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寻消问息
契丹王城和大梁京城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若非四处是异域建筑，否则感觉更像是大梁的某个县城。不仅没有盛世京都的繁华与热闹，甚至连街上的商户集市都不如疆域密集。
要打探消息自然是去茶馆酒肆之类的地方了，幸好我身上还藏着一些银两，出门前和管家换了些契丹的钱钞。既来之则安之，我被风珉带来契丹总好过留在柳月楼接客，如今全当是来异域采风了。
我出门的时候恰逢午后，七月的天气热得像是火炉，也可能正因如此街上的人更少了。我绕着王府附近逛了几圈，终于找到个看似茶馆的招牌，走进去才感受到些许人气。
这店里头除了卖茶之外，还有不少我没见过的点心，招牌上写的字虽然能读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只好和店小二指了指隔壁桌上的东西，说要点一样的。
隔壁桌是一对带孩子出门的妇人，两个男孩子大概七八岁，正是吵闹顽皮的时候，总是坐不住一会儿转圈一会儿追逐，直到其中一个母亲佯怒发货，这才稍许安静了些。
我本是来打听一些消息，比如两国战事、或者皇室逸闻。可坐在这里，除了听妇人的家长里短之外，还被这两小娃的玩闹声洗了脑。正欲换个位置，却听其中一个红衣小儿对另一个说道。
“我长大了要和国师一样，学法术，急急如律令！一招就把你变没！”
另一个蓝衣小儿吐舌头骂道：“呸！你学法术之前也会被我打断腿，和国师一样一辈子只能坐轮椅上……诶哟！娘亲你干嘛打我！”
那孩子的娘亲在他脑门上一记暴栗很响，但说话的声音却放得很轻：“叫你们不要胡说国师的事情，都不要命啦！”
蓝衣小儿气恼：“凭什么不让说啊，国师确实就是残废啊，而且是被国主打残的，我爹也这么说……”
红衣小儿也跟着帮腔：“就是，就是，国师大人法力无边，让国主起死回生，居然还被打断了腿，我觉得国主就是忘恩负义！”
这话刚说完，红衣小儿的娘亲也伸手去打孩子，一时之间两个孩子的玩笑声成了哭闹，这茶室一隅成了闹腾的焦点。
对桌也有喝茶的人听到了孩子说的话，远远地劝阻那孩子的母亲：“两位大妹子别打娃娃啦，这事儿我们契丹上上下下有谁不知道呢？那外邦人救了国主，本就不肯当国师，打断了腿才不得不留下……这事儿就是我们理亏，但能怎么办？国主既然要留人，我们也招架不住。”
另一个茶客也应和道：“没错，那国师也不知道精通的是什么法术。我当年在宫里做侍卫的时候也明明见国主已经歇气，没想到他一招什么金什么线的，国主就坐起来了！有这样的高人在，起死回生都不在话下，更何况一统天下，我是国主也不想不放他走咯！”
“就你！还想做国主？赶紧喝茶吧！哈哈哈哈哈……”之后便是一阵嘻嘻哈哈，再也没有正话。
国师？法术？起死回生？这些都像是话本里胡诌的情节，可那些人说得却绘声绘色。相比大梁京城里的百姓谨言慎行不议宫事，契丹人确实更敢于直言不讳。这对我来说，倒不是坏事。
我想了想，喊住了快要打盹的店小二，塞了几份茶钱。佯装自己是从大梁回契丹寻亲，把想要知道的消息都打听了一番。那店小二收了钱，瞬间眉开眼笑，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叽里呱啦知无不言。
契丹向来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士兵英勇善战，数百年来合并了好几个周边小国，国土也比建国时扩充几倍，却因此也成为一些大国的眼中钉，尤其是大梁。多年来契丹和大梁或战或和，但契丹一直处于上风，直到这几年遭了几次天灾才有些萧条。
这一任契丹国主年事已高，前几年得了一场大病，幸好来了个外邦的使者替他用法术治好了，国主想把他留下，封他为丹阳国师。可那人就是要走，国主便让人打断了他的腿，让他只能留在契丹效命。
国主身下其实有不少儿女，有的已年近不惑，可国主还是没有确认继承者。契丹六个王子里，大王子早夭，二王子痴呆，三四王子出身庶妃很早便派出远征，五王子有肺疾不习武术难成大业。本来最有希望的继承者便是六王子风珉了，可惜他要么闭门不出，要么纵情声色，行踪不定，也不怎么上朝。
我这才打断了小二的话，忙着打听风瑾的事情：“那七王子呢？”
“七王子？哦，你是说那个在大梁的质子对吧！”小二侧着脑袋，靠近我耳边悄悄说道：“听说那七王子不是国主生的，所以才小小年纪就被派去了大梁。毕竟我们契丹打仗很少会输的，一般都是大梁送公主来求和的，我们送个质子过去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可宫里宫外好像都没怎么在意过这七王子，王城里也没有设府衙，大家都觉得国主是做好打算放弃他的……”
放弃？怎么可能！我记得上一世契丹王极其宠爱幼子，在城墙前看到风瑾尸首分离的样子，当即口喷鲜血，没过多久便不治而亡了。
哪怕这些事情也是道听途说，但我也不信契丹国主会对风瑾如此冷血。“并非亲生”更是无稽之谈，明明风瑾和风珉长得如此相似。
只不过我以前好像从没听说过契丹国师的事情，陆少秦上一世直逼契丹王城，契丹无人称王，也无将帅迎战，结果是在契丹朝臣共议之下，以割让国土和朝贡为条件求和的。
丹阳国师，外邦使者，一去不回……连起来好像和我听过的某件事有些相像，我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在宫宴里被人排挤的闷葫芦李青。
李青的爹李旭不正是大梁派来契丹的使臣吗？当时有人说他变节投靠契丹，有人说他被契丹王赐死，原来他竟然成了契丹的国师！
难怪后来陆少秦和李青带队能以少胜多突破重围，原来在契丹国里有这么一个人里应外合。契丹会败，可能就是因为这一任国主打断腿也要强行留下李旭，可李旭仍然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暗中帮着自己的儿子李青。
我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傍晚回风珉府衙的时候也魂不守舍的。
等到了屋前才听到有人咳了一声，回头一看，才发现风珉一早就坐在院子里，提着一壶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