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伺机而动
春桃含泪看着我,悲伤欲绝的眼里又蒙上了一层困惑。
她定然是没有和周若琼见过面,但她并非不认识我,那张微肿的红唇张了张,最后试探着唤我的名号:“将军……夫人?”
这时,那恶臭无比的麻三终于跑了出来,见着我从地上拉起春桃也是吃了一惊,慌忙讨好:“陆夫人,您这是何必?可别脏了您的手,这,这……”
若绮人生的开始,麻三就是我第一个仇家,当时我势单力薄,只让他赔了个夫人。现在的周若琼今非昔比,绝不能让这烂人好过了。
春桃一脸的受宠若惊,我却没等她缓过神来,开口便问:“他刚刚对你做了什么?”
白日的长乐坊往来的人并不多,春桃虽说风月女子却还是碍于面子,不敢直言。
“有我在你还怕什么?这人刚刚碰你了吗?可有给你银子?”她越是害怕,我越是把嗓音提得更高,男女之事无非如此,在长乐坊里更没什么可顾及的了。
春桃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我不等麻三反应又继续问她:“那他可是你的相好?你们约好了行事之前施虐取乐?”
“不,当然不是!”
听见春桃斩钉截铁地否认,我不由嘴角上扬:“既然都不是,那他便是滥用私刑,嫖而不资了?你可以去衙门告他了。”
无视一旁气急败坏说“胡扯”的麻三,他不敢在我面前用淫言秽语,却还是把天香楼的掌柜唤了出来。
之前给风瑾试毒的时候我见过这掌柜,是个老奸巨猾的生意人,他能把天香楼开在长乐坊并处于不败之地,必然也擅长明哲保身。
在低贱的麻三与周相千金之间,他当然会选择帮衬着我了。就算想息事宁人,我也不给麻三丝毫的机会,捉着路上巡逻的衙役,便要人把麻三扣下。
那个衙役大概都没听清案情,一见是镇国将军的夫人,便悉数听我吩咐行事。麻三或许还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我,只有把所有的不甘骂在了春桃身上。
春桃本就茫然,被这么骂了几句才清醒一些。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是在他嘴上反击了一巴掌:“这是还给你的!麻三,你也有今天!我再也不用受你这杂碎的侮辱了!”
麻三还想反击,却受了衙役一记闷棍,当场直接昏厥过去,如同死尸一般被人拖走。
也没想到,这一世的春桃也如此能屈能伸。我笑了笑,便让侍女拿出百两银票问掌柜买下春桃。那掌柜只怕春桃留着更生是非,见我想收二话不说便给我取来了春桃的卖身契。
我把卖身契还给了春桃,那张梨花带雨的鹅蛋脸上终于沁出了笑。我问春桃要不要回老家,她却说想跟着伺候我。
我这一路身边确实少一个人,但春桃不是最好的选择。我答应把她收进周府做我的侍女,但也知道她不会陪伴我太久。
我叫侍女用马车送春桃回府,自己却还想一个人在长乐坊逛一逛。这偌大的京城里,没有人敢伤害将军夫人,下人们未有纠结便先行离开了。
我要去的下一个地方,是这个世界上仅有的,属于我一个人的回忆。
从长乐坊的街头,穿过繁华的街道,避开渐起的人群,直达这条熟悉的街尾。
那里本是契丹质子的住处,如今却是一处破败的院子。没有牌匾,门口仍是最初那不堪一击的木篱笆,更不曾有过青砖红瓦的痕迹……看来在这一世里,公子瑾府确实没有存在过。
但篱笆门里头的四合小院仍在,即便院子里杂草丛生,墙面的红漆也快落得干净,可这里,确确实实有过风瑾当年生活的痕迹。
石桌石椅,草庐庖屋,还有那口打水费力的破井,一模一样……我想起若绮初入茅庐时的慌张和无措,我洗坏了风瑾的月白衣衫,打碎了风瑾的稀世明珠,撞到风瑾在夜里洗澡,又因做了夜明山河盏让这院子改头换面。
我和风瑾在这里赏过的月,还有我陪他醉过的夜,我们后来在树下埋的桂花酒,我和他约好了回到京城一起来喝的……可这些,在这一世里从来没有发生过。
那对墨绿双眸里传来的爱意,我,周若琼,当真一点都不曾拥有过!
这是我回到原有身体后,第一次产生如此不甘心的想法。泪水不知何时也蒙上了双眼,幸好此时只有我一人,我给自己擦干了眼泪,心里却做好了决定。
我必须,一定要找到风瑾!即便他没有那些甜蜜与痛苦交杂的记忆,我也要找他。
因为,我还是爱他,我不可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就这么把他忘了。
但以我现在将军夫人的身份,想要只身前离开大梁谈何容易?就算到了契丹也会被人拿下。所以,我得先与陆少秦和离。
我下定了决心,便打算离开这院子。却忽而听见门口传来激烈的争论,而且还都是熟悉的人声。我赶紧躲到了庖屋之后,借着草堆的缝隙窥伺院前的情况。
“你别告诉我你把她带到这里了!?我昨天发现死的人是绮娜,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李青,你一定可以救她的,对不对,你赶紧和我过去!”
陆少秦还穿着昨日秋猎的武装,衣衫却不再整齐飘逸,头顶的发髻更是乱得歪向一边,曾经的剑眉星目里也泛着猩红的血丝,看得出这一夜他过得是有多糟糕。
李青没有正面回答陆少秦的话,而是避开他的阻拦,跨过着篱笆走进了院子。
陆少秦跟着李青一起进来,却是出手拉住了李青的手臂,叫嚣的命令里夹着微不可闻的泣音:“我再说一次,你和我回去救她!你必须把她救活!”
李青这才重新直视陆少秦,苍白的肤色上没有起一丝波澜,语气和声调更如是:“我也说过了,人死不能复生,陆将军节哀。”
“你!”陆少秦一时气急,眼里的悲伤却更甚:“我,不是让你带她下山的吗?为什么死的会是绮娜,不是周若琼!我明明是把那个毒妇推下去的……”
我闻言却忍不住苦笑。是啊,原来等了他近十年的周若琼,最后在陆少秦心里只不过是个毒妇。
李青眨了眨,目光却扫向了庖屋这一边,我担心自己是不是笑出声被他听见,赶紧又躲到了更角落的位置。
却听院子里的李青再次淡淡开口:“陆将军,自从认识绮娜姑娘之后,你不觉得自己变了吗?奸诈而多疑,决绝而少情,口蜜而腹剑,做作而虚伪。陆少秦,你已经不是我李青最初憧憬的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