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结局
“给了你机会,这是你自找的。”我当时对他不知道哪里来的痛恨,想着什么便说了。
狐狸苦笑道:“对,我自找的。”
“狐狸,你太天真,以为我真下不了手吗?你错了,那时祭天台下的你,我早已不是你的对手。”
“所以,你用了一年的时间修行,现在确定可以打败我?”
“今日你在劫难逃!”
“救命之恩,祭天台上已报,你我两清。”
这是一场生死对决。
狐狸终不敌我刚参悟出来一段剑法,他没见过,自然不会破解。
他败了,他说他输得心服口服,但是,他不信我会真的亲手杀他。
而我,毫不犹豫的……一剑直接刺入他的心脏,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去,唯听见他的心还在噗嗤噗嗤的跳动,那是被我的双手无情的撕裂的声音。
“你?”他不相信,惊恐的双眼疑惑的盯着我。
“还不现原形!”
他怒目而视,双眼血红,不知是突如其来的痛,还是突然明白我真要杀他,仰天长啸,撕心裂肺,震出了胸口的剑。
狐狸耳朵出来了,狐尾也出来了,几颗牙齿也变得獠长锋利……
只要他变成狐狸,没了修为,就可以逃出这个阵法,我不停的念咒,想废除他的修为,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的命。
因为过几日就是他的天劫,若不废他修为,避开此劫,他必是死路一条。
“不求你怜悯!”狐狸说,他手中寒剑凛凛,想冲出阵法。
“剑魂筑魂,剑魄筑魄,千气护元,万灵聚体,一剑断修为!”剑气千万,闪过狐狸的面前,我知道他来不及避闪,狐尾已经落地,我耳中充斥着他的痛嚎,脑中一片空白。
随后,几只狐狸出来,立马化作人形,将我打退,救走了狐狸。
狐狸走了,便再也没有回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看着庭前花开花落,门掩黄昏无人推,流水积雪成冰无人嬉戏,原来没有淘气的狐狸,周围这么冷清与死寂。
多年之后,岁月荣枯,人世消磨,我再也没有狐狸的消息,我渡劫之后,得道飞升成了仙,而狐狸却成了我心头的结。
说道这里,吟风看了看自己旁边的剑,剑穗上的那只可爱的小狐狸,尾骨为坠,一直陪伴在他身旁。
相濡以沫,不如相望于江湖。我知道他还活着就够了。
“吟风,救我……”狐狸的求救声忽然在我耳边响起,把我惊醒,原来是一场噩梦,但心中波澜久久不能平息,自己不会无缘无故的做这个梦,我猜测狐狸一定出事了,便御风飞出了洞府,四处寻找他的下落。
“狐狸?”
我在一棵树下发现他,鲜血染红了白衣,我将狐狸扶在怀里,一边渡给他修为,一边不停地担忧的唤着:“狐狸?”
渐渐地,他恢复意识,看了我一眼,推开我,又带着满身伤痕离开了。
一次又一次,我总会救下奄奄一息的狐狸,看着他受伤,我心都凉了半截,以前他还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只狐狸长大了不会安分,劝诫他不要到处惹是生非,毕竟他的修为不高,会招致祸患。
但是他似乎听不进去劝告,故意和我对着干,冷冷回答:“成王败寇,弱肉强食,这是天道,祸患?”他不屑而嗤之以鼻“哼!”,抄手而立:“那就是我没本事,打不赢人家,那就该死。”
我心头一堵,感觉他受的所有伤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打不赢其他妖怪,他是在怪我当初废去了他的修为。
狐狸到处挑拨是非,打架惹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只能在他被报复之前,把那些妖怪除去。所以,我一直行走在兽灵界,老是为他牵肠挂肚,怕狐狸哪天就会被比他强大的妖怪打死,或者吃了。我在暗中跟着他,他几乎都在流浪,没个固定,我想找个机会把他带走,兽灵界妖怪很多,比他厉害的成百上千,我一个不留神他就可能没命。
他后来也发现我跟着他,他在其他地方一方恶霸的名声也四处传播着,每次打架,妖怪们都嘲讽他:“哟,这不是首丘山狐族的遗狐白惜吗?断你尾的吟风来没?来了我们就不和你打了,你是有仙君罩着,我们惹不起,哈哈哈……”
我知道了,这成了白惜一生的羞耻,到哪里都会听到妖怪们对他的嘲讽,是他日日夜夜驱赶不走的噩梦,根深蒂固的缠绕在他心头,每次听到这样的讽刺,不光是我一肚子火,满心的恨,白惜更甚。
最后一次,我来得及时,拦住了他打架,没再让他再打得头破血流,我警告那些妖怪:“这次饶了你们的命,下次再让我碰到,定把你们收去炼丹。”一则仙气本克妖,二则我自悟成仙,修为自然高出一筹,妖怪们面露胆色,相觑一番,退离而去。
我对狐狸道:“跟我走!”
“跟你走,呵,小狐狸这点修为,上仙也看得起,恐怕连丹练出来都是浊丹用不得吧。”
“我不会拿你炼丹。”
“怎么你还嫌我被嘲笑得不够,非要把我拉去仙域炫耀你的丰功伟绩?”
丰功伟绩?我愕然的看着他……我想拉住他的手却再也没有力气,他用力甩开我后离开了:“我的耻辱都是你造成的。吟风,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狐尾就是狐命啊,他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白狐而已,没有什么六尾,七尾,更别说九尾,他不是青丘狐族。
他只能窝囊的去活着,无亲无伴,苟延残喘,上天什么时候看他不顺眼,便把这条命收了去,反正首丘一族只剩他孤苦一狐,迟早要灭绝,所以一切都无所谓。
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跟着他,我心头的害怕一天比一天重,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狐狸坐在一个洞口边,一个人喝酒,望着天上皎皎月光,微眯着眼睛,眼里清澈的光辉,那么幽冷孤寂,似乎是被淡淡的月光所迷醉了,清辉入眼,苦笑两两:“常道月华如练,花下成影,奈何心孤,纵然好风如水,此情此景,能和歌低吟,可金樽尽饮,大快人心,奈何乌云闭月,遮了凝光,醉了心房,愁了断肠。徒我伤伤,遥思难寄,可怜月惶,躲之不及,罢了!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来,干!”他举杯明月,苦笑彷徨,“一樽空摇,步伐跄跄,空杯再续,直到酣畅,去我泪行!”
狐狸喝醉了……我暗中跟着他回到了首丘山,他一人一剑,朝曾经的狐宫走去,越来越多的妖怪出来阻挡,以一尚可敌百,但不能敌千,敌万……
我正要出手的时候,龙侄出来了。
“你终于来了!”龙侄阴冷的眼里透出一股笑,一把捏住白惜的下颌,目光在他脸上打量很久,凑近舔舐了他嘴角的鲜血,最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狐色晋美,这些年,龙侄一直对白惜垂涎三尺。
“白惜,我就等着你自投罗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凭你这点修为,还打不过我一指头。说,是不是想我了?”
狐狸闭眼,苍白无力,似乎这一切都已经无关重要,他从来倔强非常,宁死不屈的,怎么会突然这么做?
龙侄一把抓住狐狸的手腕,突然明白了什么:“我说呢,你怎么这么安静了,原来是要死了。”
要死了?这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向我砸来!
“呵呵……”他惨白的脸上露出嘲讽的蔑笑。
龙侄也扬出冷慑的邪恶笑容:“小狐狸,你知道吗,血冥花是我喂给你吃的。”
狐狸猛然睁开眼睛,瞪大瞳孔,充斥着惊恐、憎恶、仇恨。
龙侄见他反应这么大,继续道:“小小一尾狐狸,还叫那人给断了命尾,若不用血冥花给你续命,你能活到今天?”
血冥花是北冥阴山里的花,蚕食魂魄以续命。
狐狸冷冷的哼了一句,血开始渗透他的衣服,龙侄立马渡了一股妖力给他:“要死,也得给本君享受一番!”
我直接执剑冲了过去,让龙侄放人!
狐狸却问:“三百年前,首丘狐族被灭是你干的?”
龙侄阴冷至极笑道:“是我,怎么了!”
“没什么,杀你而已!”
“都说白惜身后有仙君撑腰,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呢……”龙侄闲散踱了几步,丝毫没把我放在眼里,挑衅道:“白惜对仙君那可是一片痴心,上仙怕是在仙府也是日日夜夜想念着白惜的味道吧?”
“住口!”
“唉,看来上仙是一心求仙,无情无欲呢,养一只媚狐在身边是故意考验自己的定力吧?”
“九面妖兽,逃逸这么多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怎么我那句话说错了?还是你们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上仙,可别误入歧途,仙途亦魔道啊……”龙侄把狐狸扔在地上,我过去抱住狐狸,他此时已经奄奄一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听力也很弱,很弱,就连我大怒时说话的声音他也听不见,但他知道我来了。
狐狸欲睡还闭的动了动眼珠,微微撑开一丝缝隙,斜目看了我一眼,嘴角一丝浅笑,如风一般又很快散去。
我放下狐狸,执剑念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剑气寂魂,剑刃灭魄,千斩妖兽,万诛神魔!”
龙侄被困阵中,逃不掉的,千万剑气,他必死无疑,然而他一声:“殿下,救我!”
苍皑妖一出现,将这个魔头救走了。
很久之后,天地只剩一片清明,这是几百年后,首丘山的第一场雪,那么冷,就像回到了那年的冬天,冰天雪地,我把狐狸抱在怀里,带回家的时候。
说到这里,吟风仙君早已泪水连连,泣不成声,他哽咽的继续说道:
那天,桃花纷纷如雨下,落地无声,四周安静得窒息,像是上苍悲婉的无声哭泣,谁也不许说话,谁也不许靠近,谁也不许打扰我们。我只想带狐狸回家……
我抱着气若游丝的狐狸,不断的给他渡真气,就算以命换命,也要他活下来。
“没用的,你不必白费修为了。”
“谁说没用,你不许说话。”我的心在颤抖,手在颤抖,整个人都在颤抖,我要救他啊,却又那么无助。
“血花不败三百年,魂灭魄散冥花开,你何必呢?我能在这世上活三百年,还能遇见你,已经足够。”
“不够,狐狸,你是首丘的千年灵狐,别说三百年,就是三千年,三万年也不足言够。”
“你修仙,还看不破生死吗?”
“我的生死早已看破,唯你生死我在乎。”狐狸却欣慰的笑着,他笑得很轻很轻,一碰就会碎,一碰就会消失不见,就像倒影在水中的影子,一触碰,就会消失在涟漪之中。
一片桃花划过,落在他的掌心里,他浅浅握了一下:“此生足矣。”缓缓闭上了眼睛,那片桃花他在他手心还未来得及握紧,就随风远去了……
三月未暮,横花狂雨,这季节不该有啊。
一个画面清晰无比的出现在我脑海,是狐狸用法术封印了我的一段记忆。
“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狐狸喝醉了嘴里满是诗酒。
“别喝了,待会儿满屋子狐狸味儿和酒味儿。”
“咦,狐狸味儿?哪里,哪里,呵呵,呵呵,呵呵……”狐狸摇着尾巴,耷拉着耳朵,通红着脸颊,大摇大摆的走到我面前,在我面前哈了一口气,然后笑着,整个人如花枝乱颤。
他变回真身,躺进我的怀里,我满脸乌云密布,一瞬间,提起狐狸的后颈,将他扔进了花林中。
我正转身回屋,他便在我身后变成人,向我吹了一口气,我便整个人发软的倒在他怀里……愣愣的看着狐狸,神情意识早已不能自己,伸手上去:“狐狸……”他把脸贴在我伸出的手上,我颤抖的手是那么的冰凉。
他温柔的宽慰着我:“我叫白惜。”
“白惜……”那晚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也与他醉眠在花间,什么事都发生了……而我第二天却什么都不记得,是我负了他……
吟风故事讲完了,他一手捂着眉宇间,早已泪流成河。
真是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啊?
墨子息忽的站起来离开了。
凌执风本也沉浸在里面,见墨子息不声不响的走了,立马追上去:“子息,子息,你走慢点儿。”他突然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墨子息的速度,这人怎么突然就箭步如飞了?
墨子息回到书尽阁,把门一关,凌执风被挡在门外。
“这又是哪儿来的臭脾气?好好的听故事,听完就发脾气,你这家伙真是生气没个由头,本君真是拿你没奈何。”凌执风抱怨着,然后坐在门口,头靠在门上:“子息,子息,让我进去嘛。”
凌执风突然觉得自己这坐门边的场景与吟风故事里白惜等开门的那一幕何其相似呢。
他好笑的摇了摇头:本君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狐狸白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