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判若鸿沟
在风珉入浴之前,我是六王子府新进的侍女,而在那之后,我则成了风珉府上的门客。
他把我安置在那个熟悉的后院茶室,这一次却没有了那般豪华的布置。但我很庆幸那间茶室保留了原有的结构,坐在里面的时候,可以有恍然隔世的错觉。
怎么可能不是错觉?毕竟,风珉在这一世是王妃的,而那个女子恰好我也认识——黛丝,那个本就与六王子有笑谈般婚约的飒爽郡主。
看来,这一世我没有办法做她和李青的媒人了。
风珉在那日午夜孤身一人来的茶室,这一回他终于退下了身体的伪装,除了面容并没有变化之外,体格却要淡薄很多。果然,他身上的毒伤已经消耗太久,即便平日里装得再好,他也只敢在无人的时候来暴露伤痛。
现在的风珉不是可以继承国主之位的世子,这一世里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六王子,这偌大的契丹想要他命的人很多,更何况这王城里还有不少陆少秦的人。所以他伪装得天衣无缝与世无争,即便明知会在某一日坚持不下去毒发身亡,可在那之前,风珉必须活得好好的。
风珉不是风瑾,可是他有着和风瑾一样的悲剧,我千辛万苦来到他身边,就是为了挽救这两世的悲剧。
他身上的毒沉淀了很久,但之前似乎被人清过一次,只是未有完全清除。有点像时之境界里的那三年,若绮没有考虑到那余毒压到会阴,所以才造成后面的离别。而这一回,我仔仔细细检查了风珉的全身,除了胸口的那一块青紫色的痕迹之外,其他地方几乎看不见反应。
风珉的毒已经积攒了许多年,不可能只停在表面,因此这余毒怕是早已进入了五脏六腑,那样光靠金针就很难引出毒素了。我看着他平躺在床榻上坦然一片的模样,从心底不由叹出了一口气。
“我浑身都让你看光了,可别告诉我这毒你解不了?”风珉轻描淡写地说着,适才漫不经心的穿起里衣。
初冬的契丹夜里更凉,他来的时候里衣外头只披了一件黑色的狐裘。而现在却只着薄薄的一层,看着便觉得更加病弱,我忙是捡起那件散落的狐裘给他披到了身上。
“哼……”风珉闷哼一声,“我说过了,你要用这种方法给我解毒,我也不会拒绝的。”
他忽而揽住了我的腰际,我不禁蹙眉反驳:“你忘了我之前说的,你不准随便碰我!”
风珉轻笑着松了手,我继续用狐裘围住了他的纤细的脖子,明明弱不禁风却还要强装倜傥风流,也不知是逞强还是天生的恶趣。
“我不是解不了你的毒,但我还要观察一段时间,你现在身子骨太弱需要好好调理……还有,在我为你解毒之前不要恣情纵欲。”
当然最好是禁欲,但毕竟他有王妃,我不能说得太绝。岂料我刚这么说完,风珉又开始了新的调笑。
“呵,周小姐是在欲擒故纵吗?还是说,你想让我独宠你一个?”
在他准备凑到我耳边继续出言不逊之前,我伸手按住了他手背的阳池穴,只那一下便让风珉疼得倒吸一口。
“知道了吧,你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行!”我顿了顿,又道:“最多,十日一次。”
我以为自己说得足够清楚了,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桎梏,谁料风珉几乎在同时抬手。
分明的骨骼紧紧掐住了我的脖子,暗绿的瞳孔里透着十足的杀意,“我也给你十日,解不了,你也别想活。”
“十日,也可以……”我被他掐得生疼,可也不想松口认输:“你,答应我的三件事呢?其一……”
其一,不准碰我。
风珉怔了怔,这才松开了手,表情却保持着如初的危险,喉间发出一声冷哼:“哼,我可以不碰你,但不喜欢别人威胁我,其二和其三呢?”
“其二……”
我是想问绮娜和知夏的事情,但我若是这么早就把底牌露出来,反而会被风珉抓住把柄,万一他拿知夏来要挟我,岂不是毫无退路。
所以我找了一个,风珉绝不会答应,或者答应了也是不能一时达成的事情。
“其二,我要你,放弃反攻大梁。”
这一回他倒是真正的笑出了声,给了我意料之中的答案:“周若琼你想得倒是美,还是说这是你家陆将军教你的说辞,他是怕了?怕我这样一个只剩半条命的人?周若琼,不管这第二点是不是你自己想的,我无法答应你,而且不只是我,契丹的百姓,那些在战场上逝去的亡灵,都无法答应你。”
即便他与风瑾判若鸿沟,即便他不是那个曾经温柔以待的公子瑾,但他们有着同样的灵魂。至少,风珉没有在这一件事情上敷衍我。
“第三是什么?”他没有就此作罢,而是接着问我。
我叹了口气,静静地回答:“我现在还不想说,等我确定要给你清毒之前,我再告诉你。”
“你耍我?”风珉的眼神再次犀利起来,在这样的点着微弱烛光的子夜,他看着我的视线宛若月光下的一匹恶狼,孤傲又狠绝。
我摇摇头,反问他:“你怎么不说,你自己都没有答应我第二点,还给了我十日之限?”在他露出更多暴怒的表现之前,我又唤出了他的名字:”风珉,这十日里如果一切顺利,我会让你知道第三件事的,而且,一定是你能做到的事情。”
“好。”
他从榻上起了身,裹紧了那件狐裘便从茶室里走了出去。当然,也没有给我带上门。
如果是风瑾的话,一定不会落下这点小事,即便屋里待的人不是我。
风珉,不是风瑾,一音之差,却之千里。
我叹了口气,自己踱步走到月下,正要关门之时,却感受到一连串错落的脚步声。难道刚才一直有人待在外面?我和风珉说的话,被人听见了吗?
即便被人听见也没什么关系,毕竟我和他只有清清白白的探病,说的事情也无关痛痒。直到第二日,我被王妃的手下带走的时候,我才清楚意识到何为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