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落花有意
李青没有抬眼看我，声音里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涩：“我……还好，风珉的毒症如何？”
毕竟同行一路，我也了解逼迫李青睡觉是件难事。所以待他坐定便掏出他的手准备诊脉，这都快成了我这一世的习惯。而李青在这件事上基本也和我达成了默契，同样坦然地抬高袖口将将手腕伸到我的面前。
“还好，你没什么事。”我眨了眨眼睛，继而又道：“风珉的体质才没你好，表里的毒素都还没完全清除，更别说五脏六腑的了，可能我们要在这里多待一阵子。”
“不行，没有那么多时间。”李青冷着脸，断然拒绝。
我想也是，无论是陆少秦还是黛丝，或者风珉都不会允许我待在契丹王城慢慢拔毒。但我不可能就此作罢，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之前所想的那样。
“李青，上次你说替换的命数，献身之人不必非得是五脏六腑对不对？”
他沉默了一会儿，一板一眼地回答，“可以是寿命，或者是其他至关重要之物，但必须是那人心甘情愿。”
寿命与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但我不确定自己能毫无悔意地用来救风珉。而至关重要之物必然不会是什么身外之物了，对一个人来说等同于五脏六腑一般重要，还能有什么呢？无非人道伦常之类的。
“那么，如果是对一个正常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而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我是可以心甘情愿给风珉置换的。你看，成吗？”
我不敢说得太明白，可李青还是蹙起了眉头：“不成，你不能拿自己去冒险。”
“我知道，可是我也懂医，就算少了它我也不会死，而且风珉也不会一次次拿来要挟我……李青，你！”
“他要挟你！他对你做了什么！”
诊脉的指尖被李青反手握住，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我被他抓得生疼。可却比不上对自己说漏嘴的失措，李青原来不知道风珉对我做过什么，毕竟他一直待在屋外，昨夜在院子里也有可能被其他事情或者探子耽搁了。
“没什么，他伤不了我的，你忘了我会点穴和金针吗？”我先是安抚李青，手上的力道才渐渐松了下来，方才喘了口气提声质问：“你那么激动干嘛？若绮和风瑾是夫妻啊，这一世我就算情难自禁也……”
“不可以！”李青这一回没有对我伸手，而是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夫人！你现在不是若绮，你是陆夫人！”
即便他甩下了陆少秦选择和我走，这一路上他还是一再强调这点。明明有时也会露出几分动容，可“夫人”这个称呼仿佛是他的原则，每次有丝毫越矩都要提醒我，甚至我觉得是像在提醒他自己。
确实一开始骗李青同路的时候，我答应过他不会与陆少秦和离。但事已至此，李青还妄想着我能与陆少秦复合，这也太胡搅蛮缠了！莫说我想用自己来行那置换之术，就算没有风珉，我也绝对不会再对陆少秦有任何感情，他难道还没看出来吗？
“我不是陆夫人……李青，我从来都不是。”我与他平视，看着那张清俊的脸从忿忿逐渐到恍悟，随后便是满面的复杂与混乱。
李青开始瞠目结舌：“你……他……怎么可能？你们成亲都那么久了……”
“陆少秦是成亲那一晚离开的，”我咬了咬唇， 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可悲：“然后他又去疆域待了一年多，回来之后便演了一出好戏。李青，你还不知道吧，带你私奔这件事情可不是我想出来的。陆少秦不只是想我死，而且还想让我背着淫荡的骂名而死……而偏偏最可笑的是……”
我以为自己不再会为了这件事而流泪，但今天重新说出来的时候，那恍如两世的记忆依旧像是被揭开的伤疤，我没法不记得痛。
“他竟然没有碰你……”
日犹未升，茶室里依然有些昏暗，而我的眼前也被泪水沾湿模糊一片。怎想李青忽然从身旁站了起来，接着把我也从坐榻上猛地拉起。
“他没有碰你！”
李青怔怔地看着我，我却不懂他为何重复这一句好似嘲讽的话。正想开口反击，一片微凉的唇畔就覆住了我的嘴角，柔软的触感连带着慌乱的吐息，一寸一寸贴近正中。
明明该是错乱的亲吻，我却像是被诱饵吸引的猎物，不由自主地勾上了李青的臂膀，等待着一击即命的到来。
但李青的吻是浅尝辄止的，我被他放下时，心里油然升起的竟是意犹未尽。我不解地凝视着他，双手也仍挂在他的颈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下一秒还会发生什么。
李青更没有开口，他好像也被自己的行为给惊着了，满是红晕的脸上竟还起了几分愧色。
他为何会在此时吻我？他自己都弄不明白的事情，我又怎么能帮他想明白？
我叹了一声，自顾自地投进了李青的怀里，心口的悸动也逐渐平静。在他胸前幽幽地开口，重提旧事：“对我来说，有知夏一个孩子就足够了，别的我早就不奢望了……我必须救风瑾，也得把知夏找出来。这不只是为了绮娜或者若绮，这是圆我自己的梦。李青，这一次真的求你帮我了，之后你要我如何回报都可以……”
“不！”他又一口否定，双手却把我整个人环抱得更紧，“牺牲的人绝对不能是你！”
“可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愿意心甘情愿把命数给风珉啊！而且，我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再拖下去风珉也会发现那些方子对他来说根本……”我终于忍不住对李青说了真话，可那一瞬也发现自己原来也如此无力。
我总是在逞强，可很多事情即便逞强了也无能为力。譬如嫁给陆少秦，也譬如用医术给风珉解毒……那根本是徒手摘星，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你好好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我很快就会回来解决。”
未及看清那双黑瞳里的坚定，李青便把我按在了坐榻上，旋即头也不回的蹿出了屋子。木门开合的那一瞬间，我看见那一身灰青背后带着的晨曦余光，温和又耀眼。
而我认识的李青，从来不是什么和煦朝日，他偏偏是个雷厉风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