作为雪松林的陪衬。
墨子息站在他身后:“鱼跑了。”
“水里的鱼儿跑了,我的鱼儿来了呀。”
墨子息挨着他坐下:“钓几条了?”
“两条。”
“收获还蛮丰富的,阿凌。”
凌执风收了鱼竿,提起水中的鱼篓给墨子息看自己的收获:“子息,大不大?”
“走吧,回了。”墨子息替他拿鱼竿,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晚上,我们一起做饭,把且止也叫上,慰问一下这次的救命恩人。”
“且止医术了得呀,世界上还有什么他不能救的?”
“他要是会孕神术就好了。”
“可别用这玩意儿救命,小心逆天而行遭雷劈。”
“嗯。”
“我记得你用它救过冰夷是吧?”
“嗯,那时候就想试试,也没顾虑那么多。”
“我记得加了封印的,是神禁术一类的吧?”
“阿凌可真聪明。”
“除了你还有谁会那个东西,幸好你现在没法用了。”
“除了我,嗯,忘川神殿一脉的都可以吧。”
“忘川神殿一脉就剩你一个了,这孕神术到你这儿就彻底绝迹江湖了。”
“算是吧。”
凌墨二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到了崖洞屋这边,且止和宁隐一起帮忙做饭,四个人在夜幕降临十分,就摆出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晚餐,在暖色的树灯下,他们两两对坐。
“且止,宁隐,多谢你救了我和阿凌,这杯酒我们敬你们。”
“阿宁,这杯酒我们两必须得喝,不枉费我们这连日来的辛苦。”
一轮敬酒之后,凌执风就默默地挑着鱼里的大刺,这鱼很肥美,没有小刺,他一面听着墨子息和且止的谈话,时不时插嘴几句。
“子息,给。”凌执风把一大块没有一根刺的鱼肉喂到墨子息嘴里,然后抿了一下拇指:“真鲜香呀,这天然雪水里生长出来的的鱼就是美味。”说着把鱼头夹到自己碗里,吃起来。
“没想到,凌君这么喜欢吃鱼。”
“爱吃鱼的人聪明呀。”
“可这次凌君却并非明智之举,可见鱼吃少了。”
“这次若不是碧落作怪,本君会栽在他们手里,哼。”说着,凌执风就来气。
墨子息把另一个鱼头也夹给凌执风,并道:“没事,阿凌,多补补。”
宁隐:“没想到凌君的厨艺这么好。”
凌执风听到宁隐夸他,立马沾沾自喜的骄傲道:“那可不,本君是有媳妇儿要养的人。”
墨子息轻哼了一声提醒他。
“且止,你也不能老把你徒弟圈在自己身边,你看他多大了,比我家那傻小子都大,还没找到对象,得抓紧呀,你也不催催,赶紧,本君等着喝喜酒呢,哎,本君身边怎么就没几个人成婚呢,喜酒都没得蹭。”
且止:“听见没,让你抓紧找对象。”
宁隐刚把菜放进嘴里,咕哝道:“师父,你别说我,你不也没对象吗。”
且止:“为师能和你一样吗?”
宁隐:“怎么不一样了,你不找师娘,我要是不在你身边了谁照顾你呀。”
且止:“为师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做,哪里有时间成家,你不一样明白吗?”
宁隐:“我也有很多事要做,你的医术我都还没学到三分之一呢,找对象的事以后再说吧。对了,凌君,你说我,怎么不去催催愿和,他可是目标明确的。”
“他那傻样,能把林秋秋娶进凌家算他有本事。”
“凌君,我倒觉得愿和是大智若愚,而且心底善良。”
“善良有用吗。”
“有。凌君不也是个善良的人吗?不然师父怎会和你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呢。”
“哈哈哈……宁隐啊宁隐,你也是善良得天真无邪了,本君可不是好人,只是你错过了而已,而今嘛,本君是为子息一个人做良人。”
“那也是改邪归正了啊。”
凌执风问:“何为正邪呢?”
宁隐看向他师父。
且止:“作恶为邪,行善为正。”
凌执风:“莫善莫恶。”
宁隐感觉很深奥的样子,满脸疑惑:“莫善莫恶是何意?”
墨子息:“以后你在不同的境遇里,慢慢体会吧。嗯,差不多了,我吃好了。”
凌执风转身扭到一旁的小池山,伸手接竹筒里流出的水洗了洗手:“子息,陪我散步去。”
墨子息把两壶小酒提在手里:“好,凌大公子,走吧。”说着便起身走了。
凌执风洗完手甩了甩手里的水,笑眯眯得对且止师徒二人道:“我和子息定下的规矩,吃到最后的人洗碗。”说着,就开溜,追上墨子息,勾过他肩膀,开开心心的散步去了。
宁隐:“师父,他这样根本不像一个曾经罪恶滔天的大恶人,这性子除了张扬和放浪形骸了一些,其实感觉还挺和善的一个人,愿和在月塚跟只小白兔一样,感觉月塚的人也没世人说的那么邪恶。”
“嗯,吃饭吧。”
“师父,一会儿我来收拾,你去休息。”
“好,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且止闻言,立马放下筷子起身,抖了抖衣服,走了。
“师父,你……”宁隐心里埋怨道,“师父,你为了不洗碗,至于吗?”
吹着晚风,他们二人漫步在木板铺成的道路上,两旁的樱花开得格外的好,明亮的树灯将樱花林照得明如白昼,路上落满了樱花,凌执风在前面边走边踹花瓣,跟个孩子一样在玩耍。
“阿凌,好好走路。”
凌执风停下轻快的脚步,转过身面对墨子息。
墨子息停下脚步,离他一步之遥:“停下来干嘛,继续走。”
凌执风伸手拉住头顶的花枝,摇啊摇~花瓣簌簌如雨下,将墨子息罩在花雨里。
墨子息用手去挡开遮住视线的花:“阿凌,多大了。”
凌执风住了手,继续往前走,一边喝酒一边回旋过身来看看墨子息。
“子息。”他的喊声了满是愉悦和轻松。
“这么了?”
他又转过身去,背对着墨子息继续走:“没事,就想喊你。”
墨子息跟在他后面:“明天我去月塚了哦,阿凌。”
“那我去凤栖林等你。”
二人停在木板道路的尽头平台上,都双手肘撑在栏杆上,望着夜色里的湖,远处湖岸上的灯火像珍珠一般在水里浮动,那边是且止的其他山门中人住的地方。
墨子息和他碰了碰酒瓶。
凌执风笑眼里满是明亮的光辉,仿佛将夜色都点亮了:“那祝我们一帆风顺,顺遂无阻。”
“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